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哪裡買的?好好吃!”
他眼前端坐着一個漂亮的小女孩,大眼睛眨啊眨的,滿是好奇地問:“……好吃嗎?”
“嗯!好吃!”他連連點頭,開心的直朝她笑,然後繼續對紙盒裡的炸雞塊進攻。“我喜歡這個味道——”
“以前沒吃過嗎?”
“……嗯……沒有。”他想了下,很肯定的點頭。再次道:“我沒吃過,如果我吃過一定會記得!”
“這是肯德基的炸雞,你怎麼會沒吃過?”這是個全民瘋快餐的年代,滿大街不是麥當勞說是肯德基。幾乎找不到幾個沒吃過的小朋友了。
“肯德基我聽過……”眼神有絲迷惘,像是思考得很費力,最後搖搖頭。“可是這樣好吃的束西,真的是現在才吃到的。反正我以前一定沒吃過炸雞。”
“真的嗎?”六歲的小女孩欲言又止,大眼睛帶着點疑問,原本熱情全開的笑容也收斂成淺淺的微笑。
“真的!”用力點頭。在吃完最後一塊炸雞之後,他突然問道:“對了,你是誰?怎麼會在我家?”
小女孩一驚,呆呆望着他,張着嘴,卻說不出話來。
“你怎麼了?”他好奇地問,心中想着:好可愛好可愛!連呆呆的樣子都好可愛。
“我我、一直都在啊,你……忘記我了?”小女孩原本流暢的表達能力一下子變得結結巴巴,語不成句。
“什麼忘記?我根本不認識你啊。”他偏着頭,苦苦思索之後,突然覺得眼前的一切怪怪的。“對哦,我不認識你,怎麼會吃你的東西?還有,我怎麼會坐在這裡?我不是在牀上嗎?”
“你、你……真的不一樣了……”小女孩以幾不可聞的聲音低喃着。
他覺得自己應該很虛弱,於是有點搖搖晃見的站起來,喃喃自語道:“我一直在生病,今天才有一點點好起來,爸爸說不要出門吹風,我該在牀上躺着的,怎麼出來了呢……”
小女孩再也沒有說話,一雙漂亮的大眼瞪着他。
“我要回去睡覺了。對了,你還沒說你叫什麼名字呢。”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揉着眼,精神不濟地問。
她還是靜靜的。
“怎麼不說話呢?啊,是因爲我沒有自我介紹嗎?我叫金鬱騏。你請我吃好吃的炸雞,我們當朋友吧!你是我第一個朋友哦。”
“第一個朋友?”
“嗯。”很努力要振作起精神,不讓睡意征服。“所以跟我說你的名字吧。”
“我叫……”
叫做什麼?他沒法聽見,小女孩的身影突然遠去,藍天白雲的色調霎時被一片黑暗取代,所有的聲音消失在風裡……醒來,酸澀的雙眼幾乎睜不開。不知道是醉酒的關係還是睡眠不足……啊,不可能會睡眠不足,他昨天不到十點就睡了。抓來牀頭的鬧鐘一看,現在是上午十點半,也就是說他,至少睡了十二個小時了。就算酒量不支到連喝個雞湯都能引發宿醉,也沒道理會疲累成這樣吧。
即使做了個好長好長的夢,也不致於會這樣……不過,真是個奇怪的夢。他是很喜歡吃肯德基的炸雞的,但那個小女孩卻不在他的記憶裡……小女孩是出自他的幻想嗎?算不算是催眠之後產生的後遺症之一?
