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黃河水患,而朝廷的救災款項不能及時發放,河南一帶百姓流離失所,怨聲載道,這才致使大批流民進京討生活。
因此,河南道的大小官員,連同派到河南賑災的洛王都被問責。
可這些人卻是隴西來的!
聽那個老八說話的口氣,分明就是做慣殺人越貨營生的,這些人以兄弟相稱,卻又聽命於那個稱爲劉爺的老者,而他們此行,是受主子派遣。
這次差事辦下來,每個人都有一場大富貴。
浚儀街的這套宅子,不算傢什擺設也價值萬兩,而在這些人眼中,只要辦了這趟差,就能買下這樣的宅子,也就是每人至少萬兩的賞賜。
這究竟是什麼樣的差事,會讓人許諾下這樣的贖勞?
隴西顏栩隱約想起一個人,可又覺得不會是他。
這人沒有必要如此大動幹葛,多年前他能毅然決然放棄一切,也不必如今再大費周折。
正在這時,他聽到雕花木門被打開了,顯然這些人還是按劉爺的吩咐出去查看了。
他正想趁着這個機會出去,卻聽到外面忽然一陣嘈雜,先前出去的叫老八的漢子喊道:“小子,別跑!”
堂屋裡的人聞言立刻警戒起來,老四低聲喝道:“老五、老六,你們護着劉爺,老七,抄傢伙,咱們出去看看!”
老四和老七躍出堂屋,外面傳來老八的大嗓門:“個子不高,是個半大小子,穿着夜行衣呢,應該是個做沒門買賣的。老九追着他上牆了。”
老四轉身進屋:“老五,咱們裡面就屬你和老六的輕身功夫最好,你們去追,別留活口!”
老五和老六答應一聲便挑簾出去,劉爺這才問道:“出了什麼事?”
老四答道:“是個偷雞摸狗的小賊,只是咱們方纔說的話,也不知讓他聽到多少。老九追上去了。老八那個笨蛋。連牆頭都跳不上去,就會瞎嚷嚷。”
劉爺呵呵笑道:“老八是這樣的了,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小小毛賊倒也無妨。但是你說的對,這個時候,還是不要留下活口。”
老四沉聲道:“劉爺放心,老九就是再不中用。老五和老六可都是狠茬子,但凡是做這一行的武功都甚是普通。別看這小毛賊飛檐走壁的,只要落到他們手上,那就是個死人了。”
炕屏後面的顏栩已經猜到這些人口中的小賊是誰了。
小球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了。
這孩子倒也機靈。看出有端倪,沒敢貿貿然進到堂屋裡來。可是現在,她還是凶多吉少。
自家徒兒的武功雖說以她的年齡來說不算差了。可她還是個十二歲的孩子,這些人個個心狠手辣。就像那個老四說的,落到他們手上,小球的小命笈笈可危。
這些人混進流民裡來到京城,一定是有陰謀,因此,顏栩原本不想打草驚蛇。
可現在想不打草驚蛇也不行了,再晚一步,徒兒性命不保。
想到這裡,顏栩從懷裡掏出人皮面具戴在臉上,飛身便從炕屏後面的空隙處跳下炕來。
老四和劉爺沒想到這屋子裡還有第三個人,兩人全都大驚失色,說時遲那時快,老四手裡的戒刀便砍了過來。
顏栩看清楚了,老四三十開發,衣衫襤褸,面色黧黑,和街上的流民沒什麼兩樣,乍看上去,就是個鄉下漢子。但這一刀砍過來,卻是虎虎生風,竟有千鈞萬馬之勢。
顏栩心頭凜然,他還真是低估了這些人,原以爲就是響馬之流,可就憑老四的這一刀,也絕非泛泛之輩。
他身子輕靈,老四隻覺眼前一花,再看顏栩,已避開了他這一刀。這一刀還未使盡,但凌厲已無,他就勢就是一刀揮出,但這一次,顏栩已經飛身躍到劉爺身前,一把扣住劉爺脈門,冷聲道:“你不想要了這個老傢伙的性命,那就只管放馬過來!”
劉爺瘦小枯乾,花白的山羊鬍子,同樣是衣衫破舊,但顏栩卻注意到他的一雙手,這雙手的指甲修剪的整整齊齊,尾指還蓄着長甲。
這應該是某人的幕僚。
老四果然住手,手裡的戒刀緩緩放下:“兄弟,哪條路上的?”
顏栩朗聲道:“和你們一樣,想來這裡找幾個小錢花花。”
老四似是鬆了一口氣,眼中的戒備卻更加強烈:“既是如此,那咱們井水不犯河水,把我家老爺子放下,咱們也不擋你的財路。”
顏栩見他目光閃爍,知道他是言不由衷,冷笑道:“也好,待我出了這個宅子,就把這老爺子還給你。”
說話之間,他已經向門外掠去,而一雙手,卻仍然如同鐵箍一樣牢牢揪住劉爺。
因爲帶着一個人,他的身法比平時慢了許多,但即使如此,對於以硬刀硬槍見長的老四來說,也只是一剎那。
老八就在門外,忽見一個黑衣人挾着劉爺出來,他愣了一下,繼而揮起手裡的臘木棍子朝着劈頭蓋臉打了過來。
顏栩微微一笑,隨手一帶,便把劉爺當成盾牌擋在身前,老八看到時想要收手已經遲了,這一棍正好打在劉爺的肩膀上,劉爺一聲慘叫,顏栩順勢把劉爺朝着後面追出來的老四扔過去,自己則騰空躍起,跳上房頂。
他從房上又跳到牆上,放眼看去,月光如水,遠遠地,浚儀街上似有幾個黑影正在飛速奔跑。
他沒有猶豫,幾個起落,人已如飛鳥一般落到牆外,他彎起拇指和食指含在嘴裡,打了聲呼哨。
聲音尖利,哨聲未絕,清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黑子如同一道黑色閃電疾馳而來。
顏栩翻身上馬,掉轉馬頭,向着方纔那幾條黑影消失的地方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