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前面的禪房裡,崔老太君和恆王妃她們還沒回來,錦心回了自己的房裡,紫芝已經醒了。
她腳腕子雖說不那麼痛徹骨髓,到底還是不敢着地,腫得越發晶亮了。
錦心連忙把自己採來的三七草拿剪刀絞碎,拿帕子包了,找一塊石頭搗爛,把藥草敷在紫芝的腳腕上。
過不多時,紫芝就覺得腳腕處疼得輕了些,忙高興地衝錦心喊,“姑娘,您可真神了,這東西很管用呢。”
錦心微微一笑,暗道:這可是前世裡學來的東西,能不管用嗎?
等了一會子,崔老太君還未回來,錦心肚子有些餓,正打算找個小沙彌要些吃食,安清卻來了。
她帶着安沅和安湘,還有三個丫頭,浩浩蕩蕩地從外頭進來,徑直進了錦心的屋子。
屋子不大,頓時就擠得沒了站腳的地兒。
“還以爲妹妹沒回來呢,沒想到倒比我們回來得早。”
安清一邊說着,一邊就坐在了靠窗的交椅上,似笑非笑盯了錦心幾眼,像是玩笑一般,“還以爲妹妹捨不得林世子呢,怎麼?世子沒把妹妹送回來?”
這話問得着實不要臉,一個閨閣女子,還未定親,就當着錦心的面兒公然問林世子,安清顯然是不把錦心放在眼裡了。
安清的兩個庶妹安沅和安湘當着安清的面兒不敢坐,站在她旁邊,也抿着嘴兒笑着打趣錦心,“姐姐本事不小,林世子那般尊貴的人兒,竟然吃了姐姐烤的魚!姐姐什麼時候也給我們露一手,到底烤的什麼味兒,林世子怎麼就吃了呢?”
這兩個庶女就是牆頭草,見安清對錦心發難,自然也不會閒着。何況,這兩人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自是也想分一杯羹的。
幾個人冷嘲熱諷,無非都在控訴一個事實:那就是羅錦心青天白日的和男人在一處烤魚吃,犯了衆怒了。
這要是傳到崔老太君耳朵裡,羅錦心還有臉在安家待着嗎?
心裡的妒火熊熊燃燒着,燒得安清快要失去了理智。
羅錦心一個克父克母的孤女,要靠山沒靠山,要勢力沒勢力,怎麼就能入得了林珏的眼?
京中那麼多的名門閨秀,不論林珏看上誰,她都不會這麼難過。唯獨對羅錦心親厚,她受不了。
不就是羅錦心長得比她好看了些嗎?她不信男人都喜歡貌美的!
論貌美,她雖然不如羅錦心,但她敢肯定,這京中總有比羅錦心美的女子。
林珏看中羅錦心的,到底是什麼?
她百思不得其解,胸中的妒火燒得她坐臥難安,她不衝錦心發出來,都快要憋瘋了。
錦心纔沒工夫和這幾個花癡女人在這兒拈酸吃醋的,前世裡,落得個和死人同穴的下場,今生她決不能再這樣。
不論如何,今生她都要讓林珏好好地活下去,只有他活得好好的,她才能避免掉前世的命運。
就這麼簡單!
安清以爲是她勾搭上了林珏,其實她哪裡知道,這完全都是拜她們母女所賜。
聽了安清姐妹幾個夾雜着一肚子的火氣對她冷嘲熱諷,羅錦心也不放在心上,只是淡淡地指着門外,“姐姐妹妹們要是來我這兒坐坐也就罷了,要是來說這番話的,那就請回吧。我和林世子就是在後院子裡烤魚吃了,你們若想告訴老太太,只管去吧。”
安清三個大張旗鼓地過來,無非就想讓羅錦心哀求着她們,千萬不要告訴老太太,省得敗壞了名聲。
可現今羅錦心不僅不害怕,反而還指着門口讓她們儘管去找老太太,是可忍孰不可忍,這口氣,她們真的咽不下。
她們實在是想不到,這世上還會有羅錦心這樣的女子,壓根兒就不在乎什麼名聲,不管她們怎麼要挾恐嚇,絲毫不畏懼。
她們的殺手鐗就是把這件事情複雜化,拿名聲說事。
尋常女子若是被人發現和外男在一塊兒吃吃喝喝,有哪個不怕的?唯恐別人看見了傳揚出去,帶累着名聲不好,將來定親說不到好人家。
可是這一套對羅錦心來說絲毫不起作用,倒真是讓安清她們束手無策了。
幹坐了一陣子,羅錦心連杯茶都沒備,安清只好訕訕地打退堂鼓了。
“我去看看老太太和娘,怎麼還不回來?”帶着安沅和安湘就要走,卻在看到紫芝臥在裡屋的牀上時,安清住了腳,轉過身來。
大驚小怪地喊起來,“妹妹身邊的丫頭怎地這般不懂規矩?主子還在外間裡站着呢,她倒大模大樣地躺着了?妹妹要是不敢管教,姐姐可以替妹妹管管,安家沒有這樣不分尊卑的丫頭,妹妹定是從老家帶來的吧?”