想不起來……那就算了,還是想想自己的情況吧。
他這身體是怎麼了?上一次身體健康檢查是什麼時候?要不要在過年後再安排一次詳細的檢查?三十歲是成熟的年紀,身體心理都處於高峰期,沒道理出現未老先衰的情況,更別說他每天都有乖乖的在健身房耗時間呢。
懶懶的在牀上伸着懶腰,雖然頭有點昏沉,身體也有些疲憊,懶懶得連根手指都不太想動,但這樣的疲憊裡,卻帶着種輕鬆且飄飄然的感覺,像是積壓已久的壓力獲得了美好的抒發,身體與心靈都得到了徹底的休息……躺在牀上想了好一會,直到時鐘指向十一點,他纔將滿腦子亂七八糟的想法給丟開,決定起牀去沐浴一番。
他每天習慣洗兩次澡,早上淋浴是爲了讓自己更顯精神,能夠光鮮亮麗一整天;晚上以溫泉粉或各種可以舒解疲勞的藥草香精泡澡,是享受與養生,能讓他一整天所經歷的各種好事壞事都能藉此歸零,然後毫無負擔的睡個好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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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個只會坐享父親留下來的財富而不事生產的二世祖並不可恥,可恥的是連享受都不會,只會拿着大把錢財灑在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追求連自己都搞不懂的理想,最後得了個敗家子名聲不說,更把自己弄得潦倒落魄不堪。這種失敗的二世祖他見過太多了,常常讓他爲之感嘆不已,覺得他們這是何苦來哉。
金鬱騏很清楚自己就是個二世祖。不會特別引以爲榮,但更不會視爲羞恥。
明明就是投了個好胎,一生下來就比這世界大多數人擁有更多,又何必糾結在二世祖這三個字聽起來多麼的米蟲?多麼的不華麗?多麼的被世人瞧不起?與其在這些已經確定的事情上胡思亂想,還不如多去想想要怎麼華麗的過完二世祖的美麗人生。
他很自信,自己是個成功的二世祖,因爲他很懂得享受,更是從那些享受裡得到極大的滿足與快樂。當別個二世祖總心心念念着要開創一番大事業、當個成功的大企業家時,他卻頂着美食家的頭銜滿世界趴趴走,吃遍美食,賞遍風光。而當他們真的意料之外的功成名就或毫不奇怪的身敗名裂時,他金鬱騏還是一個揮霍着家產、過着悠閒貴公子生活的二世祖,對着別人的潮起潮落,或者發出一聲驚歎,或者發出一聲戚嘆,就像看戲一樣,過眼即忘,日子仍然照過。有野心卻沒實力,是件很危險的事。人貴自知。所以金鬱騏一向很慶幸自己生平無大志,每個願望總是很小,小到只要有金錢便足以解決;而金錢正是他最不缺的東西,足夠他一生受用。
“啊,是了,晚上跟佩文姐有約呢,要談上節目的事。”淋浴完後,隨便套件浴袍出來,打開PDA看了下今天的行程,發現晚上七點得出門。
“正好把小嫺介紹給她。”他滿意的點點頭,覺得這個安排真是好極了。
林佩文是他的現任理財經理人,而她有着比這個小小的身分更體面的頭銜——在投資界大名鼎鼎的恆遠投顧公司總經理。
雖然說金鬱騏曾經是恆遠投顧的幕後金主(現在林家父女的財富比他還多,所以金鬱騏目前只算是“名譽幕後金主”),但其實這間公司是林永勝、林佩文父女倆帶着一羣悍將一手建立起來的。他們父女從金守恆在世時就爲金家服務,就算後來飛黃騰達了,也仍在私底下幫忙打理金家的財富。而現在,林佩文不僅是金鬱駿的理財經理人,還偶爾客串他的經紀人——在金大美食家偶爾想要上電視賣弄他的美貌與身爲美食家的專業心得時,代爲打理一些瑣碎事宜,防止他在簽約時不小心把自己給賣了。
撥了撥已經幹得差不多的頭髮,他走入更衣室,將浴袍脫下丟到角落的洗衣籃裡,打開衣櫃掃視着各式各樣的冬裝,想着今天要怎麼搭配……然後,不經意地從一旁的鏡子裡,看到身後鏡子裡折射出自己赤裸背影上那幾條突兀存在的紅色抓痕……愣住。瞪視着那不該存在的抓痕,臉色青紅交加,莫名其妙又忍不住心跳加速起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今天的金公子,怎麼看起來有點像“他”?
