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伕幾次詢問,司徒亦幾次解答,最後到了彎曲小巷子的盡頭,司徒亦掀開車簾,看了看幾個院落的門,這裡並非大門大戶,青石牆壁,黑漆大門,有着獸頭的門把手。門口有小型的樓梯,卻沒有石雕裝飾,看起來不過是普通人家的院落。
簡單的分析了一下幾戶院落的風水,他對薛安說道:“左間第二個門,你且去敲門,就說渝州城知府司徒亦過來見過安郡王。”
薛安點了點頭,一個縱身下了車,他已經感覺到了周圍一重一重的殺氣,知道自家主子是找對了地方,心中敬佩的同時,也提高了警惕。安郡王身邊的死士與將領的實力如何厲害,整個煙國聞名,他雖然自認爲身手不錯,卻不能保證自己可以以一敵衆。
司徒亦卻愜意的很,他坐在了那裡,整個人懶洋洋的,玉指在軟榻上輕敲,嘴裡小聲的哼唱起了戲曲來,這聲音不大,味道卻正是那個味,盞樂看向他,發現他閉着眼睛,就好像坐在戲臺前的大老闆,身上少了些銅臭味,多了些儒雅的氣息。
他也有着鄉音,尤其是在哼戲的時候,說話的語調與孃親很像,聽得出兩個人是老鄉來着。
薛安叩門三次,未有人開門,也沒有人出來攻擊,他回到了馬車上,探頭問司徒亦:“主子,無人開門。”
“不急,不急,你且讓那些人傳話說,天象易變,若是天象更改之後,之前的事情就不會相告了……”司徒亦依舊是那副無所謂的模樣,嘴角有着笑意,本就是童子一般的容顏,此時更顯生動,憑空多了些許的活潑。
盞樂看得微怔,良久才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來。他竟然覺得司徒亦的面容之中有着一絲得逞的暗爽表情,就和孃親每次作弄他成功之後是一樣一樣的。
而且看,這人美得不比孃親差呢……
其實不用薛安傳話,就已經有人去院中通告了,盞樂悄悄的掀開車簾向外面看,不一會就看到有人開門,走出來了一名穿藍色衣衫的男子。他身後有六名隨從,穿着統一的服裝,每個人的臉上都有着面罩,面罩上是全黑的,沒有花紋沒有裝飾,僅留兩處窟窿,可以看清外面。但是仔細去看,就發現者面具十分精細,竟然是貼合每個人的面部曲線定做的。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司徒兄,多有怠慢,得罪了。”男子出來,直接走向了黑色的馬車,對着車內說了一句。
車外站在薛安與老車伕,他們恭敬的對藍衣男子問好:“小的見過左侍郎大人。”
莫凌擺了擺手,示意不必多禮,他乃是正三品官員,司徒亦不過是正四品官員,偏偏司徒亦從車內走出來,僅僅是微微點頭示意了一下,便不客氣的開口:“勞煩左侍郎大人爲我引路,帶我去見安郡王。”
莫凌好像早就習慣了司徒亦的樣子,也不在意,只是眉眼含笑迎司徒亦進去。他額頭的冷汗卻暴露了他的震驚,他沒有想到,司徒亦會這般的厲害,竟然能夠猜透他會選擇在哪裡住下,他當初選擇路線的時候曾經爲了提防司徒亦,故意改了風格,沒想到他連這些都料中了。
盞樂跟着爬下馬車,由於他的身體實在是不夠高,下去的有些費勁,他笨拙的抱着盒子,低着頭跟在司徒亦後面,就算如此小心,還是引起了莫凌的注意。
“這是……”莫凌遲疑的問道。
“擔心家人的孩子,鬧到我的府上,不得已才帶來。”司徒亦瞥了盞樂一眼,揚起了嘴角。孺子可教也,已經知曉隱藏武功,故意裝出笨拙的模樣了,看來上一次安夜錦就發現了。
莫凌微微頷首,徑直領着司徒亦到了內殿,進去之後,屋中無人,莫凌安排司徒亦坐下,卻遲遲不見李瀲之到來。
這是要擺譜了。
司徒亦並不着急,只是斜靠在椅子上,繼續哼起了戲曲來,調調彎彎繞繞的,還很好聽。
今日是難得的好天氣,晴朗無風,天空太陽大好,藍天白雲。夏日可畏,冬日閆寒,正是一年初春大好之際,人也顯得愜意。
司徒亦的自娛自樂很是成功,竟然越唱越開心似的,後來竟然開始吊嗓了,咿咿呀呀的,引得院中不少的人看進來。盞樂擡眼睛去瞧他,總覺得這個人有些地方與孃親十分相似,此時他竟然覺得,他唱戲的時候跟孃親彈琴的時候都是一樣的表情,這兩個人如果一人唱戲一人彈琴,該是怎樣的敗壞風景的事情?
呃……其實司徒亦唱的要比安夜錦彈琴好聽些,這是發自肺腑的,司徒亦還沒有安夜錦那鬼斧神差之造詣。
又過了將近半個時辰,纔有一名偉岸的男子臉色陰黑的走了進來,看了一眼司徒亦,見他唱得歡暢,都沒有行禮的樣子,便只是站在了他面前,垂着眼皮去看着他。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司徒亦在聽到腳步聲之後,就直接閉上了眼睛,也不去看,只是哼戲,手指依舊是在爲自己打拍子。
站在他面前的男子微微蹙眉,竟然也沒出聲,就是靜默的看着他。
氣氛突然有些怪異。
盞樂知道來人身份尊貴,不敢招惹,便只是低着頭,兩個人良久沒有動靜,盞樂有些不安,想着自己是不是該叫司徒亦一下,又想着叫了會不會壞了司徒亦的事,正糾結着,就瞥見了那名男子手中的銀針,當即一驚,猛的擡頭看向他。
男子極其俊朗,身材健碩,與司徒亦完全是兩個風格的男子,如果與司徒亦對比的話,司徒亦簡直是儒弱的不像話。而且,司徒亦膚白如凝雪,這男子站在那裡,顯得黑了一些,加上他此時臉色不好,面色就更加陰黑了。
他的眼角有顆淚痣,十分顯眼,竟然給他增添了些許的悲慼味道,明明是一名氣度非凡的男子,卻因爲區區一顆淚痣,就變得親和了幾分。
男子看向盞樂,似乎在疑惑,很快,他就又笑了起來,一揚衣襬,竟然坐在了司徒亦的身邊,也不坐正座
“你這小子,還是這般讓我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