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功夫,兩個身着潔白的蒙古式長袍的女人姍姍走來,後邊幾名侍女亦步亦趨,隨行左右,一個個俱都步履輕盈,身姿婀娜。
衆侍女拱衛之中的這兩個女子,實際上都有三十多歲了,但是保養得宜,卻只如二十許人,其中一個姿容秀麗、氣度雍容,正是馬哈木王的王后,原額勒伯克汗的女兒,撒木兒公主。
撒木兒公主姿容算是秀麗,可是與她旁邊那個珠圓玉潤的少婦一比,立時就顯得黯然失色了。那個婦人五官眉眼雖然透着秀媚,其實細看五官的話,每個部分都不算絕美,但是這樣的五官湊在她的臉上,便有一股柔媚的女人味兒。
說起美女,常有人提起女人味兒這句話,但是到底怎樣纔算是有女人味兒,卻很難形容的出來,如果你能看到這個女人,那就是女人味兒的最佳詮釋了。
一眼看去,她的姿容絕不算極美,仔細看的話,她的額頭還嫌稍高了些、嘴脣也略厚,但是偏偏就有一種靈秀而妖媚的味道,這是滲透到了骨子裡的魅惑,她每一舉手,每一投足,一個眼神、一個表情,都有一種沁入骨髓的魔力。
所謂尤物,這就是尤物了,尤物讓你一眼看去,馬上想到的不是美,而是性。這是一個叫人一看就會聯想到牀的女人。
通常,這種女人被稱爲禍水。
這個女人就是哈什哈的豁阿哈屯(哈屯,夫人之意),貨真價實的禍水。
北元分裂爲韃靼和瓦剌,有着種種更深層的原因,但是一分爲二的導火索,卻正是這個豁阿。
北元還在的時候,豁阿是額勒別克大汗的弟媳。這個額勒別克別克別無所好,只好女色。一日他在雪中獵兔,感慨說自己貴爲大汗,卻沒有一個面容象雪地般白皙,臉頰如兔血般紅潤的美女侍奉。結果太尉忽兀海就說:“您的弟媳豁阿哈屯比您所說的景色還美!”
額勒別克一聽大喜,就想跟自己這個弟媳來點不倫之戀。在他看來,自己是蒙古大汗,那豁阿夫人還不上趕着侍奉他麼,誰知道忽兀海太尉興高采烈地去拉皮條,卻被這位豁阿哈屯罵了個狗血噴頭。
額勒別克見軟的不行就來硬的,授意太尉忽兀海暗殺了自己的弟弟,終於霸佔了豁阿夫人。這豁阿倒也真是個女中豪傑,她成了額勒別克的女人之後,先是強顏歡笑,假意奉迎。
等有一次額勒別克去打獵的時候,她就把太尉忽兀海請來,用烈酒將他灌醉,擡上大汗的牀榻,再弄亂自己頭髮,撕爛自己衣服,裝作被人非禮的樣子。額勒別克回來一看帽子綠了,不禁勃然大怒,便殺了太尉忽兀海。
此時,豁阿夫人才說出真相,要求大汗殺了她。大汗貪戀她的美色,哪肯加罪,不過冤殺太尉忽兀海,額勒別克覺得過意不去,就把自己長妻所長的女兒撒木兒公主許配給了太尉忽兀海的兒子馬哈木,並且授予他丞相之職,叫他統管西部蒙古諸部。
西部蒙古諸部原本是有自己的部落長的,這人就是土爾扈特部的首領哈什哈,他哪肯大權旁落,憤怒之下,突然發動襲擊,把額勒別克汗給宰了,還一不作二不休,把豁阿皇妃也給搶了來,豁啊在四個月內,一連換了三任丈夫。
哈什哈殺了額勒別克汗之後就逃回西部,北元就此分裂成韃靼和瓦剌。其實真要論起來,也不能說豁阿哈屯是禍水,如果額勒別克不曾把馬哈木封爲瓦剌之主,哈什哈就不會反,也就沒有接下來的事。
仔細品味的話,這段經歷正是蝴蝶效應的最佳解繹:打兔子—談到女人—勾引弟媳—殺死弟弟—弟媳報仇—安撫冤死太尉的兒子……,最後一個國家分裂成了兩個。
東部蒙古的實力派大臣阿魯臺太師立額勒別克汗之子本雅失裡爲大汗,成立韃靼國。而瓦剌雖是一國,卻四雄並立,這四雄就是哈什哈、馬哈木、太平、把禿孛羅。
四人之中,原本以瓦剌的老牌貴族哈什哈實力最強,底蘊最豐厚,但是馬哈木是額勒別克汗生前指定的西部蒙古的統治者,對諸部具有相當大的號召力,朱元璋分封瓦剌諸王的時候,也故意撇下哈什哈,只封其他三人,目的也正在於挑起他們內部爭鬥。
這位豁阿夫人曾經是撒木兒公主的母妃,現在是撒木兒公主殺父仇人的妻子。
而撒木兒公主的丈夫馬哈木王的父親是忽兀海太尉,又是被豁阿夫人設計害死的。
這關係實在是亂的不行,在本來的歷史上,這兩位夫人在後來的政治鬥爭中,還曾不只一次成爲同一個男人的妻子,兩女共侍一夫,共宿一榻呢,只是眼下她們的關係還沒有那般“親近”。
她們兩個人的關係這般尷尬,又是如何走到一起的呢?
