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山以北的那條河叫白河,河水湍急,雖已嚴冬,卻是剛剛結冰。燕軍嘗試過河,結果人馬上去,雖然小心翼翼,仍是行不多遠,冰面便會裂開,無法通行。夏潯見此情景,忙向燕王建議鋪設木板一類的東西,擴大受力面。
一時之間無處去找木板,燕軍便砍伐了許多小樹紮成木排,鋪到河面上,如此一來,燕王的大軍果然順利通過了白河,大軍過河之後便直撲鄭村壩,迎面正撞上陳暉的騎兵軍團。
陳暉所部驚見燕軍如從天降,倉惶跑回營中牽馬套鞍,一通忙碌,燕軍騎兵率先過河,速度何等快捷,不等他們準備妥當便一陣風般衝營而過,後邊步卒如同一團團兵蚊,浩浩蕩蕩,把陳暉的兩萬兵馬淹沒在燕王的大軍當中,居然沒有阻礙燕軍行進的速度。
好鋼用在刀刃上,朱棣以朵顏三衛的騎兵爲先鋒,親自率領這支尖刀騎兵殺嚮明軍大營。其實燕軍與明軍陳暉部交鋒的時候,其後數座大營的明軍已經得到警訊,奈何此時情形與當初燕軍裡應外合破了耿炳文的地字營、從而馬踏連營時相仿,李景隆排兵佈陣還不及耿炳文呢,這一座座連營紮起來,如果抵擋已經破陣而入的燕軍?
燕王率領悍不可擋的騎兵一路殺將過去,只殺得凍餓交加,身體活動不開,連平時一半戰力都發揮不出來的明軍人仰馬翻,棄械投降者不計其數,燕王連踹七座營壘,這才因馬力疲憊,停止繼續衝殺。
此時,李景隆領着增援張掖門的七衛兵馬剛剛怏怏地趕回來。朱棣佇馬歇息了,隨行於後的張玉卻接過了朱棣的接力棒,再度發起了衝鋒,堪堪迎上李景隆來來回回跑了四十多裡地已經疲憊不堪的大軍。
朱棣作戰一向的習慣,這也是同漠北蒙古人做戰養成的習慣,那就是敢打敢衝,一旦抓住稍縱即逝的戰機絕不放過,務必盡全力將勝利戰果擴大,宜將剩勇追窮寇。因爲草原部落幾乎是百分百的騎兵隊伍,你稍有猶豫,他就逃之夭夭、望塵難及了,所以反應務必要快,行動務必果決。
而這恰恰是李景隆所欠缺的,同時他的軍隊缺衣少糧,久攻北平不下士氣又低迷,最最糟糕的就是人力有時盡,這七衛官兵可是剛剛來了一段長途拉練,正是腿腳痠軟無力的時候,結果一觸即潰,一潰即退,一退即散,軍不成軍,落荒而逃,一時間,明軍自相殘踏,死傷無數。
如果李景隆不是貪圖入城首功,瞿能順利破城,此刻該是燕王在北平城下,望着城頭飄揚的李字大旗黯然淚下吧,可惜,大局已定,沒有如果了。
這段故事,換成dota版就是:
李景隆和燕王對拆基地。和李景隆同一陣營的瞿能快拆掉門口炮塔了。結果李景隆怕他拆塔拿錢,讓瞿能退回來。
於是燕王順利拆掉兵營回頭伏擊李景隆,然後系統發出一陣雷霆怒吼:
燕王完成雙殺!
燕王完成三殺!
燕王已經殺人如麻!
木有殺戮成神的朱棣不是好dotaer,
配合的如此默契,
李景隆,是多麼極品的一個人吖!
燕軍一路追殺,李景隆落荒而逃,被燕軍切斷了他與圍攻北平城的明軍間的聯繫。
此時,天色已晚,燕軍長途奔襲也是人困馬乏,燕王見北平仍在自己手中,急迫的心情已經平定下來,因此鳴金收兵,安營紮寨,他自大寧歸來時,從大寧、鬆亭關、興州等在陸續獲得了大量糧草輜重,只是運輸不便,現在還姍姍行於其後。
不過這也沒有關係,李景隆的營盤被他連窩端了,這裡還攢着不少糧食呢。李景隆的中軍大營設在鄭村壩,所以輜重給養都是運到這裡,再由他撥付三軍。因爲朱高煦不斷襲擊明軍補給線,補給運來不易,李景隆要供應五十萬大軍吃用,那消耗何等驚人,因此節衣縮食,不捨得大手大腳,這一下全歸了朱棣。
這些糧食供應李景隆的五十萬兵馬有點困難,可要供應朱棣的十五萬人馬卻很容易,三軍將士俱都吃了一頓飽飯,那些棄械投降的明軍可憐巴巴地看着,饞得直嚥唾沫。如何解決這些降兵,成了燕王朱棣馬上就要解決的大問題。
殺是不能殺的,不只燕王,燕王麾下將領也都達成了這個共識。如果把降兵都殺了,那就是最愚蠢的行爲,誓必讓戰意本不堅決的朝廷大軍從此與燕軍作戰勇往直前,再不思退路。可是都收下那也不成,燕王養不起這麼多兵。
朱棣思索良
久,對左右將領道:“兵在精而不在多,本王雖少兵馬,然南軍實不可用。南軍久離故鄉,人心思歸,軍心不穩,留之只能壞俺軍心,且本王糧草有限,養不起這許多降卒。不如放之歸去,以懈朝廷兵馬決死之心!”