在前往日式料理店的途中,奉嫺心中一直有這種感覺,忍不住在金鬱騏沒發現的時候偷偷看着他。
說是有點像,其實也不過是金公子少有的沉思表情出現得太久了,從中午下樓吃飯時,看起來就心事重重的樣子,跟每一個人聊天說話都有些心不在焉,僅僅是保持着基本禮貌在做着漫不經心的應和,跟他平常看起來的神采奕奕樣完全不同。
平常金公子與任何人閒談時,或許也不見得注意力是集中的,面對一些並不相熟的人,更可能是心不在焉的,但誰也無法從他一張看起來專注誠懇的臉上發現他對別人的應付。基於貴公子的風度,他總是要求自己做到即使面對不耐煩的人,也要讓人感覺到他是風度翩翩、氣質高尚;無時不刻警惕自己要保持最完美的形象面對世人,要假設周圍的四面八方隨時都蹲着一隻狗仔在等着偷拍他,所以不能有任何不華麗的舉動出現,將他辛辛苦苦建立了半輩子的貴公子名聲毀於一旦……雖然這樣顯得很裝模作樣,但一個隨時記得剋制自己的人,就算是虛僞,也比那些行事我行我素,只求自己高興,口不擇言,舉止輕慢,完全不管別人會不會因爲自己的無禮而鳳到難堪的人來說,更值得讚賞一點。
金公子是個不喜歡將事情想得太深的人,所以面對一些不愉快的煩心事時,可以找到方法解決的,就解決它;想不出解決方法的,就視而不見算了,再不想起就是。在他吃喝玩樂的三十年歲月中,大多時候的悠遊自在、順風如意,是建立在面對一些令他不舒服的事情時——比如說被直言不諱的諷刺爲不事生產的米蟲、被一些憤世嫉俗的人縵罵虛僞膚淺、被某些事業上小有成就的二世祖批評爲同類裡的敗類等等……大度的不予計較,不放在心中形成抑鬱。
遇到再怎麼覺得不開心的事情,他最多鬱悶一星期就拋在腦後了。但就算在心情不佳的期間,他也不會讓自己看起來魂不守舍、臉色沉鬱。
但今天不同。他從中午就一直處於不在狀況內的模樣,這樣精神不濟的樣子,金大少怎會允許自己以這模樣出來見人?趙飛青女士這陣子總是早出晚歸,今天也是一大早吃完早餐就出去了,所以沒有發現自己兒子的異狀,不然一定會出口相詢,問個清楚的。奉嫺向來獨善其身,面對她的老闆大人,從來是冷眼站在一旁看戲,不管是看他在演講臺上意氣風發接受崇拜,還是看他遊走花叢摘取芳心的自得,甚至是私底下各種難以向外人道的小毛病,比如:自戀愛美貪嘴還天天掛念着要減肥等等。總是合宜的扮演着當人下屬的角色,對他沒有太多想法,不批判輕視,也不高看迷戀。
可是今天他這模樣,卻無法不教奉嫺疑惑,並且爲之掛心。畢竟昨晚才與這具身體共度了一夜,即使能夠區分眼前的人是金公子,但當他表現得這麼像“他”時,她心中怎麼還能夠再不爲所動下去?
當身體擁有者變得不再那麼容易出來,就表示身體使用者雖然不見得察覺到什麼,卻下意識的產生了自我保護行爲。熱D書@吧#獨%家&制*作
一個向來不思考的人,通常有着敏銳的直覺,並遵循直覺做事。
真……有趣。
雖然這兩人性格大大的不同,但某些方面卻又雷同得那麼親切……“老闆,到了。”當奉嫺以很輕柔的聲音在金鬱騏身側提醒時,金鬱騏才悚然發現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間將車開到日本料理店的停車場、停好車,並且已經走到料理店門口了!如果不是奉嫺及時提醒他,那麼他一定會一頭撞到拉門上,而忘了停下來。
天!這是什麼情況?!他這是怎麼了?!
表面上一派閒適雍容作態的金鬱騏其實心底正爲自己的反常而震驚不已。他竟然一路上都處於夢遊狀態!那麼,在夢遊期間,他整個大腦到底在幹什麼?……好像,什麼也沒幹。以爲自己在思考,但一無所獲的結果證明了他只是在發呆而已……這一路上沒出車禍,該不該說他實在是個鴻福齊天的人?
