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陸漫感到一陣巨痛襲來,由下而上,直達心臟。她“哎喲”一聲,微躬着腰捂着肚子說道,“哎喲,我突然有些不適,肚子痛,三爺早些歇息吧。”
說完,就捂着肚子逃進了臥房,又回頭猛地把門關上插好。關門的那一瞬間,她看到姜展唯愣愣地站在原地,吃驚地看着她。
她靠着門站了許久,腹痛才緩解。看來,自己哪怕心裡不排斥他了,身體也接受不了他。
她長長出了一口氣後,慢慢來到高几前,吹滅蠟燭,屋裡頓時一片漆黑。
陸漫的視線適應了一會兒,月光透過厚厚的窗紙讓屋裡有了些微的光亮,她摸索到牀邊,脫衣上了牀。
從門縫透出的光線依然亮着,陸漫嘆了一口氣,想着自尊心極強的姜展唯被拒絕了,還不知道怎樣腦羞成怒……
雖然陸漫到現在爲止也不確定姜展唯對她到底是一種什麼情感,卻知道他想單方面終止他定的那個合約了。
若他要硬來,她沒有任何辦法,就如當初他要那樣對待她。不說古代夫爲妻天,只說他們是法定夫妻,做爲妻子的她不可能拒絕男人行駛丈夫的權力,更不敢說不想給即將上戰場的丈夫留後……
她曾經恨他恨得咬牙切齒,他是那樣踐踏了她的尊嚴,讓她羞憤欲死。但是,這一路走來,他又是她最堅強的後盾,幫她解決一個又一個難題,克服一個又一個麻煩。她現在能如此安逸和輕鬆地生活,他和長公主的功勞最大。
之前,她仰仗着他走過艱辛。以後,她還要仰仗着他繼續過活。哪怕他死了,她也會繼續啃食他留下的人血饅頭活下去。除非他活着回來,把她休棄……
可是,她不願意,真的不願意。不止情感,還有身體。
上次硬來是因爲要“交待”,現在不用交待了,她相信他那種性格的男人,是不會再強求的。
只是,他那種性格的男人被拒絕,不知會怎樣暴怒。可她就是接受不了……
另一間屋裡,姜展唯還愣愣地站在那屋裡,看着那一扇緊閉的小門。
她拒絕了他,找了那樣一個蹩腳的藉口!
可當他看到她回頭關門的那一剎那,她的小臉蒼白,大大的眼裡盛滿了惶恐,就如那天夜裡的她。
她應該是嚇着了,她的膽子一直很小的……
大半年前,他是帶着萬丈豪情和絕然投軍的,立志要在戰場上功成名就。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希望他多年後再次回到京城,要麼成仁,要麼是鬼。
那時,他在家裡舉步維艱,既膈應這個沖喜的蠢笨媳婦,又擔心年幼的弟妹,還氣長輩對他的無情。
他不願意弟妹像自己一樣在這個家裡被打壓,活在被排擠的壓抑和自卑中,便想通過某種辦法達到分家的目的。他以爲,展魁極慧,再加上祖母對自己的愧疚,多安排些忠奴服侍,即使自己死了,小兄妹也會平安長大,展魁會有出息,會護着小玖兒不被欺負。若能有幸活下來,他定已立下大功,給這個沖喜媳婦安排個好的後路,也算對得起她了……
哪知道,名聲狼藉的媳婦不僅沒如自己預期的那樣折騰犯蠢,還治好了祖父,把祖母哄得開心,盡心疼愛呵護展魁和小玖兒,讓長輩真心接納他們,爲他們爭取到了應有的利益。還有迷彩服,行軍包,精湛的醫術……她的聰慧遠超乎他的想像,她的善良令他暗生慚愧。
他知道了她不是真的愚蠢犯糊塗,而是她孃家人的陷害。知道她洞房上吊是被逼得生無可戀,用那種絕然而悲狀的舉動報復害她的人。她在孃家的境遇是那麼悲慘,卻能懷着悲憫的善心對待展魁和小玖兒,不願意讓他們孤單難過,爲他們謀劃一切,讓他們無憂無濾快樂地生活。
她是自己的福星,自從她嫁給自己,他仕途上逐日追風,家裡更是順風順水……
今天,他又如願地帶着弟妹分了家。卻不是因爲陸漫犯蠢,而是家裡真的有個蠢人。
一雙弟妹交給她,他真的放心了。哪怕死,他也不用再擔心年幼的弟妹了。
可是,他的內心深處總有一絲愧疚不能言明。跟陸漫的君子坦蕩蕩相比,自己的確是個真小人。
還有,若他死了,漫漫怎麼辦?
說她聰慧,可她有時候真的很傻,姿色又太好,政治嗅覺也不靈敏……
祖母祖父年紀大了,若再沒有了他們的呵護,她該怎麼辦?
他死了,若她爲他守着,弟妹成親後她又怎麼辦?她沒有孩子可依靠,難道讓她後半輩子仰仗弟妹的鼻息而生活?
若她不想守着,是寡婦再嫁,肯定找不到像他和他家人這樣有能力護着她的人,她會不會被人欺辱,或者被人害死,而且到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他後悔了,他現在一點都不想死,可箭在弦上,他必須一無反顧地往前衝。
姜展唯走去那扇小門,想把心裡的話跟她說出來。他把手舉起來又放下,又舉起來,還是沒有勇氣敲下去。
自己是個殘忍又自私的男人,曾經把所有恨和怨發泄在她的身上,又拒絕她當他孩子的母親。現在他想給她留個孩子,想要她的軟玉溫香了,可她明顯是被嚇着而拒絕自己了。
他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回到炕上坐下。等等吧,讓她好好想一想……
第二天,陸漫被王嬤嬤叫醒。
王嬤嬤看着她,臉上似有不贊同。見杏兒去淨房準備水了,才輕聲埋怨道,“你們怎麼回事啊?老奴昨天以爲三奶奶和三爺能成就好事,怎麼還是分開睡的呀?哎喲,傻姑娘,刀槍無眼,若三爺真的回不來,讓他給你留個孩子,你這輩子也有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