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潯聽了女兒的話,不禁有些想笑,不過……女兒似乎沒有說錯呀,自己不但拐了她們的孃親,這一次來,正是要把她們也一起拐走的,夏潯得意而開心地笑笑。
思楊訓完了妹妹,又上下打量一下夏潯,說道:“你穿得怎麼這麼奇怪,我從來沒見過這種衣服,你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麼?”
夏潯微笑,很努力地做出慈祥的模樣,女兒長大了,記事了,第一印象很重要嘛。
夏潯道:“是啊,我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那個地方你們從來也沒有去過,那裡有許多許玩好玩的東西,比這海島強一萬倍,你們喜歡麼,我可以帶你們去那裡玩啊。”
“好呀好呀。”
小思潯拍手大樂,思楊馬上又訓起了妹妹:“你別傻兮兮的好不好?一聽好玩就要跟人家走。娘都說了,外面有好多壞人的,到咱們島上來做生意的人也有好多壞人,你要是給人騙走了,就再也回不來,再也見不到孃親了。”
“我纔不怕呢!我看他不像壞人!”
思潯不服氣地反駁姐姐:“再說,孃親遊得比魚還快呢,如果他真是大壞蛋,就算他的船逃到天邊,娘也能追得上。喔……對了!我還有祺祺姨呀,祺祺姨最疼我了,我喊一聲,祺祺姨就會提着大刀出來,把大壞蛋切切切、切成片兒!”
“我汗!這才三歲的小女娃兒,用不用這麼暴力啊。穎兒和梓祺就是這麼教育小孩子的麼?女孩子太彪悍了可不好,會嫁不出去的,還是謝謝乖巧文靜,以後,這孩子得讓她帶着才行。”
夏潯一邊想着女兒今後的教育問題,一邊從懷裡掏出一把糖來。這可是他離開金陵的時候特意給女兒捎來的禮物:“呵呵,小丫頭,我可不是大壞蛋喔,你們看,我這裡有糖果呢,很甜的,要不要吃……”
小思潯的眼睛馬上就亮了,她盯一眼夏潯手中的糖,便去看姐姐,看來小傢伙雖然淘氣,還是很聽姐姐話的,思楊在糖衣炮彈面前似乎也動搖了:“這糖……真的給我們吃嗎?”
“當然!”
“唔……不要錢嗎?”
“呵呵,不要,白送給你的。”
“嗯……,思潯!”
“姐姐!”
“去,回屋洗洗手去,洗乾淨了姐姐才分你糖吃。”
“哦!”
思潯非常乖巧,馬上爬起來往院子裡跑,夏潯很開心:“瞧我的寶貝女兒,還挺講衛生的呢,是個好孩子。”
思楊在衣襟上擦了擦手,衝着夏潯甜甜地笑:“謝謝叔叔!”
“嗯嗯,小丫頭真乖!”
夏潯誇讚着女兒,心裡美滋滋的,小丫頭笑的很親、很甜,他心裡也有種暖洋洋的感覺,倒底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啊,這大概就是父女血脈相連的感覺吧!
夏潯微笑着伸出手去,思楊雙手閃電般向下一插,抓起兩把沙土,便向夏潯臉上揚來。
“哇!”
夏潯哪裡想得到他的寶貝女兒居然會跟他來這一手,兩隻眼睛登時迷了,夏潯閉着眼睛,就覺着胸前被一隻小腳丫狠狠踹了一腳,然後便傳來高分貝的一聲尖叫:“祺祺姨,有拐賣小孩兒的大壞蛋啊~~~~~”
夏潯的表現,和謝雨霏講給她們聽的那些拐賣兒童的江湖騙子的伎倆太像了,無故的搭訕、無故的殷勤,無故的禮物,還說要帶她們去很遠很好玩的地方,這不是人販子是什麼?思楊很關心妹妹,先動腦筋把妹妹支回了屋,這才突然發難,一邊逃跑一邊喊起來。
“嘖!這麼高的聲音……,最後一聲啊居然還帶點海豚音,這是跟小荻學的吧。”
夏潯眼淚長流:“這個臭丫頭,才五歲就會騙人了,莫非是跟謝謝學的?唉,穎兒教她們粗魯、梓祺教她們暴力,謝謝……也不是善類啊,不成不成,我這孩子,將來一定得送進宮裡讓宮廷女官好好教育教育,得像茗兒小郡主那麼斯文知禮纔好。”
這等關頭,夏潯還不忘關心女兒的教育大計,一邊胡思亂想,一邊眨着眼睛讓淚水把沙子帶出來,這時就聽一個更加高亢的聲音驟然響起:“在這雙嶼島上,誰敢誘拐我家小寶貝兒,死來!”
夏潯淚眼迷離地看去,閃閃的淚光中,就見一位女英雄提一口魚叉,張牙舞爪地從院子裡跑出來。
“咦!小荻長大了呢,已經出落成這麼漂亮的一個大姑娘了!”
夏潯眼淚汪汪,委曲地叫:“小荻!”
“啊!”
