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漫點頭,走上臺階進入大堂。大堂很大,之前這裡應該是接待病人和賣藥的。兩邊有十幾間屋子,屋子比較小,之前這裡應該是診室。屋裡空空如也,什麼東西都沒有。
李掌櫃說道,“小陳氏奪了仁和堂以後,把咱們之前的東西扔的扔,賣的賣,大堂換成了賣布的擺設,這些小屋租給別人當庫房。那些東西我都扔了……”
陸漫說道,“嗯,咱們再買新的。”
又去了後院,後院共有兩進。二進院子比較大,正前方是一堵粉牆,中間一個月亮門,兩旁各四間廂房,院子裡有一棵香樟樹,幾叢翠竹,一個石桌几個石凳。
穿過月亮門就是一進院子,前方正中間開了一個門,左右各五間倒座。東邊是馬廄和茅房,西邊是三間廂房,中間有兩棵柳樹,還有一口井。
李掌櫃介紹,庫房、製藥、廚房、恭房都在一進院子,二進院子原是何御醫及掌櫃、大夫、製藥師傅歇息的地方。他又肉痛地說,“……看病的,製藥的物什都沒了,可惜了。”
陸漫又勸道,“李叔莫憂,只要有錢,這些東西都能買到。”
後院房裡的東西也都被李掌櫃扔了,包括廚房一些用得上的。他覺得被小陳氏用過,就噁心,不想要。但只一樣,就是二進西廂房裡的一個大楠木書櫃沒捨得扔。
他說,“這個大書櫃是早年老爺請木匠來做的,那時我都才幾歲。雖然它被小陳氏用過,可我還是捨不得扔掉。”
大書櫃很大,佔了半堵牆。棕色漆,由於年份太久,上面的漆也有些變色和脫落了。陸漫注意到六扇門上的雕刻圖案很奇怪,不是古代流行的花鳥和獸頭,而是一個圓圈,圓圈裡面是一顆四角星,四角星最中間又有個小圓圈,小圓圈裡面有個小四角星。大星星是凸出來的,小星星是凹進去的。
看到這個圖形,陸漫不由得心生親近。仔細想想,原來她脖子上的銅墜就是這個圖形。看來,那個銅墜也應該是何晃給何氏的,何氏走之前又給了陸漫。她用手摸了摸着那幾個圓圈,又打開厚重的門,裡面倒是沒有什麼異樣,跟普通書櫃一樣。
她問道,“我外祖原來是住在這間房裡的嗎?”
李掌櫃點頭道,“是的,這間屋是師傅原來的臥房兼書房。”想到何晃,李掌櫃的眼圈又紅了,說道,“師傅對我們非常好,說話總是和聲細語的。他不進宮的時候,就會來這裡。每次荷包裡都會揣些糖果,讓我們背醫書,背得好了,就會給我們糖吃。偶爾還會把師姐帶來,師姐特別愛笑……”
隨着李掌櫃的描述,一個清瘦儒雅、慈祥溫和的老者便浮現在陸漫眼前。那麼好的長輩,可惜自己無福跟他相處,還命運多舛。
再想到陸老太太,真是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
陸漫輕嘆了一口氣,說道,“把這間屋好好拾掇一下給我用,這個櫃子不要動,再買張桌子和幾把椅子,最好再買張羅漢牀。”
李掌櫃又問,“這個櫃子很舊了,再重新粉刷一下吧?”
陸漫搖頭,“不,就這樣,不要動它。還有,把這間屋鎖上,等閒人不讓進來。”
說着,讓王嬤嬤拿了五百兩銀子給李掌櫃,讓他先買兩個人,負責看院子和打掃衛生。再按照原來仁和堂的樣子,把鋪子裝修一番,再把東西置辦齊,然後招人手。並正式任命他爲仁和堂的掌櫃,每月月銀爲二兩銀子。以後生意好了,再漲薪。
小陳氏讓人加蓋的小偏廈還在,那裡不要拆,重新裝修一下。把連着偏廈那堵牆打通一道門,連着仁和堂的三間屋,做爲獨立的婦科。凡看婦科的病人,從這裡進去。
陸漫說道,“這個鋪子暫時就叫……同仁堂吧,李叔讓人制做一塊匾掛上去。”
陸漫取這個名字真心不是克隆前世同仁堂的名字,而是“同仁和堂”的意思。
李掌櫃也知道這裡最好不要再叫“仁和堂”,招禍。忙躬身答應,又拿出一個帳本說道,“之前的小仁和堂只賣藥,雖然掙不了多少錢,但不需要付房租,我也有進藥的路子,除去成本還是有結餘。這些年來,共掙了一百二十八兩銀子,扣除我每個月的花銷,以及買小豆子的五兩銀子,還剩餘八十一兩銀子。前些年小陳氏問過幾次,我都說掙不了什麼錢,只夠我租房子和日常嚼用,沒給她。本來是攢着給三奶奶當嫁妝,誰知三奶奶嫁得急,沒來得及給。”
一個大男人十幾年只用了四十二兩銀子,又沒有女人照顧日常起居,不知他是怎樣熬過來的。
陸漫沒接帳本,說道,“這麼多年,委屈李叔了。那些銀子,李叔就留着吧,算是我的謝意。”又讓王嬤嬤再拿二百兩銀子給他。
這些銀子是陸漫早想好給李掌櫃的。她算了一下,那麼個小鋪面,根本掙不了多少錢,能供李掌櫃日常生活就不錯了。李掌櫃即使每個月一兩銀子,十三年也應該一百五十六兩。再加上感謝他這麼多年的不離不棄,就給他一個整數,二百兩。
李掌櫃還待客氣,被王嬤嬤勸住了。王嬤嬤又把一個包裹遞給李掌櫃,告訴他裡面有陸漫送的四套綢子長衫和兩根玉簪,還有她送的兩套長衫和一雙棉鞋,以及她做的兩小罐辣醬。
李掌櫃感動地又一疊聲地道謝。他接下了二百兩銀子和包裹,但還是把那八十一兩銀子硬塞進了王嬤嬤的手裡,說人情和生意,一碼歸一碼……
真是個君子。想着他是何晃外祖的徒弟,言傳身孝,何晃也一定是個品質高潔之人。
衆人蔘觀了一圈,重新站在二進院子的樟樹下,陸漫的心情極是複雜。既高興自己終於擁有完全屬於自己的領地,可以開個自己喜歡的醫館。又爲何晃和何氏難過,哪怕她沒見過他們,但此時她對他們也充滿了敬意和親近感。可惜世事無常,何晃以那樣一種形式死了,何氏到現在還不知道花落何處,還活着沒有。但願何氏還活着,能夠跟着找尋她的人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