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是在一次山體滑坡中意外死的,死的時候還懷着身孕……大概六個多月的樣子,很有可能是個女兒,可惜一屍兩命,沒能生下來……”
說這話的時候,霍霆琛的語氣不急不緩,平靜得彷彿沒有什麼波瀾和情緒。
然而這樣的一個事實,聽在唐栩栩的耳中,卻足以令人驚心!
儘管白晏禮的母親已經去世很多年了,久遠到大概連他自己都已經記不清母親的模樣,對唐栩栩而言……他的母親更是一個從未接觸過的、全然陌生的存在。
可在聽完霍霆琛說的話時,唐栩栩還是不由自主地縮緊了心口,覺得很痛心。
哪怕她沒有真正見到過那樣的場景和畫面,卻彷彿可以想象出當時的慘烈,一夕之間失去兩個親人的痛楚,顯然不是可以輕易承受的。
更何況,那個時候白晏禮還很小……正是最依賴父母的年紀。
話音落下,霍霆琛差不多抽完了一根菸。
坐直身體,隨手將菸蒂摁滅在菸灰缸裡,男人便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款步朝門口走來。
在經過唐栩栩身邊的時候,步子稍稍頓了一下,隨即微微側過臉頰,低聲道。
“帶他回去吧……”
說着,便就徑自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一直等到霍霆琛走開了一段時間,唐栩栩纔像是回過神來。
她能看出白晏禮今天的情緒有點不對勁,但因爲避丨孕藥的緣故,她沒有多想,只當他是傷了作爲男人和丈夫的自尊心,再加上她隱瞞了他,所以纔會那麼生氣。
直至現在,霍霆琛告訴她……今天是他母親的祭日,甚至同時也是他那個未出世的妹妹的祭日。
唐栩栩才恍然明白他心緒沉鬱的原因。
可是,在他最需要她的陪伴和寬慰的時候……卻讓他發現了避丨孕藥的事。
儘管她不是故意惹他不痛快的,但顯然這樣的發現讓他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兩件事情疊加起來……便成了令人難以承擔和負荷的情緒。
但就算是這樣,他也沒有責怪她、朝她發脾氣。
雖然那個時候他離開的背影過於冷漠,讓她覺得有些受傷……然而在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她似乎稍微有點可以體諒他當時的心情了。
她甚至忍不住在想,他是爲了剋制住自己不跟她吵架,所以才做出那副冷漠的樣子。
念及此,唐栩栩的不由黯下了幾分眸色。
心下隨之涌起了一股內疚的感覺。
覺得自己是不是太不關心他了?
自從他們認識開始,就一直都是他在照顧她、遷就她,幫她處理各種各樣棘手和麻煩的事,不讓她爲了任何煩惱而傷腦筋……而她能爲他做的,卻是很少。
他總是可以事無鉅細、面面俱到地把她照顧得很好,她卻還在對他發大小姐的脾氣。
甚至差點一氣之下把他扔在外面過夜,不去管他!
明明看到他喝醉了酒身體難受,也賭氣地裝作看不見。
這麼想着,唐栩栩愈發覺得愧疚了,即便邁開步子,快步走到了白晏禮的身邊,將他從沙發上扶了起來,輕輕撫上他發燙的臉頰,輕喚道。
“晏禮?晏禮?”
聽到唐栩栩的呼喚聲,白晏禮一手抵着前額,緩緩睜開了眼睛。
視線顯得有些迷濛,目光也沒有焦距。
微眯着眼睛看了她好一陣子,纔像是認出她是誰,不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從沙啞的喉嚨裡溢出兩個低低的音節,喚了一聲她的名字。
“……栩栩。”
“是我,”
見他還認得出自己,唐栩栩不由面色一喜,微微上揚了幾分聲調。
“別喝了……我們回家,嗯?”
一句話,從唐栩栩柔軟的脣瓣中吐出來,就像是在哄孩子那樣,語調溫柔到了極點。
白晏禮還處在醉酒的狀態,並沒有清醒過來。
聞言也只是喃喃地重複着她說的話。
“我們……回家……?”
“對,回家……我帶你回去……”
一邊說着,唐栩栩微微俯下身,試圖將白晏禮從沙發上扶起來。
然而她的力氣不夠,男人的身體又太沉,還沒等她站穩身子,便就腳底一滑……不小心摔到了男人身上,撲進了他的懷裡。
下意識的,白晏禮本能地擡手摟住她的腰,扶穩了她的身子。
攀着男人的肩頭,唐栩栩稍稍穩住身體的重心,正要從他身上站起來。
只是下一秒,還沒等她離開男人的胸前,就被白晏禮一把攬了回去,緊緊地貼到了他的身上,似是不願放她離開。
唐栩栩心頭微動,沒有再動。
低下頭,男人把臉埋到了她的頸間,雙臂環在她的腰側,將她嬌小的身子圈在了自己的懷裡……卻是什麼也不說,只是沉默着緊緊抱着她,不讓她從自己身邊離開,彷彿對她十分依賴。
唐栩栩任由他抱着自己,擡手緩緩撫上他的碎髮,同樣沒有說話。
靜寂間。
像是可以聽到男人的呼吸在耳邊響起,溼熱的氣息拂在她的肌膚上,捎起微微的癢意。
兩個人就這樣相互擁抱着,靠在沙發上靜默了許久。
直到男人啞着嗓子低低地喚了一聲,宛如在夢囈。
“栩栩……別離開我。”
白晏禮並不是一個情緒外露的人,從不把喜歡兩個字掛在嘴邊,偶爾的幾次表白,也都是唐栩栩逼着他才說出口的。
眼下,聽他這樣說了一句,口吻中似乎還帶着微微的乞求,唐栩栩的一顆心不由柔軟了下來。
她輕輕低頭,在他的額頭上印下一個淺淺的吻。
柔聲安撫道。
“嗯……我不走,我會一直在你的身邊,陪着你……直到你慢慢地變老。”
痛失至親的悲慟,只要經歷一次就夠了。
她是他的妻子,是說好了要一輩子在一起的人。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那是他們在結婚的婚契上許下的誓言,她又怎麼會離開他呢?
…
宿醉了一晚。
第二天白晏禮卻是早早就起牀了。
彷彿記不起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白晏禮對待唐栩栩的態度雖然有所緩和,但還是像隔着一層薄薄的冰,不似以往那樣體貼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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