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殮房:我懂,我都懂
低沉的天空籠罩着殮房,冷風瀟瀟,遠遠看去,殮房的院落便有幾分陰森。
馬車停下時,大黑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吐出舌頭撲上來親近時雍,又是撲腿又是舔手,很是親近。
時雍摸摸它的頭,“好了好了,乖,麻麻幹正事。”
大黑安靜下來,又轉身去撲趙胤。
趙胤如此清冷一個人,從沒碰上過這麼熱情的狗,衣袍上瞬間沾了幾隻狗蹄子的形狀,謝放看他皺眉,腦殼又痛了,也不知當不當上去攆狗。
“大黑!”時雍哭笑不得,看着趙胤道:“大人,它可能想吃肉了。”
趙胤臉上沒什麼表情,看了謝放一眼,又低頭對大黑道:“一會去無乩館。”
這麼嚴肅和狗商量?衆人無語。
大黑卻像是聽懂了,搖了搖尾巴,轉頭就走到了時雍跟前,不再撲他,也不再那麼熱情地親近他了。就好像……大都督在它眼中,就只是“一個買肉的人”。
趙胤看它一眼,“二皇子來了沒有?”
朱九道:“我進去看看。”
“來了!”一個聲音從裡頭傳來,低沉,幽冷,刻意變出一種恐怖的腔調。
不過,還是讓人聽出了他就是來桑。
緊接着就見一身黑袍的來桑在無爲的陪同下從殮房裡走出來。
兩個人都是一身黑,表情又肅穆緊繃,看着很是不同尋常。
時雍問:“發生什麼事了?”
來桑半眯起眼,陰惻惻地道:“你猜,我看到了什麼?”
看出什麼?時雍看看他,不解。
來桑道:“你看看我的臉,從我臉上,能看出什麼嗎?”
時雍看不出什麼,正想問個究竟,就聽到趙胤冷冷的聲音,“難不成裡面躺的是二殿下的家人?”
“……”
來桑是第一次來殮房這種地方,故作恐怖是想逗一逗阿拾,看她會不會害怕,哪知阿拾沒有嚇到,反被趙胤嗆了。
“你什麼意思?”
趙胤面不改色,“不是二殿下讓我們猜?”
來桑氣得心窩抽搐,可偏生趙胤一臉嚴肅,完全不像是故意詛咒他,愣是嗆得人出不了氣。
哼!
來桑定了定心神,負手走到時雍身前,恢復了笑臉,“我今日這般,好不好看?”
暴躁小王子自從到了大晏京師,很快就愛上了大晏的文化,除了正式場合外,他再不穿兀良汗的服飾,打扮與普通大晏王公公子們沒有什麼區別,看着還真是比在兀良汗大營時俊俏了幾分。
尤其他身材高大,這身衣袍很合適他,看上去穩重了許多。
時雍就事論事,“不錯。”
來桑一下子高興起來,“我就知道你會喜歡……”
“謝放!”來桑聲音未落,就聽到趙胤的聲音,“帶二殿下認屍。”
來桑看出來了,這趙胤就是不願意他和阿拾過多接近,可是他現在完全不怕了。一到順天府,他就打聽過了。趙胤尚未娶妻,阿拾也不是趙胤的妾室通房,那他完全可以自由追逐,誰有本事就歸誰。
他哼聲,對阿拾道:“我們進去吧,你怕不怕?”
時雍看他眼神亮晶晶的,笑道:“怕死了。”
來桑聞聲,當即表現出了男子漢的一面,“我保護你。”
趙胤冷眼看他們一眼,走在前面,時雍看着他背影,笑着跟上,來桑感覺自己今兒佔了上風,也是一臉喜色,跛着腳,興沖沖地跟隨時雍的腳步。
怪病的出現,在順天府民衆中間傳出了無數的謠言,官府也極爲重視。進入殮房的院落,只見殮屍房的外面,來了許多順天府衙門的人,宋長貴、宋辭,還有一羣捕快。
另外,便是一羣錦衣衛。
趙胤進門,錦衣緹騎們齊齊拱手行禮。
“大都督!”
府衙的人和捕快們慢半拍,也齊聲問安,反倒是來桑,錦衣衛沒有向他問安,而衙門的人根本不知道他是誰,只是瞄一眼,也視而不見。
來桑再次提了一口氣,哼聲。
在兀良汗,除了巴圖就數他最尊貴,何曾受過這般冷遇?
