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祖父的那些年裡,千葉也時常聽爺爺提起神鼎寨,一個山賊窩子,卻是與鄰邦敵國並重的存在。而神鼎寨雖在樑定山口中不過區區數千人,卻是有着朝廷如何也攻不下的銅牆鐵壁,他的父親,不正是在與朝廷對抗中重傷不治?身負殺父之仇,他爲何還能如此淡然地提起朝廷?
“以我的身份,原以爲駙馬不會對我說這些話。”千葉清澈的眼眸裡,是她最真誠的心意,“你和這府裡所有人,本該十分記恨朝廷,二孃和惠梨,更該恨我纔對。若非朝廷對神鼎寨出兵,老寨主一定還健在,而我身爲皇家女,恰恰代表了朝廷。可你和你的家人,如此善良溫柔的相待,我受之有愧。”
定山看着千葉的面容,沒有了成親之日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淡漠,卓羲一再叮囑他要趕緊與公主拉近距離,可他刻意地做了一些事後,渾身都不自在,不願強迫千葉也不願勉強自己,這些天做的事說的話都憑心而來,以誠相待,不知不覺他們反而走近了。
“神鼎寨何嘗不與朝廷敵對,戰火難免生死,即便有恨,也要恨該恨的人。”定山神情凝重,真誠地說,“公主捲入這樁婚事,雖是皇上指配,若追根溯源,終究是因爲神鼎寨的存在,該有愧疚的是我。”
千葉輕輕搖頭,“你不該對我提起神鼎寨的事,我的身後終究是皇室與朝廷,該對我有所防備,我們之間才能免去一些誤會。”
“夫妻之間。”定山說道,“何需防備?”
千葉心頭一顫,凝視着他,這個男人是她的丈夫,道理上要與她一生一世的人。她不得不承認,從看見樑定山的第一眼起,心裡就不一樣了。也許真嫁了凶神惡煞的強盜,她也死心了,偏偏遇上這般當世無雙的男人,那麼她的人生,又爲何非要是一潭死水。而她的丈夫,更一次次在她的心裡勾起漣漪。
“但若公主對此反感,我往後會謹慎對待。”定山亦道。
“不,我只是不想給你添麻煩。”千葉不自覺地朝前走了一步,意識到的時候,心都快跳出胸膛,而盤旋在腦中的那個婚約裡的女子她始終放不下,但每每話到嘴邊,就是開不了口。她細心觀察這家裡的人,好像誰也沒對那“婚約”有所在意,
定山淡淡一笑,便要告辭,而他從剛纔開始真正與千葉你我相稱後,就不再像之前那樣會對千葉躬身作揖,玉樹臨風的男子挺拔地站在面前,彷彿是世上最堅強的依靠。
千葉見他要走,忽然想起曾對惠梨說的話,忙道:“我對惠梨說,因爲我身體不好,你才住在書房。”
定山笑道:“我明白了。”
再往下該怎麼說,千葉沒主意了,唯有靜靜等待樑定山離去,可眼前的人卻沒有動,在千葉擡眼看他時,更是朝自己走近了。
定山的目光亦是刻在千葉的身上,說道:“既是夫妻,我們之間沒有防備,更沒有麻煩一說,不要擔心會給我添麻煩,我會盡丈夫的責任,待你好。”
這樣的話,激得千葉心裡一陣亂,是歡喜還是不安,她不知道,可亂過了頭,又猛地清醒了。
十幾年來與人相處中時時刻刻的自我保護,又讓她不自覺地要把自己藏起來,千葉忽然冷下臉說:“駙馬這話來的好突然,若是青梅竹馬做了夫妻,這樣的話自然比蜜還甜,可你我到如今,也算得上是陌生人。”
但這話說出口,就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