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不小心“走紅”了。
事情的經過如下:
某日,那個天煞的沈華胥帶我出去吃大餐。回來的時候,他執意要讓馬車駛入後院,送我到樓下。誰料!那輛天煞的大馬車因爲頂部是個天煞的斜上升梯形,並且車頂太高,卡在了後院小門的門框上!!
前進不得,後退不能。
那兩匹拉車的虎駒不樂意了,亂叫喚亂蹦躂,蹄子一撂,還掀翻了幾個前去幫忙的馬伕。
結果,一瞬間,“嘩啦啦”,引來一大羣閒極無聊的人羣聚圍觀。
衆人努力了半天,未果。
馬伕無奈,敲敲車門,“王爺,馬車實在是動不了了,不如,您先下車,咱換乘一輛?”
車廂裡一陣沉默。
我瞪着沈華胥,使勁瞪,露出一圈眼白,模樣甚是恐怖。
沈華胥乾笑,手裡的扇子一下擋住自己的臉,小小聲無辜道,“呵呵,紅豆你眼睛好大……眼神好可怕……”
我冷笑,眼睛又脹大一圈,“哼哼……那是,曾經,我一動不動,瞪死過三百步之外一隻大青蛙……”
沈華胥繼續幹笑,一邊擦擦額角的汗,“紅豆這不能怨我,我也是好心……”
我一口小銀牙咬的格拉格拉作響。
我豎起纖纖大拇指,指向窗外,“能猜到她們看到我和你在一起,我會是什麼下場麼?”
我自問自答,手作刀狀,在脖子底下決絕一抹,“你的!明白?”
七小妖孽翹着二郎腿,悠然自得看熱鬧。
他懶洋洋笑着,低着頭捻着把小刀修指甲,“反正……紙是包不住火的……你們倆這樣搞下去,遲早有一天會被人瞧見。早死早超生,做都做了,怕什麼呀?”
聞言,小王爺摺扇一收,眉頭一簇,幽怨得望天搖頭嘆氣,“可惜的是……我明明什麼都沒做……”
我悄悄拔開百葉簾往外看。
只瞧見,那裡三層外三層的圍觀羣衆,嗑瓜子的,指指點點的,竊竊私語的,千姿百態……
我不由也是煙柳細眉一簇,肩膀一耷拉。一聲由內而外的悲嘆,“嗚呼哀哉……出現了,女主本命……全女公敵……”
於是。
在飛花樓衆姑娘外加門房小廝僕役若干人等,衆目睽睽之下,那豪華大馬車的車門,“吱呀——”一聲被一隻修長素手,從內推開。
嗖嗖嗖。數不清滴囧囧目光聚集在車前。
楠木車門敞開,隨着清泠的車鈴聲輕響,一個天青色寬鬆長袍的男子,輕輕一躍,腳尖落地。他擡頭,剎那間,四周一片倒抽冷氣之聲。雖然那少年只是十幾歲的光景,但是舉手投足絲毫沒有孩子樣,反而沉穩淡定之中帶着妖媚。那雙漂亮的眼睛冷冷一掃,所有人都涌起一陣如芒在背的寒意。
“哎呀,這是哪家的公子,從前都沒見過呢……”
“是啊是啊,俊俏的緊吶……”
“看那皮膚,哎呀,嫩的都能掐出水來……”
喧鬧的圍觀者們漸安靜下來,變成了竊竊喳喳的私語。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第二人下車。
只見,那人劍眉斜飛,嘴角輕揚,一頭烏髮細緻用金冠束起。他一襲絲錦月白色廣袖寬身上衣,繡五翟凌雲花紋,腰間綴着瑪瑙珠玉,碎珠流蘇如星光閃爍,光豔如流霞。從頭到腳都透着繁華的皇家貴氣。那一剎那,彷彿周圍的光線都驟然因他而亮了起來。
人羣齊刷刷沉默了一剎那,然後,轟然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尖叫聲。
“啊!!!是沈華胥!!!”
