等楊宗保抽完一包煙已經是早上6點了,手術室裡的護工也開始上班打掃了。楊宗保伸了個懶腰,把文曲星塞回了口袋。換了身衣服,出了醫院。在外面晃了一圈,買了4個包子,自己吃了兩個,提着兩個回到了醫院。
剛換了衣服進到辦公室,就發現坐在辦公桌前的李澤臉色非常的不好:“幹什麼去了?不知道沒下班不能夠離開嗎?”
“啊?對不起。”楊宗保自從上班後說的最多的字眼就是“對不起”。
“果然不是什麼正牌的學校,學生的素質就是差,上班不能夠隨便走動的不知道嗎?萬一來了急診怎麼辦?剛纔急救插管還是我去的,真不知道要你上班幹什麼?”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剛纔病房有了個急診插管,這個副主任跑了趟,所以在發脾氣呢。
“對不起,我下次注意。”楊宗保再次道歉了。
“哼。”看到楊宗保的態度實在是太好了,李澤也是讀過書的人,自持身份,也不好再計較下去:“下次注意。”最後乾巴巴的說了句這話。
“嗯。”楊宗保一直等李澤走的看不見身影了,纔拿出鑰匙打開了主任辦公室的門,把包子放在了主任的辦公桌上。
誰都不知道楊宗保有主任辦公室的鑰匙,誰都不知道楊宗保每天早上都要給主任帶早點,剛纔楊宗保出去就是爲了給主任買早點。
做完這一切,楊宗保又回到了辦公室,坐在角落裡等待着新的一天。一晚上沒睡了,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按時下班,楊宗保心裡是這樣希望着。
辦公室陸陸續續有人來了,護士,醫生,但是沒誰注意到楊宗保這個人,好像他是不存在的一樣。偶爾會有人衝他友好的點點頭,但是不會和他深交,誰都知道楊宗保是這個手術室裡唯一的不是名牌大學畢業的麻醉師。
“人都到齊了?”主任是最後走進辦公室的。每天早上這個手術室裡醫生護士都會一起開個會,討論下每天的手術。
主任是個50歲的中年人。很矮小也很黑,但是威嚴很足。基本上主任一出現其他人都不會唧唧喳喳。
“昨晚上有什麼事沒?”主任開口了。
“哦,有個割腕自殺的女孩子,不夠沒什麼事。現在的年輕人……”李澤早就洗好了澡,換好了衣服準備下班。
“還有沒?楊宗保,你說。”主任看着楊宗保。
“……”
所有人都覺得奇怪,爲什麼主任會問這個人,主任不是一直都當這個人不存在嗎?
楊宗保自己也沒反應過來,爲什麼會突然看自己。
“其它沒什麼事了,早上6點左右有個急診插管,但是楊宗保跑出去吃早點了,我親自去處理了。要說楊宗保真的很沒有紀律性……”李澤找到了發泄機會,一開口就滔滔不絕的數落着楊宗保的錯處。
“好了,討論今天的手術吧。楊宗保今天不要下班,去做8號手術室的食管癌。”主任打斷李澤的抱怨,直接否決了讓楊宗保下班的希望。
李澤得意的看了一眼楊宗保,認爲這個懲罰夠重了。一臺食管癌的手術沒有個8個小時是做不完的。這樣算來楊宗保又得在醫院呆上一天。
楊宗保非常無奈的看着李澤那種幸災樂禍的樣子,自己晚下班對他一點好處沒有,何必呢。難道真的就像實驗室的小白鼠一樣,一籠子小白鼠之中,大部分的老鼠總是會欺負最爲弱小的一隻?人也是這樣,果然呢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是非。
認命的在交班後,灌了兩大杯咖啡。打起點精神,戴上口罩,和帽子又進了手術室。
8號房間,食管癌的病人早來了,因爲手術的時間比較長,普外科的醫生也希望不要拖班所以把病人提前弄進手術室。
做好了術前準備。楊宗保在辦公室找到了大主任,說可以開始了。
主任跟着楊宗保進了手術間,兩個人一言不發,一個推藥,一個插管。主任推藥,楊宗保插管。做完這一切,主任就出去了,楊宗保總算是鬆了一口氣。自己的衣食父母啊,還真不知道怎麼討好。
記得第一天上班的時候,主任在看到楊宗保獨自一人完成了一臺肺癌的麻醉,並且整個手術期間沒有離開病人半步。中午吃飯的時候所有人都忘記了還有一個楊宗保沒有出來吃飯。也沒有人換他吃飯,直到主任按照慣例巡查手術室的時候才發現這個第一天來上班的小夥子還沒有吃飯。於是就問他爲什麼不去吃飯。
主任當時清楚的記得,楊宗保是這樣回答的,病人全身麻醉在沒有人來代替他的情況下是不能離開病人半步的。