心頭悄悄打了個冷顫,發誓不可以再這樣失態下去了……幸好沒人發現。當然,奉嫺是可能發現的,不然不會適時出聲提醒他。可是她是家人,知道他一點點糗事沒關係的,自己人嘛——金公子很寬宏大量的想着。
“歡迎光臨!”料理店的門僮將拉門拉開,鞠了個九十度的躬,精神十足的以日文喊道。
金鬱騏對門僮微笑點頭,很自然的牽起奉嫺的小手,溫柔的對她道:“這裡有臺階,腳下小心點。”
“您真是太體貼了。”她微笑。
兩人在玄關處換過拖鞋,接過服務生遞來的熱毛巾擦手之後,料理店的店長已經恭立在領位處,對金鬱騏微微躬身道:“金先生,好久不見。您的客人已經在‘天人菊’包廂等候了,請隨我來。”
“上田店長,好久不見。怎好勞你親自接待,你真是太客氣了,下次可別這樣了。”金鬱騏其實很享受這種特別待遇,但客氣話當然得說,而且還得說得非常誠懇,連自己都要騙過才行,這點他很在行。
“請別這麼說,這是對專家應有的尊敬,金先生請勿推辭。你的光臨,是小店的榮幸。”日本人就是多禮,一個多禮到龜毛的國度,自然可以將奉承話說到令人渾身舒泰,受用不已。明知是拍馬屁,還不會生出一絲惡感,覺得一頓飯吃下來花個一兩萬實在太值得。
這是一間從外表看起來就很昂貴的日本料理店,而它也確實昂貴得不得了。裝潢上當然是五星級的水平,而所有食材全部由日本空運而來,連廚師以及店長都是從日本重金請來。
不過這間店能夠令奉嫺忍不住暗自打量的原因,卻在於——這裡是秋家所投資的產業。在這間日本料理店開幕時,身爲知名美食家的金鬱騏當然被邀請過來參加美食初賞會,更是被贈與了這間店的永久VIP貴賓卡,這張卡聽說全臺灣只有十個人得到。剛拿到VIP卡那時,金鬱騏帶了好幾批朋友過來用餐,其中有一次金鬱騏專程請了趙嫂和李哥,當然也不會落下她,就當是家庭聚餐。不過那時她正巧接到奉嫣的急召,十萬火急的拜託她趕快過去幫忙製作蛋糕,她自然也就缺席了,錯過了品嚐這家被美食雜誌讚美得天花亂墜的頂級美食店的機會。
這間店經營了三年,如今成了如果不提前一個月預約,就絕對訂不到位子的名店。而這時候,那十張特殊貴賓卡的好處就顯現出來了。只要持有這張特殊貴賓卡,隨時都能取得特等保留包廂的使用權,不管店裡是不是處於客滿狀態,都不怕沒有位子。
這些信息,一部分來自美食雜誌,一部分來自網上跟衆家師姐妹的閒聊,再有,自然是金鬱騏公子對她的炫耀了。
秋家的家主,秋星華,與其說他是一個成功的廚師,不如說他是一個成功的企業家。他在形象包裝以及營銷上面,更有着無與倫比的想象力與創造力。一個家族的品牌,竟然在短短十幾年間迅速建立起來,這簡直不可思議!秋星華雖然對奉家帶着不知名的敵意,但奉嫺卻不討厭這個男人。雖然不討厭這個男人,不過奉嫺卻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跟這個神奇的男人見上一面……當“天人菊”包廂的門緩緩拉開,他們走進去時,奉嫺見到兩名早已等在包廂裡的人。一個是年約三十五左右的女士,一身高級主管打扮,看起來精明利落,應該就是金鬱騏的財務經理人林佩文;而另一位,是個長相英俊體面的男士,也差不多是三十五、六歲的年紀,身上有一種上位者氣質,應該就是今天要跟金鬱騏談上節目事宜的電視公司代表了……吧?
之所以會有不確定的“吧”字,是因爲奉嫺發現打一進門,那名男子的目光就定在她身上,然後就沒移開了。
她並不認識他,她很確定。那爲什麼他會以這種專注的目光看她?
然後,奉嫺很快的就知道了——在金鬱騏向他打招呼時。
“好久不見,星華。我以爲今天來的會是你的助理,你這個大忙人應該還在美國忙着的,真是意外的驚喜。”金鬱騏很開心的笑着招呼,然後將奉嫺帶到身邊,說道:“佩文姐,星華,我來慎重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女朋友奉嫺。嫺,這位美女是我乾姐林佩文;還有,這位大帥哥你不陌生吧?他可是你們廚藝界第一美男子秋星華大師呢!”
