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三默出去不久,身着淡青色長袍的馬太醫就端着一個紫檀木的托盤進來了,霍離見是他,心裡又是放鬆,又是失落。
放鬆的是,馬太醫是霍大山的御醫,也是他學醫的師父,他的金針術就是跟馬太醫學的,他們兩人的年紀相差很大,但關係一直很親密,爲無話不談的朋友。
而失落的卻是,進來的人只有馬太醫,席三默不知道滾去了哪裡。
“王爺是在找席小姐麼?”馬太醫年過半百,歷經世事無數,霍離溜着眼睛一直瞅向房門的動作,他一眼就洞穿了真實。
霍離慌張地收回視線,硬着頭皮賴賬:“本王找她做什麼,本王是厭惡他的,本王恨不得她滾到天邊永遠不要回來,永遠不要出現在眼前纔好。”
馬太醫呵呵一笑,將托盤放到牀前的凳子上:“如果微臣沒有記錯,王爺和席小姐以前並沒有見過面,那天在宮中應該是你們第一次見面吧。第一次見面就算不喜歡,也不至於恨成如此,王爺爲什麼?”
霍離體內很痛,他想聚起內力修復修復系統,卻發現丹田一片虛空,他十分不解,扭頭望着馬太醫困惑地問道:“爲什麼本王的丹田沒有力量?”
“王爺在故意逃避微臣的話題麼?”馬太醫沒有給他喂藥,而是先伸出修長的手指,準確無誤地擱在他左臂的脈搏上,一邊號着脈,一邊挑眼笑望霍離。
霍離煩,氣惱地閉上眼睛,一動不動地躺着,虛弱的聲音也有一腔沒一腔地冒出來:“本王不喜歡女人,更不喜歡皇后逼*迫下誕生的女人,本王和她沒有緣分。既然沒有緣分,又爲什麼不能恨她?”
馬太醫哈哈一笑:“王爺什麼時候也學會了找藉口,其實這個問題微臣已經問過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也和王爺議過此事。就算王爺不喜歡她做端王妃,那微臣抖膽問一句,如果她向皇上請求退婚,不做你的端王妃,王爺還恨她麼?”
恨麼?如果不做他的端王妃,不做他的女人,他還恨麼?
霍離被問到,面色僵住,雙眼發直。
馬太醫犀利的眸從他的臉上讀到了答案,他收回號脈的手,淡淡笑道:“既然王爺都不清楚爲什麼要恨,那又何必去恨她呢?席小姐沒有傾城美貌,但她絕對是可以相伴王爺一生的女子,絕對可以在身旁爲王爺默默的擋風遮雨。”
聽到這些話,霍離心中是說不出的滋味,有點喜,有點疼,還有點怨和恨:“太醫如此喜愛她,不如本王就做個順水人情,賜她給太醫做個小妾,如何?”
馬太醫哈哈大笑,笑得眉眼全部展開,看得極爲舒服:“王爺說話向來算數,微臣記在心間了,微臣哪天問王爺討人的時候,王爺可千萬別說不給啊!”
明明是他主動要送的,可聽到馬太醫毫不客氣的答應,他又是無名火起,氣得胸膛劇烈起伏,他冷冷地哼了一聲,扭頭轉向牆,不再看馬太醫那小人得志的嘴角。
馬太醫哪能不懂他的心思,咳咳兩聲清了清嗓子,故意笑道:“王爺真是出手大方,那麼好的女子賞給老夫,老夫先謝了,不過王爺可是知道,在山崖上,席小姐可是豁出性命,才從皇上手中保住了王爺的性命。”
“此話怎麼講?”霍離心裡又是一驚,急忙扭頭,沒想到扭得太快,頭陣陣
暈眩,暈得兩眼發黑,噁心想吐。
馬太醫沒理會他蒼白的臉,對他虛弱的身子也沒有過問太多,他站起身,在牀邊悠哉悠哉地踱步,並不急不緩地說出了那天在崖上前後發生的事情。
“那一天在宮中,王爺當衆毒舌讓席小姐難堪,席小姐絲毫不記恨。王爺出宮失蹤,太子和蕭將軍四處找尋,席小姐擔心王爺安全,親自出府入宮向太子打聽情況,還準確地推測出王爺最終的所在地。”
“在崖上,王爺打傷太子,太子一路嘔血回京,打傷蕭將軍,讓蕭將軍昏迷兩日。皇上大怒,微服出宮,席小姐明知山有虎,仍是冒死前行。”
“試問王爺,那一刻,席小姐冒死前行,圖的是什麼,就圖做你的端王妃麼?如果被你打死,她還能做端王妃麼?微臣覺得她圖的是王爺的人,是想看着王爺能平安地回來。”
“王爺六親不認,善惡不分,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席小姐大大出手,如果沒有皇上及時出手,席小姐今天只怕已成亡靈。但即使如此,皇上要棄王爺于山巔,任王爺自生自滅時,席小姐卻是長跪不起,一直替王爺苦苦求情。”
“王爺爲什麼會在這裡,是因爲皇上不想看見王爺。皇上封了王爺的內力,派微臣過來,也不許微臣用金針術治療王爺,更不許微臣用好的藥材。”
“低劣保守的治療手段,讓王爺高燒四天,但這四天,還是席小姐衣不解帶的坐在王爺身邊,一勺湯藥一塊方巾的侍候着,日夜不眠。”
“王爺得不到皇上的賞識,也就頂多算個閒散王爺。閒散王爺有何權?有何勢?沒權沒勢的王爺,席小姐還貪你個什麼價值,所以微臣仍是認爲,席小姐要的只是王爺的人,與權勢地位無關。”