就是這句話讓主任果斷的讓楊宗保第二天給他帶早點。楊宗保果然一天都不拉的執行了。但是也不知道換個花樣,每天雷打不動的兩個肉包子。不知道就算自己不講究吃,但是一個月了,每天早上都是肉包子,這嘴巴還真受不了。
食管癌的手術時間真長啊,楊宗保只能搬個臺階站在上面觀察手術進程才能夠讓自己不睡着。
外科醫生們倒是和小護士有說有笑,完全忽視了楊宗保這樣一個人。直到楊宗保開口提醒:“縫皮了,我要開始減小麻醉的藥量了。”才驚覺,手術室裡有這麼一號人。
“你是?”因爲手術做完,坐在一邊的普外主任之一的胡東問。
“我是新來的。”楊宗保笑笑說。
“哪個學校畢業的?”主任繼續問。
“一個不知名的大學。”這樣回答不是楊宗保矯情,是每次被人問起這個問題,楊宗保回答後總是會被異樣的眼神探視一番。就算是個沒有感覺的木頭人都會被看出感覺的。楊宗保就算心境再豁達,也頂不住啊,多以現在有人問,自己就說不知名的,別人也會比較識趣的不再繼續問下去。
果然胡東主任就比較的識趣,不再糾結學校的問題。
“醫院有熟人?”這是肯定的,不怪別人這樣想。沒有好的文憑就只能靠關係進來啊。
“沒有,因爲醫院是公開招人,所以我就考了,進來是運氣好。”楊宗保的這話沒有說謊,自己家人雖然找了人,但是自己也是通過醫院公開考試進來的。
“那考試比較難啊?你考了多少?”胡東對於這次進醫院的考試也心裡打鼓,自認爲自己考也不能及格。完全是英文不說,全是和美國執業醫生考試一個等級的,考的都是前沿醫學,很多名詞自己都沒見過。真不知道是誰出的這題。但是這題目出的奇怪,但是還真考出了兩個怪才,據說是一個滿分,一個差10分滿分。不知道這兩個怪才被分在了哪個科室。可惜這次考試改卷都是密封的,除了改卷子的人,沒誰知道這兩個怪纔是誰。自己的科室也分進了幾個人,但是完全就是一般。本來看到眼前的年輕人以爲是,但是一聽學校不好說,而且是個本科,那就完全不可能是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了。
“不知道多少。我沒問,直接通知我上班就來了。”楊宗保如實的回答。自己這次進醫院考試還真的出了一身的汗呢。很難,費了很大力氣。考完沒有人通知分數,直接讓自己上班了。自己認爲應該是家裡人出了不少的力氣。
“哦。”胡東主任,不再言語了,因爲不感興趣。
手術很快結束了,在手術完成最後的一針的時候,楊宗保準確的讓病人清醒了。
時間把握的剛剛好。
胡東嚇了一跳,對於麻醉師來說,這樣不難做到,但是做到的往往是有着20年的臨牀經驗麻醉師才能把時間卡到這樣精確。這要求麻醉師本身對於手術過程非常的熟悉每一步都很清楚,並且對於手術醫生的手法瞭解,一般同一個手術有很多方法,病人的情況也會千變萬化中途改變手術方式的情況時有發生,雖然自己這臺手術是爲了帶新來的醫生做爲教學範本來完成的,每一步都非常的規範,但是這個新來的麻醉師能準確的掌握自己節奏,光這一點來看就比自己帶着這幾個研究生強的多。這究竟是碰巧,還是這個新來的麻醉師自己的實力?
碰巧的還好,如果是自己的實力,那這個新來的麻醉師不會是池中之物,想到這些,胡主任果斷的放下了身段,問:“你叫什麼?”
“楊宗保。”楊宗保很意外,手術做完了,胡東主任還沒有走。等着自己收拾攤子。
楊?姓楊?國內沒有很出名的楊姓麻醉大牛啊。
不可是醫學世家的子弟了。在醫院,能當上主任的,除了醫術之外,察顏觀色,獲得先機也是非常必要的。一點點蛛絲馬跡就能發現裡面的事實。但是這個新來的麻醉師實在是太奇怪了。如果是真有水平就算沒有家庭背景,自己還是需要用他的,畢竟對於自己的手術來說,麻醉也是非常重要的。
“嗯,下次一起合作?”胡東笑眯眯的拽下了反穿衣,露出了裡面的洗手衣,留下這句話,終於走出了手術室。
楊宗保覺得奇怪,自己沒露出什麼馬腳吧,爲什麼胡東主任突然變得和顏悅色。還變相發出邀請。要知道外科的主任醫生一般喜歡自己挑喜歡的麻醉師同臺。要知道剛纔胡東主任的出門前的最後一句話裡面暗示的意思是,下臺手術還會挑自己同臺。這對於一個新人來說,是非常難得的,好比皇上寵、幸一個宮女一樣。難道是覺得自己好看?想到這裡,楊宗保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不去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