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玄緩緩轉身,入目的,是一個面貌威嚴、身穿長袍的老人。
老人身軀中等,但身上卻有一種讓人高山仰止的氣勢,長及肩頭的花白長髮整齊地向後梳着,露出高聳的額頭,配合一雙精光綽綽的雙眼,給人一種極爲睿智的感覺。
只是此時的眼底,卻因爲葉清玄的一句話,而露出一份愕然和幾許疲態……
葉清玄猜得沒錯,這個老者,便是季家的前任家主,朝廷曾經的“武相”季廣嵐。
一個實力幾乎可以登上“天絕榜”的超卓高手。
季廣嵐的目光中,幾許掙扎,幾許懊悔,幾許悔恨,幾許無奈……
很顯然,自己的一席話,觸動了老人內心許久不曾想到的事情,或是老人極力避免回想的事情……
葉清玄暗歎一聲,季家的遭遇真的讓人唏噓不已,也許,梅吟雪的身上,隱藏着世家門閥的無奈抉擇,而如今,季家遭遇大難,老人對於以往的決定而深刻的懊悔着……
葉清玄轉移話題說道:“晚輩青雲觀葉清玄,見過季老前輩……”
季廣嵐眼神悠悠迴轉,繼而又變得神采奕奕,說道:“老夫很久沒有想過以前的事情了。見了吟雪這孩子,就像見到了她娘……一時竟然有些失神,倒叫小道長見笑了……”
“晚輩不敢……”
“你說你叫葉清玄?青雲觀的道士?”
葉清玄點頭稱是。
季廣嵐看着葉清玄,滿意地點了點頭,“靈虛那小子這幾十年來,倒是成績顯著,收了幾個好弟子,現如今終於有機會重返祖庭了……”
“前輩,您——認識家師?”
葉清玄大驚,對方明顯對師門極爲熟悉,甚至知道己方是昆吾派的餘脈,言語之間,竟然對自己一方的動靜極爲熟悉,難道這老頭還掌握着三司那樣的密探機構不成?
季廣嵐哈哈一笑,說道:“老朽不但認識你的師父,便是你師父當年入駐青雲觀的舉動,還是在老朽的建議下完成的。靈虛子是個武學奇才,但也是武癡一個,當年要不是老夫指點,恐怕現在他還在江湖上亂晃,就算讓他僥倖查到當年的大敵,至多也就是伺機埋伏,殺對方几個首腦人物,然後被人通緝追殺,最後落個身死殞命的下場……老朽身份隱秘敏感,令師倒是遵了老朽的意思,從沒跟你們說起過……”
想不到對方竟然與師門有這麼深的淵源,葉清玄不由得大喜,恭恭敬敬施了一禮,說道:“想不到前輩竟然是師門恩人,晚輩拜見恩人,多謝先生指點,讓我等師門得以延續,如此大恩,晚輩赴湯蹈火,定當報答。”
“起來吧,起來吧……唉,你這孩子,還說老朽是什麼恩人,其實,當年昆吾派覆滅,只怕老朽也有推脫不掉的責任……”
“啊?”
葉清玄身軀狂震,難道季廣嵐知曉昆吾祖庭一夕覆滅的秘聞不成?
他若知道,師父是否也知道?師父知道,師兄們是否也已經知曉了呢?
季廣嵐談姓大興,長吁短嘆之際,招手說道:“來來來,老朽好久沒有這麼想說說話了,過來我跟你說說當年的往事……”
說完在院子裡一番尋找,竟然看到小院荒草叢中有一對倒塌小石獅子,翻掌一掃,整片土地無聲翻起,雜草瞬間被清理乾淨,掃到了牆角之處,留下了地上的石獅子和一片如同被犁過的土地。
“來來來,坐坐坐……”季廣嵐率先坐到了一個石獅子上邊,親熱地招呼葉清玄過去。
“可是,季老……那個……”剛剛季廣嵐說受自己監視的那幫人已經要走了,這時候還聊天,未免有點不管正事啊。
季廣嵐嘿嘿一笑,說道:“放心吧,老朽已經安排別人去跟蹤了,用不了多久,就能有消息了……”
原來如此。
放心下來的葉清玄施施然坐到了另一個石獅子上,欣然聽講。
季廣嵐對於這個小道士毫不做作的表現頗爲欣賞,暗自點頭,然後整理思緒,想了一想,溫聲說道:“小道友只知道我與你師父有舊,卻不知道,我與你昆吾派,更是淵源不淺。當年我與你昆吾派掌門道通子乃是八拜之交,年少之時,便一起遊歷……”
原來季廣嵐與昆吾派最後一任掌門是結義兄弟啊,怪不得如此善待我等……
季廣嵐繼續說道:“當年你師祖道通子率領門內五大神劍與衆人傑出弟子前往洛都參與一場轟動整個神武大陸的武林盛事。唉,道通子是聽了我的邀請,纔在臨近中州的時候住進了我的一處莊園,老朽一片好心,沒想到卻被殲人利用了道通子對老夫的信任,昆吾一門精英一百二十人,全部殞難……等老夫聞訊趕到之時,那處山莊已經成了一片灰燼……”
季廣嵐說得唏噓不已,而葉清玄卻是怒火昭彰……
沒辦法,每當葉清玄聽到師門的這些窩囊歷史,便如同上學時學習中國近代史一樣,一肚子憋屈和火氣,就想着把仇敵一頓毒打,再一劍捅個對穿。
原來當年師祖他們是落腳在季家的山莊,結果被人堵在那裡猛殺……可以當年師門的實力,就算是被重重圍困,也不見得死傷殆盡啊,難道……
葉清玄一震,看向牢牢盯着他的季廣嵐,彷彿知道葉清玄有何疑問一樣,季廣嵐雙眼閃發出睿智的光芒,緩緩點頭道:“不錯,看來你想到了。當年你們師祖一行人正是中了劇毒而亡,而劇毒的種類,則從灰燼中找到未曾燒盡的屍骸中得到了確定的答案……這種劇毒便是‘天下十大奇毒’之一的‘孔雀翎藍’。”
“‘孔雀翎藍’?”
