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李家催妝的人,聶氏把陳氏和璇璣叫到朝雲閣,仔細問了金媛的事,陳氏道:“兒媳不想讓三妹妹這樣鬧下去,便讓人先送她回去。還讓吳老四家的也一起跟過去了。”
說話的功夫,吳老四家的從西府回來了,聶氏讓人把她叫過來,這吳老家的伶牙俐齒,平素裡最是潑辣。
琳琅大喜的日子,堂姐妹都在東府,唯獨金媛回來了,聽說有東府的管事嬤嬤一起過來,金老太太便讓金祿媳婦把吳老四家的叫過去,那吳老四家的添油加醋,把今天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又說當時屋裡還有聶家和陳家的表親,還有幾家府上的小姐,大姑奶奶好心勸架,四小姐便到後面去了,可三小姐非但不走,還連大姑奶奶一起罵。
金老太太氣得直哆嗦,讓把金媛叫過來,到春暉堂的小佛堂裡罰跪。
聶氏冷笑,她早就見識過這位三侄女的潑辣刁蠻,倒也不覺稀奇,倒是陳氏一個勁兒的直搖頭。
“大姑奶奶今天氣得不輕,兒媳這會兒想去看看她,還有五妹妹,她雖然當時不在,可麥冬來給我報信時她也都聽到了,估計心裡也不舒坦。”
聶氏道:“璇璣的性子像你公公,雲淡風輕,倒也不會自己生悶氣,五丫頭是個懂事的,你反而不用爲她擔心,你去看看也好,前日我進宮時,你姑母賞了些點心,你給她們帶過去。”
宮裡的陳嬪出自真定陳氏的旁支,論起輩份來,是陳氏的堂姑母。
明天便是親迎的日子,玲瓏就睡在琳琅屋裡。珊瑚和金妤兩個小的,也賴在這裡不肯走,琳琅索性把她們也都留下。
陳氏來時,她們四個正坐在炕上玩葉子牌。琳琅玩得最好,珊瑚則最差,輸得快要哭出來,玲瓏笑着把自己面前一串銅錢推給她。她又眉開眼笑。
陳氏讓人把點心擺到炕桌上。叫她們四個過來吃。
琳琅和玲瓏、珊瑚都是嘻嘻哈哈過來,只有金妤有點怯怯的。
四姐姐明天就要出嫁了,她很想和四姐姐在一起。可今天三姐和四姐吵架,三姐回府了,她有些不知所措。
玲瓏笑着夾了一塊棗泥荷花酥放在她面前的白玉碟子裡:“晚膳你都沒吃幾口,這會兒餓了吧。”
金妤低着頭。在點心上咬了一小口,晚飯時她想着心事。沒有吃飽,沒想到五姐姐全都看到了。
三姐總是在背後罵五姐,可她卻覺得五姐姐挺好的。
上次她從五姐姐那裡要來的小荷包,也不知怎的讓三姐知道了。用剪子把她的荷包鉸成一塊塊的,她哭了好久。
如果五姐姐知道送她的荷包沒有了,也會不高興吧。可千萬不能告訴五姐姐。
陳氏和她們說了一會兒話,叮囑她們不要玩得太晚。早些歇息,天不亮就要起來了。
陳氏走後,丫鬟們進來給她們鋪了牀,姐妹四個擠在炕上睡,她們都是頭回擠在一起睡,覺得很好玩,你踢踢我,我擠擠你。珊瑚最小,惋惜地說:“可惜四姐姐明天就要出嫁,以後就只能我們三個擠着睡了。”
說話的口氣就好像要每天這樣睡一樣,把琳琅和玲瓏都給逗樂了。
珊瑚又想起等到四姐姐的喜事辦完了,她也要回到父親做官的地方,下次來京城還不知要什麼時候,心裡便有些捨不得,拽着玲瓏的被子角說:“五姐姐,你什麼時候也嫁人啊,那樣我就可以再來京城了。”
玲瓏伸出胳膊隔着錦被抱抱她,笑道:“祖母在京城了,說不定過年的時候你就又回來了呢。”
珊瑚轉身對睡在旁邊的金妤道:“你真有福,家裡就有姐妹,我家只有哥哥,連個和我說話的人都沒有。”
金妤看到玲瓏的手還放在珊瑚的被子上,五姐姐的手生得真好看,雪白的手腕上戴了只羊脂玉的鐲子。早知道就和九妹妹換過來了,她挨着五姐姐,這樣五姐姐也能像這樣摟着她了。
聽到珊瑚說羨慕她有姐妹,她好想告訴珊瑚,三姐姐從沒有這樣抱過她摟過她。
天還沒亮,琳琅的乳孃便進來叫醒她們,聶氏和陳氏、焦氏已經過來了,該給新娘子上頭了。
梳完頭,聶氏牽着琳琅的手進了裡屋,和她叮囑一些事,珊瑚就問金妤:“七姐姐你猜大伯母和四姐姐在說什麼悄悄話,爲何要把咱們都給轟出來?”
