鳩摩智雙掌施展火焰刀,一刀一刀斬來,斬向蕭月生布下的道道劍氣,刀勢凌厲。
蕭月生微笑道:“大和尚,我已經懂得了六脈神劍,你想要劍譜,打敗我,逼我說罷!”
“蕭施主竟也懂得六脈神劍,小僧好奇之至!”鳩摩智神情詳和,並不生氣,談吐甚是文雅。
蕭月生十指或屈或伸,劍氣自指上激射而出,嗤嗤作響,劍氣或雄渾,或飄逸。
手指伸屈,或靈動瀟灑,或舒展大方,或壁壘森森,各具氣象,已得六脈神劍的三昧。
鳩摩智大是吃驚,臉上卻露出喜悅神色,顯然,蕭月生的六脈神劍比之段譽更加精純,更爲正宗。
他施展自己絕學火焰刀,無形刀氣橫斬,嗤嗤作響,凌厲之極,看上去並不次於六脈神劍。
隨着施展,蕭月生對六脈神劍領悟越深,威力越來越強,鳩摩智的火焰刀漸招架不住。
手上六脈,他當初修煉北冥神功時,便已經精研熟透,況且他元神強大,內視體內,清晰無遺,對六脈更加了如指掌。
他看段延慶施展一陽指,偷學之,對段家的心法理會甚深,對一陽指領會亦深,段正淳,段正明,段延慶他們也不如他。
他再看段譽施展六脈神劍,忽然有不過如此之感,一切皆水到渠成,並無難礙。
六脈神劍以段家的一陽指爲基,若是內力足夠,修習起來並不難,況且,蕭月生內視清晰,北冥神功精純無比,如臂使指,修煉六脈神劍,更是易如反掌。
看過段譽施展,片刻之後,他馬上領悟,得以修成。
這在旁人看來,匪夷所思,有些驚世駭俗,在他看來,卻是水到渠成,毫無花巧。
蕭月生忽然一飄,避過火焰刀,收起十指,笑道:“大和尚,你的火焰刀不是我敵手,不如換一種武功罷!”
鳩摩智微微笑道:“好,蕭先生的六脈神劍果然精妙,試試小僧的無相劫指!”
說罷,雙手縮回寬大袍袖中,一股無形的勁力卻涌過來。
無相無形,這套指法亦是精妙之極,乃少林七十二絕技之一,在鳩摩智使來,如羚羊掛角,無痕無跡。
無相劫指的內力無形,但在蕭月生眼中,卻是清晰如紅光,他左手四指屈起,唯翹小指,輕輕一點,嗤嗤作響,乃少澤劍出。
“嗤”兩道無形勁氣相撞,發出一聲輕嘯,如寒風掠過樹梢。
蕭月生微微一笑,收回小指,伸出中指,嗤嗤輕嘯中,中衝劍出,劍氣刺破虛空,與另一道無相劫指相撞。
他心中興奮,轉眼之間,已然將無相劫指烙印腦海,偷學得成。
隨後,鳩摩智又使出數種指法,拈花指,摩訶指,金剛指,多羅葉指,大智無定指,皆被蕭月生的六脈神劍化解,並烙印腦海,算是學了去。
這些指法,論及威力,怕是不及六脈神劍,卻勝在精妙,別有一番武學道理在其中。
蕭月生可通過這些指法,理悟武學妙理,亦可逆推,得少林的一些心法玄妙。
對於少林,他可是沒有什麼好感,當初想去投到玄悲大師門下,卻因不湊巧而被拒,雖知並非少林之錯,卻不甚歡喜。
數十指後,鳩摩智竟有束手無策之感,蕭月生的六脈神劍如臂使指,越發精熟,威力大盛。
鳩摩智欲以別的武功勝,蕭月生雙眼清光一閃,一指點出,總搶在前頭,截斷他招式,料敵先機。
蕭月生十指撥動,如撫無弦之琴,微笑而道:“大和尚,若技止於此,我便告辭!”
說罷,身形一閃,迅如鬼魅,飄出了琴韻小居。
“砰!”一聲巨響,轉頭一瞧,卻見小屋搖搖晃晃,吱吱作響,似是受了地震。
鳩摩智身形飄飄,宛如飛鳥般輕盈,乍一出來,“砰”的一響,小屋倒了下去,泥土與木片四散飛濺。
蕭月生臉上一怒,催動神行訣,倏一下攔在鳩摩智身前,冷笑道:“好一個大和尚,遷怒於主人的屋子!”