夏潯只覺耳膜一癢,小荻丟了魚叉,從門口消失了……
隨後,一羣人從院子裡跑出來,梓祺、謝謝、蘇穎,肖管事夫婦,以及追隨他來到海島的那些家人,一羣人擠在門口,驚喜地看着他。
梓祺和謝謝癡癡地望了他一陣兒,忽然同時發出喜悅的一聲歡呼:“相公!”便淚流滿面地撲過來,小荻跟在她們後面,開心地笑,卻破天荒地沒有撲上來與她們爭奪夏潯的懷抱,小荻……真的長大了。
夏潯左手一個、右手一個,將兩位愛妻擁在懷裡,兩邊的肩頭迅速地被喜悅的眼淚濡溼了,夏潯抱着她們,看着對面的蘇穎,蘇穎站在門口,嘴脣顫抖着,似乎也想撲過來,可是卻又硬生生地忍住了,只是把一雙淚光盈盈的眼睛,癡癡地投注在他的臉上,一剎也不離開,溫柔中透着喜悅。
小思潯和思楊晃動着腦袋從人堆裡擠出來,兩顆小腦瓜從大人腿間鑽出來,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太奇怪了,祺祺姨沒有拿刀把那個準備用糖把她們哄走賣掉的大壞蛋切切切切成片,謝謝姨也沒有把那個大壞蛋哄去給賣掉,還被他給欺負哭了,事情似乎和她們預料的不太一樣啊。
思潯奇怪地歪着頭,問姐姐:“姐姐,祺祺姨和謝謝姨爲什麼哭了呀?”
妹妹不懂,姐姐當然應該懂,所以,儘管她也不懂,思楊還是很嚴肅地回答道:“你現在還小,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
“你現在是國公?”
梓祺和謝謝一齊瞪大了美麗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夏潯。
夏潯和雙嶼島一直保持着聯繫,但是他受封國公只是這幾天的事,朱棣在金陵稱帝的時候,地方官府仍舊奉着建文朝的旗號,完全平定下來也是這兩天的事,所以信息傳遞比較緩慢。
再加上最近倭寇和雙嶼島的摩擦越來越頻繁,也牽扯了島上的注意力,所以夏潯受封國公這樣的喜訊她們還不知道,在此之前她們唯一確定的是,燕王已經坐了江山,派去金陵打聽具體消息的人還沒回來的。
驟然聽得夏潯一說,她們都驚奇不已。左看右看,不管怎麼看,似乎也無法把自己的男人跟國公那種希罕少見的生物劃上等號。
“少爺……是國公?”
站在邊上的小荻神色顯得有些古怪,有歡喜、有驚訝,似乎……又有些失落。
這一剎那,她忽然發現……自己和少爺的距離越來越遠了,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只能仰望,遙不可及,似乎連做他的小丫環,自己都嫌不夠格兒了。
她忽然下意識地看了眼自己的娘,看到孃親滿臉的歡喜和眼中的熾熱,她的心情更沉重了,以致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了,也許……在她心裡,更希望她的少爺永遠只是她的少爺,僅僅是個少爺吧。
“你……,恭喜,國公爺。”
夏潯說出他現在的身份之後,唯一鎮靜自若的,大概只剩下蘇穎了。她是個女海盜,或許眼界並非如何的開闊,但是在她眼裡,就算皇上老子也不算什麼,她在海上,只是一個無法無天的化外之民,敬天敬地敬祖宗,至於其它的,皇帝也好、國公也罷,與逍遙自在的海的女兒毫不相干。
可是不知怎地,她的心中也有一些莫名的傷感。她知道只要她點頭,夏潯一定會帶她走,可她清楚,夏潯不會只屬於她,即便他沒有其他女人,還有他的事業,過日子並不像不諳世呈的少男少女想象的那樣簡單,似乎兩個人只要天天膩在一起就行了。
他總要有他的事業去做,而她,這輩子永遠做不好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在深宅大院裡相夫教子直到老死的女人,她愛夏潯,卻無法爲了他放棄自己的生活方式,如果離開了她所喜歡的無拘無束的自由,規規矩矩地去做一個貴婦,很快,她就不再是她了。
泯然衆人的她,將不會再有吸引他的特質,就連她自己,都會厭惡那樣的自己。可是,她雖然一直有意識地與夏潯保持着距離,心中卻也不無一種幻想,哪怕僅僅是一個幻想,也能慰藉自己的相思。而現在,這種巨大的差距,讓她連幻想似乎都成爲不可能了。
“少爺當上國公了,國公爺,那可是國公爺啊!”
儘管屋裡每個人都聽到了夏潯說的這句話,肖管事還是逮着誰跟誰說,不斷地重複這句話,他恨不得馬上跑進供奉老爺、夫人牌位的房間,叩上一個響頭,把少爺光宗耀祖的好消息告訴他們,可他現在又捨不得離開少爺身邊。
夏潯來了,而且做了大官,這些好消息,讓整個小院都沸騰起來了……
思潯和思楊好奇地看着大家,不斷地拉她孃親的衣襟:“娘,娘,國公是甚麼東西呀,比南海王還厲害嗎?比倭寇還厲害嗎?比大當家還厲害嗎?娘、娘,你理我好不好……”
她們的娘現在顧不上理她們了,於是她們又找上梓祺、謝謝,乃至小荻,奇怪,在家裡,一直以來她們兩個纔是大家的中心吶,她們是寶寶,可是現在所有的人都圍着那個胸前繡了一隻小怪獸的傢伙,根本沒人理她們。
思楊生氣了,嘟起小嘴,不悅地牽起妹妹的手:“妹妹,咱們出去玩,不理他們了!”
思潯不肯走,她正眼巴巴地看着夏潯:“即然這個傢伙不是謝謝姨說的那種用糖果誘拐小孩子的大壞蛋,那麼他的糖……就可以吃了吧?”
思潯盯着夏潯胸前的麒麟,糖果就是從那隻小怪獸裡面變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