“真是個驚喜啊,奉氏的女廚。”秋星華淺淺一笑,看向金鬱騏,道:“沒想到你竟然能追求到奉氏的女廚,真不愧是咱們臺灣最知名的貴公子美食家,你證明了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麼事是你做不到的了。”
“哦?是嗎。”一頭霧水,只好裝深沉。
“秋先生,你的話很有深意哦,講明白些吧,別弄得莫測高深的,讓我們這些只懂賺錢卻不會讀書的商人情何以堪啊。”林佩文笑笑的擺出一副八卦的樣子,一邊領着所有人在位子上坐好,讓門外的服務生得以進來開始點餐。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多年前我曾經對鬱騏提過我在找奉家的人。今天他特地將奉小姐帶過來,莫非正是因爲一直記得我不經意提到這件事?”秋星華淡笑道。
金鬱騏心中一動!其實他哪會記得這樣的事。他跟秋星華真正熟到可以相約吃飯,也不過是這兩年的事,至於多年前只是點頭之交時,所談過的話,他不可能會記到現在。
啊,是了,五年半前他在選廚師時,也曾經向秋家討過幾個試用;那時秋星華在給他介紹廚師時,很漫不經心的向他提過奉氏女廚,說過“如果秋家的廚師不能滿足你美食家的嘴的話,那麼全臺灣也只有奉氏的廚師纔有可能讓你看上眼了。但她們總是避世不見人,我一直在找奉氏的廚師,可惜沒能找到。”
“並不是這樣,我不曉得你會來不是嗎?”金鬱騏緩緩啜了口茶後,回道:“我帶嫺來,是想讓她嘗一嘗這裡的美食。畢竟這裡的料理很出色,身爲廚師,應該要多多親身體驗才能更加精進自己的廚藝。當然,最重要的,是我想讓佩文姐看一看她,所以才請她跟我一道過來的。”金鬱騏俊臉轉向林佩文,對她討好的一笑。
林佩文一臉“沒有白疼你這小子”的欣慰表情,然後繼續把頭埋在菜單裡,劈哩啪啦的點菜,服務生手忙腳亂的在紙上狂寫。
“廚藝界的競爭確實相當激烈,不努力向上,就會被淘汰,是這樣沒錯。”秋星華點點頭。
“哪個行業不是這樣呢?”金鬱騏漫應。
“我可以請問一下,奉小姐目前在哪兒高就嗎?”秋星華突然想到什麼,眼睛微眯,目光在金鬱騏和奉嫺兩人之間打轉。
奉嫺一副溫順小女人樣,一切都交給金鬱騏大公子去主導,將自己當成包廂裡的一個佈景。在聽到秋星華的問話時,一雙如水般溫潤的眼眸便輕輕睞向金鬱騏,然後靜靜的垂下小臉。
“她是我的私人廚師。”覺得很有面子的金公子當仁不讓的代答。
“原來是這樣。真是……沒想到呢,一直沒聽你提起。”秋星華。
“沒有嗎?那可能是我們一直沒談到關於私人廚師的話題。”金鬱騏狀似很認真的想了下,點頭。
“那真是不可思議了。”
“怎麼說?”
“你總是秉持着好東西就廣而告之的想法,從來不藏私。怎麼難得擁有一個奉氏女廚,竟然沒有聽你主動宣揚?”
就算金鬱騏聽得出來秋星華言外之意是對奉嫺廚藝的質疑,他也不會傻傻的爲了證明奉嫺的本事而脫口說出一些不經大腦的話,然後給秋星華見縫插針的機會。所以他只是笑笑道:“我知道奉氏很有名,但更重要的是我知道她一向淡泊名利,任何會讓她爲難的事,我都不會去做。就算我不是她的男朋友,只是她的老闆,也要尊重她的意願。你知道的,我總希望自己可以少討人厭一些。”
“沒有人會比您更體貼了。”奉嫺真摯地看着他道。
即使只是客套話,但因爲說的人是她,所以金鬱騏真的很高興,白嫩的臉皮泛起了薄薄的紅暈,看起來超級可口,一雙漆黑的眼更是星光閃閃地呈現一種很勾人的萌意。在兩人情深意重、對視到無暇它顧時,林佩文適時的找秋星華開始談上節目的種種事宜,根據合約上比較有疑慮的條款逐字逐句的挑着問。
然後在接下來的三十分鐘裡,四個人不是專心吃着超貴的料理,就是談合約。這是美食節目下一季的重點策畫,除了吸引師奶客層外,還打算引誘年少無知的懷春少女來成爲美食節目收視率的忠實支柱,所以帥哥很重要,而金鬱騏這個美貌多金的美食家正是適合的首選。
對秋家,甚至是許多真才實學的名廚而言,金鬱騏只是個半調子美食家,每每在公開場合高談闊論的,不過是世界各國美食雜誌上面就可以閱讀到的東西。不過,沒有真本事又怎樣呢?美貌又多金,就足夠他混得風生水起了。任何一個來聽他演講的民衆,光看他的美貌都來不及了,誰會真的聽他在說些什麼?那些圍在他身邊的男男女女,莫不是想跟着他討點好處、沾點光,誰在乎什麼美食家不美食家的?重點是他很有錢!