“蕭先生內力深厚,小僧佩服不已!”鳩摩智合什一禮,神情安詳,搖頭道:“此屋根基不穩,小僧隨意一掌,不想竟打倒了,實乃罪過!”
蕭月生淡淡微笑,嘴角帶着諷刺之意。
鳩摩智笑道:“小僧業已留下銀兩,便是再建幾座這樣的小屋,也足夠用了。”
“大和尚果然好手段,滴水不漏,佩服!”蕭月生抱拳,這一聲佩服說得譏誚,卻有幾分真心實意。
他做下壞事,卻能掩飾得天衣無縫,這份聰明,絕非尋常人能夠做得到,不得不佩服。
“但願主人不要見怪纔是。”鳩摩智搖頭,詳和而笑。
蕭月生一指腳下,淡淡道:“下面有一艘船,大和尚請便罷!”
鳩摩智望了望他,沉吟片刻,眸子熠熠轉動,隨後雙手合什:“如此,小僧先行告辭!”
說罷,飄身下去,落到腳下湖面一艘船上,拿起木槳,劃了片刻,船隻是在原地打着轉,並不向前。
蕭月生微笑,這個鳩摩智也不會划船。
沒有一會兒功夫,鳩摩智的船動了起來,朝遠方飄走,卻是也已摸到了划槳的門徑。
蕭月生暗自讚歎,這個大和尚,果然聰明,不在自己之下,還真捨不得殺他,下次見面,還能再學得少林七十二絕技。
他站在琴韻小居前,看着倒塌的屋子,搖頭苦笑,一會兒功夫,兩個中年男子過來,見如此形狀,不由一呆。
蕭月生打量一眼,見二人一身青衣,頭戴布帽,看其打扮是僕人,便微微笑道:“剛纔與旁人打架,把屋子弄塌了,有勞兩位,招呼阿碧姑娘與阿朱姑娘回來罷。”
“閣下是什麼人?”一個青衣中年人瞪大眼睛問。
“在下蕭觀瀾,兩位姑娘曉得。”蕭月生不瘟不火,笑了笑,態度親切,自不會與他們一般見識。
“好罷!”中年僕人見狀,答應一聲,轉身去了。
另一箇中年人沒走,遲疑了一下,道:“蕭先生,這裡塌了,你來這邊坐着歇一會罷。”
說着指了指西邊的一間小屋。
蕭月生點點頭,抱拳笑道:“好,多謝你啦。”
中年僕人忙謙卑的道:“不敢當,不敢當,這是小人理所應當的。”
蕭月生笑了笑,心中瞭然,若是自己不夠親切,他怕是故意裝聾作啞,斷不會如此好心。
笑着隨他到了西邊的小屋,此屋與先前的琴韻小築格局相似,佈置得卻更加精緻一些。
他掃一眼便心中瞭然,這裡纔是招待貴客的地方,那裡僅是招待普通人罷了。
“先生,您稍候,小姐很快會回來的。”中年僕人端上茶與四盤點心,笑呵呵的道。
蕭月生點頭稱謝,接過茶盞,吃着精緻無比的點心,神情悠然。
中年僕人又小心的點上燈盞,小屋頓時光明大放,宛如白晝,透着一股獨特的溫馨之感。
蕭月生心神外放,儘量擴大,想弄清這慕容家的佈局,若是能夠探得還施水閣所在,再好不過。
說不得,爲了蒐集天下各派武功秘笈,需得做一回盜賊了,偷書不叫偷,乃借也。
他搖頭笑了笑,心知自己只是這般一想,卻不屑如此,得到天下武功秘笈的機會多了,這裡一個還施水閣,在王語嫣家裡還有一個琅環玉閣,也是彙集了天下武功秘笈。
他心中奇怪,若是如此,武林中人知曉之後,豈能白白放過?!
武功秘笈對武林中人而言,價值連城,誘惑之強,無與倫比,他們曉得兩家彙集了天下武林各派的秘笈,還不千方百計的潛進來?!
這慕容家與王家真有這般厲害,抵得住天下武林中人的搔擾?!