趙胤看他一眼,對衆人道:“問二殿下好。”
衆人微怔,似乎這才反應過來這位大晏人打扮的高大男子就是兀良汗的二殿下。
頓了頓,齊聲問好。
來桑心裡舒服了些,手負在身後,“屍首在何處?帶本王去瞧瞧吧。”
一干人等徐徐進入殮屍房,錦衣緹騎和衙役們在外面守候。
時雍看到,殮屍房的牆壁和棺材上,也貼了不少那種黃古紙的符,和家裡的一模一樣。
趙胤也看到了,皺眉道:“符紙怎麼回事?”
宋長貴一聽這話,額頭就開始滲虛汗。
“回大都督,是,是下官貼的。”
趙胤扭頭看他,沒有說話,那張冷臉把在場的人都嚇住了。
時雍道:“爹,這是公家的地方,你怎麼這麼糊塗啊。”
宋長貴垂着腦袋,低低道:“大都督,下官這……這也是迫於無奈。呂家怪病鬧得滿城風雨,內人得知下官收殮了幾具類似屍首,死活要下官拿了符來,說是,說是不貼就要家破人亡……”
時雍哭笑不得,轉過頭,正想替家人請罪,就見趙胤道:“無妨。能讓百姓安心,也非壞事。”
他環視衆人,目光最終落在來桑身上。
“認屍吧。”
三具疑似兀良汗人的屍體擺在殮屍房的正中,雖是十月天了,可那棺材啓開,腐敗的味道仍然很考驗人。
來桑一瞬窒息。
他捂着鼻子,後退兩步,眼睛都睜不開,如何敢看?
時雍見狀笑了笑,在宋長貴的工具箱裡找出一個瓷罐,倒出幾片生薑遞給他。
“含着。”
來桑看看薑片,“含哪兒?”
“嘴裡。”
“哦。”來桑乖乖聽話,揪眉走上前的樣子,看着慫慫的。
時雍走近將棺材板推開一些,拍了拍,懶懶地道:“怕什麼?死人比活人安全。”
來桑看她坦然自若,神色輕鬆,嘴裡也沒有含薑片,突然想到自己在外面信誓旦旦說要保護他的樣子,臉頰突然發燒。
“我其實不怕。就是這味道……”
“我懂。”時雍給了他一個眼神,轉身走向趙胤。
來桑心裡涼颼颼的。
其實時雍是真的理解他。一個人敢殺人,不一定敢面對腐敗的屍體,可是來桑心裡虛啊,越想越覺得她那個眼神意味深長——
殮房安靜了片刻,衆人都看着來桑。
宋長貴卻瞄了瞄棺材上的符紙,悄悄走到趙胤面前,壓低聲音慚愧地道:
“多謝大都督體恤,下官身爲順天府知事,自知這事荒唐,就是受不得內人在耳邊的絮叨,實在是,實在是……”
宋長貴還沒有找到合理的詞來解釋自己懼內,趙胤卻平靜地看他一眼。
“我懂。”
宋長貴一愣,又苦笑道:“此事沸沸揚揚,街頭巷尾都已傳遍。下官若不這麼做,恐怕家都回不得了,也會被人當成染病的人,不讓進衚衕和家門了……”
符紙有什麼效果,沒人知道,但沒有符紙,人們就是害怕。這事傳開,更有百姓專門跑去太清觀,要請清虛道長出面主持公道。
而那天被滅口的凌霄道長,在魏州叫太清觀來辨認人時,觀中人卻表示,太清觀根本就沒有這個人。
也就是說,凌霄分明就是假冒的太清觀道長。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原本只是一個騙局,卻往相反的方向發展了。官府越是闢謠說凌霄是個假道士,老百姓越是覺得箇中有貓膩,懷疑官府在隱瞞瘟疫或是邪祟之事。
於是凌霄死了,他留下的符紙卻走俏了,一符強求,人人都搶着要。
聽了宋長貴長吁短嘆的介紹情況,時雍道:“其實這事好辦。”
趙胤問:“如何辦?”
時雍看了宋長貴一眼,“爹,你不是告訴過我嗎?民意是水,可疏不可堵。”
宋長貴懵然不解地看着她。
他什麼時候說的?
時雍不管,反正就是他說的。
“與其堵百姓的嘴,讓他們不要傳謠鬧事,不如疏導他們改變意識。”
趙胤看了看這父女倆,冷聲道:“如何疏導?”
時雍道:“凌霄最初能取信於人,皆因他冒充自己是太清觀清虛道長的師侄。大人,假道士都能取信於人,真的還不行嗎?”
謝放聞聲接口道:“清虛道長早已閉關,不問世事。”
時雍一笑,“沒有清虛道長,不是還有僧錄司禪教覺遠法師嗎?難道道常禪師親傳的掌門大弟子,居然比不上一個假道士有道行?”
今晚八點左右,還有更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