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唐栩栩璨亮如昔的眸子，目光清澈如水，毫無遮掩，直白得一眼就能看透她眼底濃濃的嘲諷和譏誚，以及那種度過了傷心和失望之後的厭惡。
他知道，她的天性一向樂觀。
很少會把傷痛的情緒表露給外人看，哪怕是心死成灰，也會當機立斷地做出乾脆利落的選擇，不會讓自己耽於悲傷太久。
就像之前在訂婚宴上被司少哲背叛拋棄，她也沒有掉一滴眼淚。
哪怕她爲之付出了十多年的感情，也依舊毫不猶豫地一刀斬斷！
說了放手，就是真的放手！
絕無回頭。
看到她眼中的疏離和決絕，白晏禮不由加重了手中的力道，胸腔內忽然一緊，宛如被人重重攥了一下心臟，一閃而過一絲心慌的感覺。
再開口，男人目光沉鬱，眼底像是掩着一層淡淡的陰霾。
喉結隨之微微動了一下，嗓子啞得厲害。
“只要你願意，沒有什麼不可以……”
像是厭極了他的聲音和他那些巧舌如簧的詭辯，白晏禮才一開口，不等他把話說完，唐栩栩再次冷笑着打斷。
“我不願意。”
白晏禮眸色一暗，滯住了口吻。
唐栩栩剔着冷眼，繼續道。
“我說過，夫妻之間最重要的是信任，那是兩個人在一起的首要條件……現在，我對你的信任崩塌殆盡，如今的你在我眼裡信任值爲零，哦，可能還是負無窮……你說的每句話我都不會相信，連標點符號都不會信。”
每個字，唐栩栩說得並不用力，語調也不高。
但是聽在耳裡，卻是斬釘截鐵得毫無迴旋的餘地。
白晏禮緊抿冰脣，像是想說些什麼，然而靜寂片刻……到底是什麼都沒有說，好似無言以對，無從辯駁。
在唐栩栩的印象中，這個男人雖然不如那些輕佻放蕩的花花公子般舌燦蓮花，但也絕對不是那種木訥得會被人懟得啞口無言的人。
他的巧辯和口才，她是領教過的。
並且一再淪陷，深受其害。
而眼下，他沒有回答，顯然也並不是真的回不上話。
大概……只是心虛，所以選擇了沉默。
見他不吭聲，唐栩栩也無意再同他爭辯什麼，只淡淡地勾了勾嘴角，眉眼間嘲弄更甚。
“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你覺得這樣的婚姻……還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繼續歲月靜好、安然無恙地維繫下去嗎？”
說着，不等白晏禮回話，唐栩栩便就擡起手，用力地一把拂開了男人搭在自己肩頭的手，爾後頭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眼看着唐栩栩越走越遠，白晏禮卻沒有要邁步追上去的意思。
鍾堯不免有些詫異，忍不住開口提醒了一句。
“少董，太太走遠了……”
白晏禮垂着眼瞼，俊臉陰鬱一片，令人看不透他心裡的情緒，更捉摸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頓了頓，見他沒有反應，鍾堯又繼續追問道。
“您不跟太太一起走嗎？”
聞言，白晏禮像是纔回過神來，先是擡眸看了眼唐栩栩單薄的背影，爾後脫下身上的外套遞到鍾堯的手裡，低啞着聲調吩咐了一句。
“把外套給她披上，你去送一下她。”
見白晏禮沒打算跟上去，鍾堯不由愣了一下，才趕緊接過他遞來的外套，頷首答應了一聲。
“是。”
“等等……”
下一秒，還沒等他邁開步子，又聽白晏禮開口喊住了他，下意識補充道。
“她的身體還沒有恢復，暫時只能吃些清淡和容易消化的食物，你先帶她去李記喝點粥墊一墊肚子……讓她吃些東西。”
“好，我明白了。”
鍾堯應聲答下，擔心他還有什麼遺漏，便就多問了一句。
“還有什麼別的……要注意嗎？”
“你今天不用去公司上班了，看着太太一點，有什麼消息隨時通知我。”
聽到這話，鍾堯便就反應了過來。
少董事長這是要他盯着太太，注意她身邊的風吹草動……換言之，就是讓他監視太太。
雖然白牧野昨天晚上在把唐栩栩送到醫院，確認她臉色好轉之後就被趕走了，但指不定什麼時候又會冒出來勾搭太太，順帶挑撥一下太太和少董事長的感情。
眼下事態鬧得這麼僵，別說少董事長覺得棘手，就連他這個事不相關的旁觀者看了都覺得頭疼！
在這之前，他一直以爲太太是那種甜膩的豪門嬌女，對男人很依賴，尤其在兩人濃情蜜意大秀恩愛的時候，對白晏禮更是俯首帖耳千隨百順……萬沒想到，她性格里還有這麼剛烈的一面！
說離婚就離婚，半句商量都沒有。
鍾堯從沒遇上過這麼棘手的事兒，甚至從未見過少董事長露出這種難堪的神態。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還不知道接下來回演變成什麼樣的局面。
一時間，鍾堯有些心裡沒底，遲疑再三之下……還是忍不住多嘴問了一句。
“少董，我覺得……還是您親自陪着太太比較好，公司那邊的事交給我來應付就可以了，一般也不會出什麼大事，您稍微休息一兩天不會出亂子的。倒是太太這邊的情況很難辦，您既然在意太太，就多陪陪她吧……”
面對鍾堯好心的規勸，白晏禮沉着眼眸，只淡淡地回道。
“她不想見到我……先讓她冷靜一段時間。”
鍾堯：“……”
他怎麼莫名覺得，不冷靜的那個人……是眼前這位？
不過想一想也是，唐栩栩得的是急性腸胃炎，過於劇烈的情緒會加重病症……兩個人現在的局面完全僵死了，根本沒法好好交談，繼續膠着下去無濟於事，給彼此一點空間或許能稍作緩和。
這麼想着，鍾堯就沒再多說什麼，立刻加快步子追上了唐栩栩！
“太太，先生讓我送您。”
一邊說着，鍾堯便就順手將白晏禮遞來的外套披到了唐栩栩的肩上。
唐栩栩穿得單薄，這會兒外面又下起了小雨，雖然氣溫不算很低，但風吹來的時候多少有些涼意。
白晏禮站在陽臺上，垂眸看着鍾堯追到唐栩栩的身後，將外套披到她的肩頭……隨即，還沒等外套擋下幾滴雨絲，就被唐栩栩揚手拂落到了地上！
爾後踩着高跟鞋，直接踏了過去！
棄之如敝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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