蕭月生正在思忖間,忽然聽得腳步聲,輕盈無比,還帶着獨特的韻律,宛如跳舞一般。
他腦海中清晰呈現,月色之下,阿碧與阿朱兩女步履輕捷,朝這邊飛快走來,神情匆匆。
他站起身,皺了皺眉毛,疑惑段譽爲何沒來,隨即一想,恍然大悟,段譽怕是陷進曼陀羅山莊了。
一陣幽香飄來,挾着清新的水氣,兩女的秀臉呈現在燈光之下,黛眉輕蹙着。
蕭月生笑了笑:“阿朱阿碧兩位姑娘,對不住了。”
兩女一怔,明眸看着他,透出疑惑神色。
蕭月生苦笑一聲:“跟鳩摩智那大和尚打鬥,太不小心,把琴韻小築弄塌了。”
“不要緊,……蕭先生,大事不妙,段公子他……”阿朱忙搖頭,蹙着黛眉說道,神情憂慮。
“段兄弟如何了?”蕭月生眉毛一挑。
“他……他被舅太太逮起來撒!”阿碧用力絞着纖纖素指,溫柔的秀臉滿是擔憂。
“舅太太?”蕭月生一怔,心下暗歎,果然如此,段兄弟終於要陷入情網之中了。
他想了想,覺得不能眼看着朋友陷入苦海中,回頭是岸,還是不要讓他與王語嫣相見爲好。
他對段譽如此之好,一部分是因爲他心腸極好,身爲王子,卻毫無紈絝之風,他在後世看到了太多的汰漬檔們,知道他們的所作所爲,再見段譽如此,委實敬佩。
還有一部分原因,卻是因爲刀白鳳,她給自己看的太清玉霞紫映觀上經,委實神奧非常,自己有如今的成就,多是緣於太清玉霞紫映觀上經,這份恩情太深,想要還清,卻是極難。
故他對段譽極盡照顧,是爲了了斷這份因果。
“就是我家公子的舅媽!”阿朱嘆了口氣,拉着阿碧坐下來,僕人送上茶盞。
她們是慕容復的貼身丫環,但在山莊中地位極高,在自己小築中是女主人,有僕人們伺候。
“她爲何與段兄弟過不去?”蕭月生神情從容,篤定段譽有驚無險,笑着問道。
“她與我家主母不合的……”阿朱輕搖臻首,神情憂慮。
“這位舅太太姓情如何?”蕭月生又問,拿起茶盞抿一口。
阿朱輕輕一跺腳,明眸橫他一眼,嗔道:“哎呀,莫問這麼多,快去救段公子罷!”
蕭月生呵呵笑道:“段兄弟吉人天相,不要緊的,不必着急。”
阿碧輕輕跺腳,急急道:“哎喲,你是不知舅太太的姓子撒,她可殺人不帶眨眼的喲!”
“竟是如此?”蕭月生怔了怔。
“快走快走,莫要再耽擱。”兩女見他穩如泰山,慢條斯理,實在忍不住了,一起上前,一人拉一隻胳膊,拉着蕭月生往外走。
幽香入鼻,手臂上傳來柔軟的觸感,蕭月生渾身一酥,忙摒棄這種感覺,搖頭苦笑道:“好好,兩位姑娘不必如此,我馬上去便是!”
兩女這才鬆開手,對視一眼,看到對方緋紅的臉龐。
三人上了小舟,一輪明月高懸夜幕中,水波粼粼,泛出一塊一塊兒亮光,映照着三人的臉龐。
蕭月生坐在舟中央,笑道:“若是段兄弟有危險,我自有感應,他如今悠閒得很,兩位姑娘不必擔心。”
兩女看他一眼,露出疑惑神色,似是不解。
蕭月生笑了笑,沒有解釋,自練了太清玉霞紫映觀上經,他的直覺越發靈敏,有一種近乎先知的意味。
只要與他關係密切,但在危險臨近,他便隱隱可以感覺。
小舟輕疾,寂靜無聲,悠悠清香自阿朱身上飄出,傳至他鼻前,沁人心脾。
他搖頭嘆息一聲,臉上閃過一絲悲憫,如此美人兒,卻結局悲慘,上天委實太過殘酷。
“蕭先生,鳩摩智那大和尚可是走了?”阿朱轉過頭來,笑盈盈的問。
蕭月生點點頭:“嗯,他已經走了。”
阿朱抿嘴笑道:“這大和尚武功忒厲害,先生能勝過他,小婢佩服,不比我家公子差啦!”
蕭月生笑着搖頭:“我勝不過這大和尚,半斤八兩而已,……他看討不得好,轉身便走,拿得起放得下,是極高明的人物,……未識慕容公子,不知他比這大和尚如何……”
阿碧划着槳,輕聲道:“我家公子自然比他強啦!”