“不錯,正是‘孔雀翎藍’……”季廣嵐眼睛一眯,沉聲說道:“知道麼?皇甫家小子中的‘碧砂藍影’劇毒,其實便是煉製‘孔雀翎藍’時產生的渣滓……”
“什麼?”
葉清玄不由得大駭,“孔雀翎藍”的厲害,他不知道,但“碧砂藍影”的厲害,他可是清清楚楚……
想不到這麼厲害的“碧砂藍影”竟然只是煉製“孔雀翎藍”剩下的殘渣,由此可知,真正的“孔雀翎藍”又該是多麼的厲害……
季廣嵐繼續嘆道:“追蹤‘孔雀翎藍’,這也是爲什麼最終我會選擇將家族移居到此地的原因。”
“那‘碧砂藍影’劇毒是坦族的特有毒物,那豈不是說……”
“不錯,當年昆吾派慘案,不但坦族逃脫不了干係,恐怕其背後大西蕃國也逃脫不了干係,最起碼,大密寺是肯定參與其中的。”季廣嵐接着神色一凝,沉聲說道:“但這些人,只不過是外圍的小丑,也許提供了‘孔雀翎藍’這種劇毒,但真正的執行者,還另有其人……”
“是誰?”
季廣嵐眼睛一眯,緩緩說道:“雖說這幕後的黑手還沒有完全挖出來,但僅就現在查到的,就不是你們能招惹得起的。所以,你現在還不夠格知道……”
葉清玄鬱悶的吐了一口氣,胸口堵得厲害。也許季廣嵐說的對,但這絕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也許自己沒辦法直接找人家報仇,甚至面對對方連自保的能力的沒有,但自己可以在瞭解敵人的情況之後,有針對姓地鍛鍊自己,積蓄實力……可到頭來,不論是師父還是這個季老頭,都把自己當成可有可無的小孩子,這種送死都不夠資格的評價,讓葉清玄極度上火……
“給一個目標,最起碼給一個名字……讓我知道自己應該乾點什麼……”葉清玄看着自己的靴子,強硬地表達着自己的態度。
季廣嵐一笑,說道:“好吧……在老虎沒上場之前,先給你一根虎毛解解氣吧。”
葉清玄目光炯炯地盯着季廣嵐。
“紫巾盜——”
嗤——
葉清玄一聲抱怨的冷嗤出聲。“季老不用說我也不會放過這些佔據我昆吾祖庭的混蛋……只是季老前輩不會是暗示最後的敵人,便是魔門吧?”
季廣嵐仰天打了個哈哈,說道:“魔門?也許是,也許不是……小子不要瞎猜,也不要着急。這裡面絕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簡單……”
葉清玄沉默不語。
季廣嵐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緩緩說道:“這一次,進犯我‘雲嵐鄉’的盜匪當中,便有‘紫巾盜’的影子……說不定,這也是他們發現了一些什麼,而特意來剷除老夫的。”
葉清玄臉色陰沉,“爲什麼不能使朝廷藉機剷除你呢?你知道崇玄虎那裡可是有個三十年計劃的,憑您老對朝廷內務的瞭解,他們爲什麼不會借別人的手,將你趕盡殺絕呢?”
“敬德小子是不會這麼做的,好歹他也算是有些良心。當年要不是他派那個老太監報信,恐怕我們季家這點人都剩不下……”
“會不會是那羣女人……”
“那羣女人?”季廣嵐語氣一變,空氣倏然一凝,“那羣女人可指揮不動這些黑道勢力吧?而且她們也看不起黑道勢力,卓惠梵若不是這般高傲,現如今黑道勢力也不會與朝廷之間有如此緊張的局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