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不是那個被指着鼻子教訓的人，聽了蘇妍這番控訴，恐怕就連她都要覺得自己是一個多麼任性妄爲、驕縱自私的人了。
只可惜……
再好的演技也不會變成真的。
白晏禮那麼精明的一個人，不可能看不穿蘇妍的真面目。
而他之所以沒有揭穿她，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信任她，信任到了一種本能不去質疑，乃至是自欺欺人的地步。
不等蘇妍把話說完，唐栩栩煩不勝煩，根本懶得跟她爭辯，隨手抓起牀頭櫃上的玻璃杯，直接‘哐’一下砸到了她腳邊，冷冷道！
“滾！”
沒想到唐栩栩會突然出手，蘇妍口吻一滯，似乎是被嚇到了。
驚了片刻，才微微紅了眼眶，轉頭看向白晏禮。
“晏禮……我，我不是故意要惹她生氣的，我只是看不慣她那樣對你，才氣不過……”
白晏禮神色略顯沉鬱，卻始終沒有苛責她的意思，只淡淡重複了一遍。
“你先出去。”
“……喔。”
垂下腦袋，蘇妍低低應了一聲。
像是有些不放心，但還是乖乖地依言走了出去。
…
走廊上，莫微羽聽到房內的響動，不由加快了腳下的步子。
一擡眸看到蘇妍從病房裡走出來，臉色頓時一冷。
“你來幹什麼？！”
“我……我來看看唐小姐……”蘇妍低着聲調，似是十分愧疚，“如果晏禮不是爲了救我，就不會丟下唐小姐不管，害她受那麼重的傷……”
莫微羽冷笑一聲，打斷道！
“少在我面前裝模作樣，我不吃你這套！那天在伯爵，故意把我絆倒、害我被抓的人……是你吧？！”
聞言，蘇妍立刻矢口否認，一派做賊心虛的模樣。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知道你討厭我，但不能誣陷我……”
“誣陷？”
莫微羽冷笑更甚，劈手掐住她的脖子，將她摁在了牆壁上，沉聲詰問道！
“那你告訴我，你爲什麼會在那艘船上？他們要抓的人是我，跟你和栩栩都沒有關係……栩栩追過來是爲了救我，那你呢？！”
面對莫微羽的咄咄逼問，蘇妍臉色微白。
立刻對着屋子裡的男人揚聲求救。
“晏禮……晏禮！咳咳……我快要喘不過氣了……咳咳咳……”
莫微羽沉下眸色，冷然道。
“演夠了嗎？信不信我真的掐死你？！”
“咳咳！咳咳咳！”
霎時間，蘇妍咳得更厲害了，因爲窒息而漲紅了脖子，艱難地說不出話。
見不得她裝模作樣，莫微羽正要開口反詰，卻被男人一把握住手腕，迫使她鬆開了手。
“這件事跟妍妍沒有關係，對不起栩栩的人……是我。”
莫微羽凜然擡眸，惱怒地瞪了他一眼！
“栩栩都成那樣了，你還護着她？！”
“當時的情況你不瞭解，我知道你關心栩栩，但……”
不等白晏禮把話說完，莫微羽驟然拔高聲調，冷冷打斷道！
“我不瞭解情況？那你呢？！你又瞭解多少？！你知不知道，栩栩她懷孕了？！”
聽到最後三個字，白晏禮驀地一震！
垂在身側的手指陡然握緊，指節因爲過於用力而泛起了白色，手背上青筋暴起，像是隨時會繃斷。
死寂片刻，才聽白晏禮晦暗出聲。
“……你說什麼？”
看到男人這樣的反應，莫微羽不免覺得諷刺。
“你不是對什麼都瞭如指掌嗎？怎麼……醫生沒有跟你說栩栩流產的事嗎？真是太可笑了，連自己老婆肚子裡的孩子都保不住，竟然還有臉說我多管閒事……”
聽得‘流產’二字，男人的臉色霎時灰敗到了極點！
彷彿被人狠狠敲了一記棍子，剎那間震碎了他的頭骨，令他痛不欲生。
耳邊，莫微羽的諷刺還在繼續——
“那顆子彈射穿了栩栩的小腹，雖然沒要她的命，卻是要了另外一條命！”
“一個還來不及出世的孩子，甚至來不及睜開眼睛看一眼這個世界，就那麼死了。”
“原本栩栩就不願意跟你在一起，可你偏偏不放手，硬是強迫她懷上了孩子……卻又在最危險、在她最需要你的時候，爲了救別的女人……將他們母子棄之不顧！”
“事到如今，你竟然還護着這個害死自己孩子的兇手？！”
“白晏禮，你真是連畜生都不如！”
……
驀地，白晏禮像是猛然反應過來，當即拔腿朝病房走了進去！
“栩栩！”
見狀，蘇妍一把抓住他的手，下意識想要喚住他。
“晏禮——”
然而不等她抓上男人的手臂，便被毫不留情地一把甩了開！
霎時間，蘇妍吃不住力，一下摔倒在了地上！
只是這一次……白晏禮卻像是聽不見她的痛呼，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得知唐栩栩流產的事，白晏禮幾乎是一腳衝進了房間，可在進門的那一剎……看到病牀上的那個身影，他又堪堪頓住了腳步。
僵立在門口，白晏禮凝眸着女人靜靜發呆的樣子。
她很少這樣安靜，長時間維持着沉默……他不習慣她這樣。
可是，他沒有資格去質問她，更沒有資格責怪她。
因爲做錯事的人，是他！
他一直想要孩子，哪怕連哄帶騙也想讓她生一個。
她起先不樂意，他也就沒有逼她，後來她知道了蘇妍的存在，就更加厭惡他的碰觸，無論如何也不肯跟他有血緣上的牽繫和瓜葛！
好不容易他們有了孩子，可他卻連這個孩子的存在都不知道，就徹底地失去了他！
黯下眸光，白晏禮神情憔悴。
彷彿自他出生開始……從來沒有哪一刻，讓他覺得如此挫敗。
沉默了一陣，白晏禮方纔緩緩走到牀邊，拾起唐栩栩的手包裹在掌心，繼而輕輕抵在自己的額頭，不知道是在安慰她，還是在安慰自己。
“還會有的……我們還會有孩子的，一定還會有的……”
聽到這話，唐栩栩輕輕顫了下睫毛。
轉而回頭看向面前的男人。
一字一頓道。
“不會有了……那一槍打在了我的子宮，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生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