“不過王爺有種種不對,今天倒是做對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很明智的將席小姐賜給了微臣。微臣無以厚報,只能好好善待席小姐,以報君恩。”
霍離本來心軟了,仇恨也輕了,但馬太醫的最後一句話,卻深深地刺激到他,恨意徒然暴漲,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他伸出手狠狠一掃,就把牀邊托盤裡的藥碗掃落在地,摔了個粉碎,棕色的湯汁濺了馬太醫一腳,連衣襟的下襬都濺上一片。
“滾,滾出去,本王不想看見任何人,更不想聽任何人再談起席三默,滾,滾,統統給本王滾……”霍離氣息粗重,聲音沙啞,一想到席三默就這樣被他送了出去,他的心就疼的像裂了一樣。
馬太醫老奸巨猾,該懂的都懂,不該懂也都懂,他沒有生氣,只是抖抖衣服,看着霍離故意驚恐地說道:“如果王爺捨不得席小姐,那微臣不要便是,王爺何必如此大動肝火。其實席小姐再好,也就是一個女人,微臣不才,府上空空,但女人還是不缺的。王爺莫氣莫氣,席小姐微臣不要了,不要了。”
“滾……”
“好好好,微臣這就告退,微臣再去熬藥,熬好了讓席小姐親自送進來,請王爺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馬太醫狡猾的,攪亂了霍離這一池清水,然後又撇得乾乾淨淨,腳底抹油地跑了。
一跑出來,他就喚來兩個太監,一個指派進去照顧霍離,一個指派入宮向皇上彙報消息:“告訴皇上,就說我已經用計套出了王爺的心思,王爺心裡其實是愛席小姐的,讓皇上安心
等好消息。”
兩個太監各就各位,霍大山得到太監的消息,自然是笑得合不攏嘴,但霍離見到太監進來,卻是賭氣的把頭扭向一邊,閉眼睡覺。
可是怎麼睡,也死活睡不着,只見席三默的小*臉在他眼前晃來晃去,笑得眉眼彎彎。
那模樣,就是欠扁的,就是一得瑟的小人,和馬太醫一樣,兩人湊一起,還當真是絕配!
媽的!
什麼絕配!
滾!
霍離不能想,一想到席三默跟着馬太醫離開的場面,他的心情就愈加煩亂,恨得深也疼得更深,恨得莫名其妙,疼得也更是莫名其妙,他要被這雙重感覺折磨的瘋了。
他睡不着,就左等右等,這才發覺熬藥的時間真他*媽*的長,太陽都滑到了頭頂,那一碗破藥還沒有熬出來。
霍離的耐心到了極致,嘶啞的嗓子衝小太監發飆:“馬太醫的藥到底要熬多久,本王快要疼死了,他是不是要看本王疼死在牀*上,他才甘心啊!”
小太監可沒有馬太醫那身價,嚇得瑟瑟發抖,又是跪又是磕頭,才跌跌撞撞地衝出房間去打聽藥的情況。
只是他剛走沒多久,換了一身白袍的馬太醫又端着一個托盤進來了,那感覺就像時光倒退,剛纔發生的事情,根本就是幻覺一般。
霍離瞅着馬太醫的身後,還是沒有席三默的人影,他咬着脣恨聲道:“本王不是叫你滾麼,你怎麼又滾回來了?”
馬太醫聰明才智,哪能不懂霍離的話外音,他呵呵一笑,又將藥放到牀邊的凳子上:“皇上派微臣過來的任務,也就是每天替王爺做個例行診斷、熬熬湯藥,再幫王爺掛住一口氣就行了。其實這送湯藥的活,真的不該是微臣來做,而且微臣也說過,要讓席小姐送藥,可是微臣也沒有想到,席小姐一大早就入宮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入宮?她入宮做什麼?”霍離莫名的慌了,心裡徒然空落的,沒邊沒際。
馬太醫故意折磨霍離,端起藥舀起一勺,送到嘴邊吹了吹:“這個微臣就不知道了,或許是早上王爺傷了她的心,她入宮去請求皇上退婚了吧。也或許是有了其它意中人,就好比微臣,她入宮求皇上另賜姻緣了吧。誰知道,反正微臣是不知道。”
霍離恨得咬牙切齒,他這才發現,馬太醫原來是如此可惡的一個人,他瞪圓兩眼,狠狠地瞪着他,瞪得眼珠都要掉出來了。
馬太醫只作沒見,將吹冷的藥送到霍離的脣邊,皮笑肉不笑的哄着:“來,王爺,喝藥了,喝了藥,身上就不疼了。”
喝個P!
不喝,本王疼死算了!
霍離覺得整個世界都在和他做對,他重重地哼了一聲,就扭頭面牆閉眼睡了。
馬太醫也不着急,把藥放到托盤中,蓋好蓋,還無所謂的笑笑道:“其實這四天,誰給王爺喂藥都喂不進去,只有席小姐才能把藥喂進王爺的嘴裡。王爺現在不想喝,那就等席小姐回來吧,希望席小姐今天還能回來。”
席三默,你要敢不回來,你要敢找皇上退婚,本王一定殺了你全家,霍離氣得心都疼,狠狠地拽緊拳頭。
等席三默回來,他一定好好地收拾她一頓,那個水性楊花的壞女人,壞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