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霍大山的書房,席三默靜靜地站在窗前,她望着遠處的噴泉,眸光深邃,卻幾次欲言又止,十二的監控讓她瞭然於胸,端木雨幫了她一個大忙。
可是她要怎麼開口說呢?
她的身旁,霍大山負手而立,周身蒙着一層靜謐的光輝,其實她想說什麼,他已經知道,知道也就不必多問,靜靜地等着她準備好就OK了!
良久良久,席三默才做好準備,她才籲出胸中鬱結的悶氣,收回目光望着霍大山,目不轉睛地委婉道:“以爸的勢力,要查到殺害五少的兇手,簡直就是易如反指,哪怕他們藏得再深。可是爸一直不插手,看着霍離一人忙碌,想必爸也是在鍛鍊他的能力,讓他能活得更堅強。”
她想說的不是這些,霍大山沒有插嘴繼續等着,他微微一笑,意味深長。
席三默卻是笑不出來,緊繃的嘴角從未有過的嚴肅:“霍離是一個很重感情的人,他很珍惜父子恩手足情,即使他對他們早有懷疑,即使一直說寧可錯殺一萬不可放過一個,但他還是做不到真正的痛下殺手。”
霍大山沙啞的聲線,和顏悅色:“成大事者,不應有婦人之仁,對敵人心軟,就是對自己殘酷。”
席三默瞭解地點點頭:“弱肉強食,優生劣態,這是生存的自然法則,我懂,霍離也懂。霍離從天朝過來,他有很多東西都要重新開始學,他能做過今天這一步的遊刃有餘,已經很不簡單。真正的兇手,他一直在查,很辛苦,我想幫他。”
“你自己都要大難臨頭,還有精力去管他的事情,默默,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
席三默搶話,緊張的打斷:“可是爸,我已經知道誰是殺害五少的真正凶手了,我只要告訴他,他就可以……”
“這就是你今天想對我的話,可是你知道又怎麼樣,找出殺害五少的兇手,是他來這裡的使命之一。你有你要做的事情,我有我要做的事情,他也一樣,各盡其職,誰也不能亂了佈局。亂了,大事也就亂了,所以默默,不該你管的,你就不要管!”霍大山打斷的苦口婆心。
席三默焦急的搖頭:“不,沒有時間了,爸,沒有時間了。大劫是什麼樣的大劫,我能不能渡過,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可是不能排除我會死亡的可能性。如果萬一我死了,那麼這件事情也就是我能爲五少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
霍大山的臉色驀的黑沉,他緊緊地扣住席三默的藕臂,嚴肅的一字一句:“席三默,我對你說過一句話,我說你不會死在我手中,你只會死在你自己手中,還記得嗎?”
記得!席三默緊張地點點頭。
“席三默,你說的對,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活,神秘男人也不知道,那就是說沒有人能控制你的生死,就像沒有人能控制你的命運一樣,但是你自己如果想放棄,那就是真正的放棄了。明白嗎,你是死是活,這個結果只有你自己才能選擇。”
“你活下來了,你纔有以後,纔有未來的第二劫。可如果你死了,你幫五少報了仇也沒有任何意義,因爲五少不會存在沒有你的空間,他會和你一起灰飛煙滅。”
“密室裡的陰魂就是你的生命跡象,她吞噬你的時候,也就是五少破滅的時候,所以席三默,現在你要關心的不是兇手,不是關心五少,而是你自己,你身肩的責任比五少重千百萬倍,你要清楚的知道這一點。”
腳步趔趄,身形搖晃,幽亮的眸子也瞬間失了光彩,席三默就像那夜色下的大海,平靜的再也看不到一點浪涌,她就是想幫霍離,想幫他一次,活下來一切好說,可萬一她死了,她就什麼都不能再爲霍離做了。
“你想幫他,就好好的活下來,你活下來,纔是真正的幫他,至於兇手的事情,他很快就能查到,你根本不用替他操心。”似乎看透了她的心事,霍大山點石成金。
她還沒有看到爸爸,不能死!