蕭月生笑了笑,看一眼阿碧,見她眸子閃着柔情,悲憫之色一閃而過,隱藏開去。
阿朱將他神情看在眼中,她心中一動,明眸閃了閃,低下頭,暗自思忖開來。
這位蕭先生,給人的感覺極怪,看着年輕,卻老氣橫秋,且武功絕頂,平心而論,公子爺遜他一籌的。
這位蕭先生目光清澈,卻透着滄桑,似是看透了世間生老病死,看破了紅塵紛擾的智者,他目光一閃,似能照到人心裡,似能看透別人生死一般。
這種感覺極爲獨特,想要弄清爲何有這般感覺,又難以弄清,只是隱隱這般覺得。
他看自己與阿碧時,皆帶着悲憫之情,爲何如此,難不成,他真的有莫測之能,看透人的生死?!
阿朱想了想,暗自一笑,自己在這胡思亂想什麼呀,世間哪有這般人物,他最多武功高明一些罷了!
蕭月生瞥她一眼,眸子裡清光一閃,微微笑道:“阿朱姑娘,可有疑惑不解,要我解答?”
阿朱一陣衝動,神差鬼使的點了點頭:“是,……不知先生是否有占卜之能?”
蕭月生笑着點點頭:“不錯,我略通一二。”
“先生果真懂得?”阿朱一怔,沒想到自己猜對了,忙道:“先生看得準不準?”
蕭月生呵呵一笑,摸了摸鼻樑,搖頭不答。
“先生是耍着玩的,做不準罷?”阿朱抿嘴輕笑。
蕭月生微微笑道:“阿朱姑娘不必激將,好罷,我今曰權且爲你算一卦,如何?”
“好啊。”阿朱尖俏下頜輕擡,似是挑釁的望着他。
蕭月生也不生氣,笑道:“可有碗?”
阿朱搖頭,一指船頭的酒罈:“沒有碗,只有那壇酒。”
“嗯,酒罈也成,……可是好酒?”蕭月生笑問。
“介可是阿朱姐姐親自釀的花露酒!”阿碧搖着木槳笑道,腰肢扭動,身形曼妙。
“且拿來,我喝了!”蕭月生一伸手,毫不客氣,露出幾分睥睨之態,豪氣隱隱。
“蕭大俠,請——罷——!”阿朱雙手遞過去。
蕭月生左掌一搭酒罈肚,輕輕吸起,右掌輕輕一抹壇口,油布與黃泥簌簌而落,醇香頓時飄溢而出。
蕭月生鼻子輕聳一下,讚歎不已:“好酒!果然好酒!”
說罷,他端起酒罈,仰頭汩汩灌了進去,痛飲不止,只見他肚子慢慢鼓了起來。
一會兒功夫,酒罈完全倒立,蕭月生將它移開嘴脣,晃了晃,滴酒不落。
兩女明眸瞪大,沒想到他如此豪飲。
“痛快!”蕭月生心滿意足的感嘆一聲,將酒罈遞出:“且打一罈湖水上來!”
阿朱看他一眼,月光之下,他臉色如常,眸子越發的清亮,熠熠動人,流光溢彩。
他本是平凡的臉龐,有了這一雙眸子,登時變得不凡起來。
阿朱想了想,拿起酒罈,彎腰伸到到清波粼粼的湖面,將酒罈灌滿,湖水與壇沿齊平,送到蕭月生跟前。
蕭月生接過酒罈,放在身前,滴水不灑,道:“雙手按着邊沿。”
阿朱白了他一眼,覺得他弄得太玄乎,越發不可信了。
蕭月生笑了笑,沒有反駁,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目光清澈,直透人心。
阿朱被他看得臉紅,雙手慢慢伸出,雪白小手分別按在酒罈邊沿,明眸睜大,一動不動看着他。
蕭月生已經閉上眼睛,雙手掐訣,喃喃自語,若有若無,似是自遙遠地方傳來,就在耳邊繚繞,想要細聽,卻又聽不清。
酒罈一動不動,但壇中的湖水卻開始旋轉起來,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漩渦。
阿碧已經停下來,小心翼翼的看着蕭月生,覺得他身上透出一股玄妙的氣息。
壇中湖水形成的漩渦慢慢消失,蕭月生忽然住嘴,右手捏劍訣,一指酒罈,壇中湖水忽然靜止,波瀾不生,宛如一塊兒明鏡。
明鏡之上,隱隱有人影閃動。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