金妤也不知道,就問玲瓏:“五姐姐,您知道嗎?”
玲瓏已經猜到大伯母定是要叮囑些關於夫妻間的事,可兩個妹妹都只有七歲,她自是不能明說,便道:“我也不知道,咱們到外面,一會兒大姐二姐就要來了。”
珊瑚卻還是好奇,拉着金妤跑到門口偷聽,玲瓏見到,連忙一手一個拽出來往外走,正碰到剛過來的璇璣,璇璣問道:“你們三個這是怎麼了?”
玲瓏道:“這兩個小鬼頭去偷聽,讓我給抓回來了。”
璇璣哈哈大笑,她身邊的丫鬟婆子們也都在笑,那兩個小的原本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看到大家都笑,五姐姐又不許她們偷聽,便猜到應該是姑娘家不應知道的,兩人全都羞紅了臉,由着玲瓏把她倆拽出去。
侄女出閣,金敏在衙門裡請了假,今天來得很早。他讓人把玲瓏叫出去,拿了只錦盒給她:“昨日你三姐闖了禍,她年紀小不懂事,你把這個交給你大伯母,替你三姐賠個不是,說上幾句好話。你大伯母最疼你,有你出面,她也就消氣了。”
玲瓏明白了,定是金老太太罰金媛了,宋秀珠便去找父親爲女兒求情,可這事是在東府出的,金敏來得這麼早,就是想找聶氏替金媛賠不是。這種事原是該由女眷出面,可家裡沒有體面的女眷,聶氏又不讓宋秀珠過來,金敏只好來找玲瓏。
玲瓏就像是吞了蒼蠅一樣難受,她看着父親,見父親眼中有紅絲,顯然一夜沒有睡好。
“闖禍的是三姐,又不是我,您爲何不讓三姐過來向大伯母賠不是,爲何要讓我去替她求情。她昨日得罪的不僅是大伯母,還有大堂姐和四堂姐,還有我。”
金敏見玲瓏不肯答應,很是不悅,低聲斥責:“你怎麼這樣不懂事,都是自家姐妹,姐姐有事,讓你做妹妹的出面有何不妥,何況只是讓你在你大伯母面前說上幾句話。”
玲瓏冷笑:“父親,金媛有本事做,就有本事自己承擔,您如果心疼她,可以替她去向大伯母賠禮道歉,我想大伯母是個開明的人,小叔子向嫂子道歉也不算無禮。倒是庶女的過錯反讓嫡女承擔的,這纔是個笑話。女兒累了,要找地方歇一會兒,喝上幾口茶,父親大人請便吧。”
說完,玲瓏衝着金敏曲膝行禮,不等他再斥責,轉身便走開了。
金敏氣得語塞,這叫什麼話,她閒得去喝茶,也不肯給父親幫忙,當年的馮氏雖然性烈如火,也不會像她這樣。
他看看手裡的錦盒,那是宋秀珠讓他帶來向聶氏賠禮用的,可這東西總不能由他交給聶氏吧,玲瓏不管,聶氏又不承認宋秀珠這個弟媳,總不能讓他這個當小叔子的給嫂子送禮物吧。
一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