她還沒有給蕭不凡一個答覆,不能死!
她和洛姍姍還有很多很多的約定,不能死!
她還沒有爲霍離生一個女兒,不能死!
是,不能死,她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沒有做,她怎麼可以死,她一定是被可惡的莫少情,無情的霍家兄嫂氣糊塗了,也只有氣糊塗了,她纔會產生如此消極的態度!
好了,好了,都明白了,活下來,只要她想,她就一定能活下來!
思及此,席三默剛纔暗沉下去的眸,終於在霍大山的點化後重新燃起,昂揚的戰鬥力:“是,爸說的對,我不會死,我一定會努力活下來,但是爸,如果我半死不活,或者下落不明的情況下,你一定要把我的發現告訴霍離,讓他完成自己的使命,讓他不能放棄,讓他等我回來!”
乖!
霍大山鬆了一口氣,鬆開她的胳膊,打趣緩解剛纔緊張的氣氛:“我可不是你的廉價勞動力,要我轉告那麼多話,我可是要收費的!”
席三默調皮一笑:“收費是吧,那簡單啊,送你一個胖孫女怎麼
樣?”
“你個臭丫頭,存心氣我是不是?”霍大山故做生氣,眼睛卻偷偷瞄上了她的肚子,寬鬆的裙子下,真的是一點都看不出來,他記得上官月懷*孕四個月的時候,肚子已經明顯地鼓了出來。
可惡的子*宮畸形!
然,席三默卻以爲他真生氣,一邊閃開跑人,一邊笑道:“女兒我是一定要生一個,至於你接不接受,那就和我沒關係了。還有啊,這些天我一直在等待大劫的降臨,可我發現等待的日子就像一池死水,不進不退,時間停止,所以我決定發起攻擊,速戰速決,然後和霍離生一個大胖丫頭。”
霍大山知道她的身體狀況,也不敢惹她生氣,只站在那裡惱道:“現在的女孩都這樣不知羞,婚都沒結,就一天到晚想着生孩子,真是太隨便了。所以席三默,等你平安回來後,還是先把婚結了吧,我好久沒吃大餐了!”
“雙喜臨門也不錯,爸,你別忘了給我備兩份大禮哦!”席三默調皮地吐了吐舌頭,就轉身跑出了書房,莫少情,我來了,我們開始戰鬥吧!
席三默想速戰速決,然而得到新消息的莫少情,也心喜雀躍,也迫不及待的也想治席三默於死地,所以席三默剛走到噴泉的位置,遠遠的就看見莫少情打着一把淡黃色的遮陽傘從別墅中*出來,朝她的別墅走去。
十二瞞下了重要情報,以至於席三默根本不知道莫少情已經掌握了更多的信息,更不知道莫少情找她的真正動機,她只道莫少情來得正及時,轉身對蕭不凡說:“有些事情躲不了,我和她的恩怨也必須做個了斷,今天我想逼她離開霍家莊園,一會兒,你離我近一點,我怕她情緒一激動傷到我。”
席三默不怕莫少情,論口才雄辯,莫少情不是她的對手,她要防的,也就是防莫少情動手傷人,但有蕭不凡在身邊,她就沒什麼好擔心了。
能防的,席三默都儘量設防,可是她怎麼能想到,身邊的人都一個個瞞着她那麼多事情!