原因很簡單,雖然她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夾纏不清,不過她們並沒有把這種關係放在心上,男人打打殺殺搶地盤爭霸主的事情,她們見得多了,女人爲強者所有,弒其夫,爲其夫;弒其父,爲其夫,那是草原上常見的事,她們並沒有固執於此。
促使她們走到一起的,是一個共同的信仰:她們兩個都是血統論的堅定支持者!
不只是她們,很多蒙古人都保持着這種根深蒂固的觀念,即:成吉思汗是受天命而生的,蒙古大汗必須要由成吉思汗父系氏族出身的後裔來擔任。
所以,儘管作爲“天之嬌子”的成吉思汗的後裔們影響力每況愈下,常常被權臣們視如玩物,但是在許多蒙古人心中依舊保持着這種神聖觀念,這也正是馬哈木和阿魯臺明明大權在握,卻不得不千方百計立個黃金家族後裔爲大汗的緣故。
撒木兒公主和豁阿夫人目前的丈夫都是瓦剌部的重要首領,但是她們兩個都一致認爲,非成吉思汗後裔的異姓貴族,既沒有資格登上權力的巔峰位置,也沒有能力結束蒙古的分裂,唯有成吉思汗的後裔,才能一統蒙古,恢復蒙古人昔日的榮耀。
所以儘管馬哈木不把脫脫不花當回事兒,視其爲擺設,但是這兩位夫人卻對脫脫不花十分尊敬。
她們的丈夫對大汗缺乏足夠的禮數,她們就經常來拜謁大汗,就眼下的目的來說,大汗在瓦剌尚無根基,她們的目的僅僅是幫助大汗樹立權威,至少因爲她們的禮數周到,不致讓其它部落和普通牧人們也輕忽了大汗的存在。
萬松嶺笑容可掬地肅手相讓道:“兩位哈屯,請進、請進!”
豁阿哈屯和撒木兒哈屯恭謹地道:“大汗先請!”
萬松嶺推辭不得,只得當先走進自己的大帳,在上首坐了,兩位夫人才依禮數在他左右下首的几案後坐下。
豁阿夫人嫣然道:“大汗,多爾濟臺濟,大明使節就快到了,您二位也知道,以咱們眼下的實力,還不足以與大明抗衡,所以只得委曲大汗和臺吉在此避避風頭。因此一來,日常用度的規格、侍候的奴婢們,也就談不上了,臣妾和撒木兒哈屯深感不安,卻也只好以祭拜成吉思汗的名義,時不時的給大汗稍些用度過來。”
豁阿夫人不笑時都充滿女性的魅力,這一笑當真是百花失色、顛倒衆生,不過萬松嶺卻不敢心生邪念。這是哈什哈的夫人吶,哈什哈連額勒別克那位真正的蒙古大汗都宰了,他會在乎自己這個“脫脫不花”麼。
萬松嶺連聲道:“豁阿哈屯、撒木兒哈屯,兩位哈屯真是太客氣了。我兄弟二人在這兒暫避一時也沒什麼,畢竟是自己族人的地方,呵呵,比起在祈連山下的時候,我等不知愜意多少。”
豁阿夫人微微一笑,扭頭道:“烏蘭圖婭,把咱們爲大汗和臺濟準備的禮物呈上來!”
一個錦裙筒靴,粉光脂豔的美麗少女託着一個紅綢蒙蓋的漆盤輕盈地走了進來,秀髮黑亮,妙眸淺藍,兩條大辮子直垂至臀,隨着她的行走,辮梢輕輕拍打着臀部。若說美麗,這帳中女子,竟以此女最美。
萬松嶺盯着那款款扭動的小蠻腰,眼神兒直了。公孫大風坐在側首,瞄着辮梢拍打着的翹臀,盯着那圓潤的弧線,下意識地意淫着它那豐盈的質感和美妙的彈性……
萬松嶺突然想起他與馬哈木說過的一番話,馬哈木問他可有妻妾子嗣,他說在祈連山下時,曾經納過妻妾,只是逃走時脫身不易,不便帶出來,如今他已逃走,家人必定受到嚴密看管,再難有脫身的可能。
馬哈木便說大汗乃蒙古之主,豈可無後。要爲他張羅從各部貴族少女中再納幾房妻妾,眼下這個少女既是豁阿夫人身前一個使女,做不了夫人,做個妾還是可以的吧?而且她只是一個使女,只要自己開口,以豁阿夫人對自己的恭敬……
“嘿嘿嘿嘿……”
萬松嶺開心地笑起來,他覺得這個憋屈的大汗當得還是蠻有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