就像世人都說他秋星華是頂級名廚,但誰又知道他的廚藝到底是怎樣的頂級法?每年登上雜誌名人榜,讚美的不是他的廚藝,而是他的外表和經營能力。如果秋星華是個真正純粹的廚師,那麼他不會跟金鬱騏這種有名無實的美食家往來,甚至可能會鄙夷他;所以他更像個商人,只有商人才會冷靜的衡量一個人的價值,併合理妥善的利用,各取所需,不在乎那人是怎樣糟糕的底細。
只是……身爲奉氏的女廚,卻屈就在這樣一個不懂美食的人身邊服務,到底是爲什麼?她就沒有一點尊嚴嗎?難道奉氏走到這一代,竟也墮落了?
看似專心討論合約的秋星華,其實早已經心不在焉。幸好這份合約並沒有太大的問題,這兩年來秋星華與金鬱騏也合作過幾次了,在一些事情上早有默契,不可能有太多問題會僵持不下。
當用餐到尾聲,合約也算討論完畢之後,又閒聊了一會,也差不多要告辭了。秋星華正在想着要怎麼邀請奉嫺下次出來談談……很明顯這將會很困難。根據這一年來在新一代奉氏女廚的拒不見面挫折中,他發現這些小女生根本都是宅女型怪胎,單純又難搞;相較之下,奉如意那一代的女廚還真是可愛得要命的存在!
“好了,今天就談到這裡了。這份合約我回去再找律師看一下,一星期內會簽名蓋章寄回去給你。”林佩文將所有文件都夾進活頁夾裡,順便看了看手錶。現在是晚上八點十分。“我八點四十分還有個會要開,得回公司了。鬱騏,你有開車來嗎?”她抄起賬單,禮貌的對秋星華笑了一下,才轉頭問金鬱騏。
“有的。需要我送你一程嗎?”他跟着起身。
“你剛纔喝了兩小杯清酒,我希望你別開車。啊,小嫺會開車嗎?”
林佩文打開拉門,等在一旁,讓他們三人先出去。
“我會。不過很久沒上路了。”奉嫺挽着金鬱騏的手臂,輕聲詢問:“要不,我們搭出租車?車子的話,明天請李哥來開回去。”
三人聊着家常,秋星華這個外人當然不好搭話,畢竟他也是喝了幾杯酒的人,若是自告奮勇要送人回家,精明厲害的林佩文第一個不放過他。
所以他只好摸摸鼻子,靜待在一旁。爲了不讓他向奉嫺搭話,這兩人也太賣力了……當他們四人走出包廂,正要往出口的方向走去時,途經一間叫做“凰雅”的包廂時,包廂門突然在他們面前拉開,一名年約六、七歲的小女孩走出來的同時,臉還朝着裡頭說話:
“爸爸,媽媽說她在大門口那邊,我去帶她過來。還有,順便請服務生叔叔多送幾條熱毛巾過來,不要溫的,要燙的,這樣纔有消毒到。”
“娩澤,你總是坐不住,怎麼當小淑女呢。”無奈而帶着點寵溺的聲音從包廂裡傳來。
這個聲音……奉嫺心頭一跳。秋星華先是疑惑了下,然後眉頭一挑,眼捷手快的伸出手臂頂住拉門,朝裡頭看去。
小女孩發現拉門拉不上了,不解的擡頭看去,才發現門被頂住了。
秋星華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以極緩極緩的聲音對裡頭的人道——“是你,奉靜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