然,蕭不凡不喜歡莫少情也很久了,莫少情住進來的第一天,他就想莫少情離開,也爲此事和霍離吵了一架。如果席三默能把她趕出去,蕭不凡當然支持,他點頭應好:“放心,我會永遠在你的身旁,我也不會讓她傷你。”
席三默勝券在握,與蕭不凡並肩而行,他們一進入別墅,就見莫少情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飲水,和端木雨面對面,有一句沒一句地瞎聊着。
端木雨在擡頭間,看到了席三默,她朝席三默笑着揮手:“默默,你怎麼去那麼久,爸爸還好嗎?莫少情過來找你,說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席三默笑,莫少情扭頭,笑容也是溢滿着整個臉頰,璀璨奪目,可是誰又能看到,這兩張笑臉下,都涌着低沉的氣壓,和電閃雷鳴的恐怖。
“怕打擾莫小姐休息,也就沒去看望莫小姐,莫小姐的傷好了嗎?”席三默走到端木雨身旁坐下,蕭不凡沒有靠近她,而是站在莫少情的身後,莫少情膽敢動手冒犯席三默,他的手也是不會客氣的。
莫少情傾前身體,把水放到面前的茶几上,然後攏起流海露出受傷的額頭,上面的紅腫已經消失,剩下一點點小指甲蓋大小的紅肉有待慢慢生長:“多謝五少奶奶關心,我的傷差不多要好了。”
席三默微微頷首:“四嫂傷了你,我也有責任,何況你還是五少的客人,爲了彌補照顧不周,我可以答應莫小姐一個請求。哦,是了,莫小姐說來這裡是想我和商量什麼事情,什麼事情呢?”
這是發難的一個介口,莫小情但凡敢說回家,席三默一定會送她走,莫少情如果敢提非份之想,席三默便會藉機說事。
只是席三默想到了,莫少情也想到了,她本來是想逼迫五少送她離開,五少當然也不會讓她就這樣離開,所以如此一來一往,她就自然有了機會。
可是席三默如此一說,她的這個請求也明顯是不能再說,否則她離開莊園是鐵定的事實。
腦筋快速運轉,莫少情思索片刻,才笑道:“今天來找五少奶奶,是想和五少奶奶商量一件事情。自從那謠言四處傳播後,五少幫了我不少忙,還將我收留在莊園,着實給二位添了不少麻煩,所以今晚我想親自下廚做些小菜,宴請五少和五少奶奶,以示答謝。”
這個要求過份麼?
不過份,人家宴請的是兩個人,並沒要求和霍離獨處,席三默等着處理莫少情,沒想到竟然被莫少情緩兵一步,只是想緩兵沒那麼容易。
席三默接過球,原地打了一個太級,以力打力:“這怎麼好意思呢,莫小姐是客,身體又剛恢復,今天就算要宴請,也是我們作東來宴請莫小姐纔對。不如這樣,今晚我下廚做一些美食,我們大家去爸爸的別墅聚聚,你也知道,老人家怕孤單。”
去霍大山的別墅吃飯,她還能演戲挑撥霍離和席三默,讓他們兩人反目成仇麼?
不但不能,霍大山不定還會找她的事,弄得她下不了臺面,莫少情放在兩側的手,悄悄地握成了拳頭,她恨席三默,
真真切切!
席三默銳利的眼光掃過她,笑得風清雲淡:“我也會邀請雷隆過來一起聚聚,畢竟莫小姐不能在莊園裡住一輩子,遲早要離開,所以那些該說清的就儘早說清,免得大家的誤會越來越深,免得影響了莫小姐的前程。”
莫少情咬牙切齒,霍大山限制了她的表演不算,還請雷隆過來,如果雷隆知道她刁難了席三默,雷隆一定會把她打死。
席三默,你還能更狠一點麼,莫少情皮笑肉不笑:“我就是想答謝五少和五少奶奶,五少奶奶搞得這麼盛大,弄得我都不好意思,如果五少奶奶嫌棄我的手藝,那就不如……”
莫少情,我倒要看看你多能忍,我就不信今天逼不出你的原形,席三默也不是吃素的,她笑悠悠的打斷:“謠言怎麼傳出去的,由誰傳出去的,我不太清楚,但你說到底,還是被五少所連累,所以相對於莫小情受到的驚嚇,這些都算不得什麼。如果雷隆和莫小姐的誤會可以解決,那莫小姐也就可以平安順利的離開莊園,迴歸外面五光十色的生活。莫小姐,你不會是不想不離開莊園吧?”
爲什麼每次都是她落敗,爲什麼每次都是她輸,不可以!