羅錦心明白她這是有氣沒處撒,衝着紫芝來了。
俗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
安清這般訓斥紫芝,無非就是在說她們羅家的人不懂規矩。
羅家幾乎沒人了,自己的爹孃也早就化爲黃土了,安清不僅沒有爲自己的姑母姑父留點兒口德,反而這般訓斥自己的丫頭,羅錦心要是再不發威,安清肯定要蹬鼻子上臉了。
按住嚇得要起身的紫芝,錦心不緊不慢地查看着她的傷勢,頭都沒擡,只冷冷一笑,“姐姐是不是有些越俎代庖了?這是我的丫頭,今兒崴了腳,是我讓她歇在牀上的。若論起不懂規矩來,似乎姐姐更甚些!”
說罷,就走向門口,作勢要關門,“姐姐若是沒事,請回吧。我也累了,想歇着。”
安清見她不僅不買賬,還想把她趕出去,氣得七竅生煙,袖子一甩,冷哼一聲,“狗眼看人低,我們走!”
送走了這幾尊瘟神,錦心關了門,坐到了牀沿上。
紫芝淚眼欲滴,哽咽道,“姑娘,都是奴婢沒本事,讓她們這麼欺負姑娘!”
“這關你什麼事?”錦心噗嗤一聲笑出來,“就算是你腳腕子好好的,她們該欺負我也照欺負。”
“那怎麼辦?”紫芝急得就要哭起來,見錦心笑吟吟的,更着急了,“姑娘,你還笑得出來?”
“我爲什麼不能笑?好端端的,我難道哭不成?”錦心笑了一陣子,收起笑臉,一本正經看着紫芝,“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我們不能天天哭喪着臉面對,我們要笑着面對。只有我們笑着,壞人才會怕,纔不敢造次!”
紫芝迷迷瞪瞪地聽着,似懂非懂。可是她被錦心這股樂觀的勁頭給感染了,點頭保證着,“姑娘,以後我不會輕易地哭了,我要替你趕跑壞人!”
“這就對了。”錦心笑着誇獎了她一句,伸頭看了看外頭的天,扭頭看向紫芝,“老太太和恆王妃一時半會兒也來不了,咱們不如先回去吧。”
紫芝納悶,“姑娘不和老太太一起走?”
錦心想着有些事兒也不能慢着紫芝,就道,“我想去羅家的鋪子看看,既然要接手,就得提前熟悉熟悉。”
紫芝忙挪身下牀,穿上鞋,錦心扶着她,就出了禪房。
外頭還有一個小丫頭叫雪翎的,也是錦心閣的人,見錦心扶着紫芝出來,忙上前接了。
錦心讓小丫頭給崔老太君身邊的榴花說了聲,主僕三個就沿着甬道出了大覺寺,來到寺門外,上了安家的一輛小馬車,下山去了。
山門口,一個小廝模樣的人,立即飛奔了進去,來到一間禪房裡,低聲稟道,“世子爺,羅姑娘帶着丫頭先回了。”
“走了?怎麼回去得這麼早?”林珏放下手上的茶盞,起身道,“去,跟王妃回稟一聲,就說我身子不適,先回去了。”
於是,林珏也讓人備馬,帶着溫鶴和冷煙兩個,悄沒聲地隨後也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