左右將領連連稱善,朱棣便下令給這些降兵吃頓飽飯,並告訴他們,次日一早,放他們還鄉。
朱棣營中吃喝不愁,倉惶逃離的李景隆部卻是連帳蓬都沒有了,這一夜忍飢挨餓、擔驚受怕的,夜間竟有士兵悄悄棄械逃走。士兵逃走不希奇,希奇的是朝廷討逆大將軍、五十萬朝廷大軍的最高統帥曹國公李景隆李大人居然也做了逃兵,他和自己那扮做親兵的愛妾抱在一起,顫抖到三更時分,終於忍無可忍,顫抖着下令拔營南去。
這位仁兄一旦決心要走,當真是歸心似箭,連圍在北平城外的各路兵馬,都沒留下個親兵去想辦法捎個口信,等到天亮的時候,朱棣營中士兵驚奇地發現,對面曹國公駐營之處居然空空如野,數萬兵馬夜間調動行軍,居然沒有傳出一點聲息、沒有被燕王軍中察覺,如果李景隆對敵做戰時也能做到這般神鬼莫測,當真是天下無敵了。
燕王聞訊,也不追趕,只將被俘的南兵全部遣出了大營,這些南兵兩手空空玩了命的向南逃去,他們的盔甲武器全被朱棣給留下了,每人只由燕軍發給了兩個饃饃和一封信,燕王朱棣發動全營上下所有識字的士兵連夜抄下的一封信。
這信當然是那位經子、九流、星曆、醫卜、戲曲、音樂、歷史、兵法、黃老諸術莫不精通的全能型人才寧王朱權爲燕王捉刀寫就的檄文。
朱權這封檄文,比他四哥朱棣寫的更好。
“我皇考太祖高皇帝,當元末亂離,羣雄角逐,披冒霜露,櫛沐風雨,攻城野戰,親赴矢石,身被創痍,勤勞艱難,危苦甚矣。然後平定天下,立綱陳紀,建萬世之基。封建諸子,鞏固天下,如盤石之安,夙夜圖治,兢兢業業,不敢怠遑。
不幸我皇考賓天,奸臣用事,跳梁左右,欲秉操縱之權,潛有動搖之志,包藏禍心,其機實深。構陷諸王,以撤藩屏,然後大行無忌,而予奪生殺,盡歸其手,異日吞噬,有如反掌。且以諸王觀之,事無毫髮之由,先造無根之釁,掃滅之者,如剃草菅!諸王甘受困辱,甚若輿隸,妻子流離,暴露道路,驅逐窮窘,衣食不給,行道顧之,猶惻然傷心,仁人焉肯如此?
昔我皇考廣求嗣續,惟恐不盛,今奸臣欲絕滅宗室,惟恐不速。我皇考子孫,須幾何時,已皆蕩盡。我奉藩守分,自信無虞。不意奸臣日夜不忘於懷,彀滿以待,遂造顯禍,起兵見圍,騷動天下,直欲屠戮然後已。古語云:困獸思鬥,蓋死逮身,誠有所不得已也。
昔者成周隆盛,封建諸侯,締八百餘年之基,及其後世衰微,齊桓、晉文成一匡之功。雖以秦楚之強,不敢加兵於周者,有列國爲之屏蔽也。秦廢封建,二世而亡,可爲明鑑。今不思此,則寧有萬乘之主,孤然獨立於上,而能久長者乎……”
燕王在北平起兵靖難時曾經發布過一篇檄文,朝廷方面也有方孝孺執筆做出了對應的檄文宣傳,可是坦率地講,雖然方孝孺被文人騷客們吹捧爲當代大儒,但是他的文章寫的中規中矩,毫無殊麗出彩之處,這一點從方孝孺替朱允炆草擬的那些詔書、文告上就能看出來,對偶工整,駢散得宜,但是字句內容平淡中庸,好象一位冬烘先生寫的八股。
反觀燕王朱棣那篇檄文雖然不太講究文體標準,卻是指斥揮遒,訴得苦不堪言、罵得痛快淋漓,給朱棣在朝野間爭取了不少印象分,因此從那以後,朝廷方面利用掌握着地方官府的優勢,對燕王這方面的消息進行了嚴密封鎖,現在無論朝野都很難得到有關燕王這邊的消息了。
可是這一次,燕王利用南軍的俘兵,把他的聲音再一次傳遞到了南方。這一篇檄文,有情、有理、有據,實難想像這些打了敗仗如驚弓之鳥的兵卒一旦逃回故鄉,或者被李景隆重新網羅到旗下,又揣着這麼一封信,會給朝廷的軍心士氣造成一種什麼影響。
一鍋粥地逃去的俘兵中,混進了一些人,一些夏潯在興州立第六軍“飛龍密諜”時,親自從燕王朱棣最精銳、最忠心的燕王三護衛中挑選出來的人,夏潯本人,也要隨後南下了,他的戰場,在敵後。他能大展拳腳的地方,也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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