莫少情氣得胸脯劇烈起伏,她忍了又忍,終是沒忍住,“嗖”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恨恨甩手離開。
席三默看着她離去的背影,笑得得意。
可莫少情纔不是真的要走,她只是要脫離蕭不凡的管制,她走到門邊忽的止住腳步,扭頭遙望着席三默,放肆的恨聲道:“席三默,養女兒養到你這個份上,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宮睿德是你爸爸吧……”
笑,僵在臉上,席三默怎麼能想到,會從莫少情的嘴裡聽到爸爸的事情。
蕭不凡卻暗叫不妙,他掃過木然的席三默,拔聲衝莫少情呵斥:“莫少情,你敢胡說一句,我一定殺了你!”
莫少情纔不怕,怕也要豁出去,否則她一輩子都別想從席三默的手中翻身,她不待蕭不凡說完,語氣疾速地打斷:“宮睿德被五少關押着,沒有一點人生自由,他就像一個囚犯,渾身髒兮兮的,兩隻手也是廢的,掛在身上,就像兩個裝飾品……”
“莫少情……”
“蕭不凡,讓她說,我要聽,我要聽……”席三默嘶叫着打斷,這是四個多月以來,她第一次聽到宮睿德的消息,可是怎麼會這樣,她一直以爲有蕭不凡的照顧,爸爸不會過得很苦,她後來也認爲,霍離是愛她的,愛她就會關照爸爸,愛屋及烏嘛!
可是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爲什麼手還是斷的,爲什麼啊啊啊……
席三默不冷靜了,面對宮睿德的事情,她失了理智,完全跌進了莫少情的陷阱。
“默默,不是她說的那樣,你不要信她,不要……”蕭不凡解釋着,可席三默已經聽不到蕭不凡的聲音,她站起來,豎起耳朵只聽莫少情的聲音。
莫少情卻沒有受到任何人的干擾,她打着要玩死席三默的目的,拔高聲音壓過了蕭不凡叫聲,和席三默的嘶叫聲:“席三默,我爲什麼會和五少在一起,你可以說不知道,但是我爲什麼會在這裡,我可以告訴你。五少把我從雷隆的手中救出來後,就把我和宮睿德放在一起,可是有仇家找上了門。”
“莫少情,我殺了你……”蕭不凡不能再等了,他朝莫少情憤怒地衝過去。
席三默站在那裡,捧着肚子,肚子好痛,頭好暈!
莫少情一邊緊張的往外移動,一邊快速地說:“他們炸了別墅,我從別墅裡逃了出來,宮睿德卻沒我幸運,他被埋在一堆廢墟中。五少是把他救了出來,但是他的腿斷了,斷了,斷了。一個四肢全斷的人,是什麼,是什麼,那就是一個廢物,就是一團再也扶不起來的阿斗,爛泥。”
“席三默,宮睿德是你爸爸吧,是你爸爸吧,你在這裡吆五喝六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爸爸正過着怎樣的生活。席三默,你真是一個好女兒,真是一個大孝女,可以無情的連自己的爸爸都不顧。不過,這也是報應,報應,你怎麼對我,報應就怎麼還到你爸爸身上,報應,報應……”
莫少情的話還沒有說完,蕭不凡已經撲上去,伸出一腳狠狠把她踹倒在上,她蜷着身體躺在地上,眉頭緊蹙的痛苦呻*吟。
而與此同時,端木雨的尖叫聲也突的傳來,響遍整座別墅的大廳:“默默,默默,你怎麼了,你怎麼?”
不,不,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爸爸不會是這樣的,不會是這樣的……肚子好痛好痛,爸爸,我好痛,好痛……爸爸,你快點過來幫我,爸爸……
爸爸!!!
席三默被莫少情氣到了,她氣急攻心,血往上涌,再也撐不住,抱着痛如骨髓的肚子,搖搖晃晃地暈倒在地,臉色蒼白。
這就是大劫?
大劫就以這種形式出現?
怎麼渡劫?要怎麼渡劫?霍離,你說,我要怎麼渡劫?我要怎麼堅強地活下來?信念是什麼,是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