“小王爺啊!!~~~~~不行了太華麗了~”
“嗷~~我眩暈了~~”
“小王爺~~奴家好想你啊~”
“妾身非沈王爺不嫁~~”
此起彼伏五花八門的尖叫口哨聲響徹雲霄,小小的院落,沸騰了。
沈華胥微不可聞得嘆了口氣,擡眼,卻是狀態滿分,華麗到牙齒都閃着亮亮的銀光。
他對着熱情的FANS們露齒一笑,揮手示意。那神態那動作不做作不勉強,很有大牌明星範兒,甚是招人喜愛。
頓時,衆女一片尖叫做頭暈目眩,孕吐狀。一片人仰馬翻。
果然,沈華胥繼承了傳說中的“看人一眼會懷孕”神功。
“紅豆,出來吧。”沈華胥挑開車簾,對我伸出一隻手來。
“沈華胥!”我忽然目光炯炯拽住沈華胥的手腕。
“啊?”王爺微微一愣。
“掩護我!”我咬咬牙,以烈士斷腕,烈士堵炮口的決心,梗着脖子,一閉眼,大踏步邁出車子。同時,使出全身力氣,把沈華胥往女人堆裡一推,撞出一個缺口。
隨即,哀家小宇宙爆發,一頭鑽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撒丫子從缺口狂奔突圍。
背後的世界,背後的美女三千,望着吾絕塵而去的背影,當機了……
所有人都像需要上發條的機器,保持着嘴半張的動作一動不動。
“剛纔那個,是人嗎?”
“有點像只火雞啊……”
“那背影有點熟悉呀……”
“我怎麼看着,有點像鳳紅豆?”
“哎?我聽說前兩天有人送了許多貴重的禮物給她呢……”
“不是吧?王爺怎麼會和她在一起?”
“小王爺會看上那種清湯寡水的小丫頭?!”
“聽說她自從離開了王爺的那個門客,就再也沒見客。難道……是真的勾搭上了沈王爺?”
衆人目光齊刷刷射向沈華胥。
沈華胥臉皮百鍊成鋼,金剛不壞。他老人家剛剛被我推倒在地,現在揉着腰,從地上淡定得爬起來,風度翩翩笑笑,“嗯……呃……呵呵……那個……”王爺灑下一路燦爛如陽光的微笑,神不知鬼不覺向院牆靠近,然後,突然猛一提起,略上牆頭,“我先走了!”
“啊!!!小王爺別走!!!!!!!!!”
嘩啦啦,又是一陣風起雲涌,衆女提鞋提衣角,你踩我我扯你,向門外涌去……
????
沈華胥是飛花樓的大衆情人,這一點不言而喻。
多少MM爲他對花吐血,對月流淚,日日思君,夜夜YY君。
但是,沈華胥一到飛花樓,還來不及萬花叢中游覽一番摧花遍地,那眼尖的主兒就一眼瞅上了那百花之王陌優曇。於是,風流浪子轉性成爲專情公子。陌優曇與沈華胥,好一對神仙眷侶門當戶對郎才女貌。
飛花樓中多少紅杏日思夜想着能爬上沈哥哥這堵牆,然而一直不能如願。
誰知……陌樓主不過離開了幾日,那牆角旮旯裡一顆小紅豆,竟然成功上壘,鬆了名草的土。
於是,流言蜚語一夜之間傳遍了整座飛花樓。
飛花樓衆姑娘集體怨婦了。
就連柴房燒火的大媽,都把柴火紮成小人狀,一邊燒一邊唸叨:燒死你個鳳紅豆……
???
我幽怨非常,連續兩天躲在房間裡裝死,一切生活不能自理,吃喝拉撒全靠小七。
(妖某隻【驚】:猥瑣啊!!猥瑣的怪阿姨!!吃喝就算了,還拉撒!你怎麼我的小七了!!
女主【翻白眼】:哈哈,這是個……秘密。
小七【皺眉】:秘密個頭。用輕功帶她去茅房而已。)
這一日,晚餐時間,薛姨一腳踢開了我的房門。
“你這小丫頭,怎麼還在這兒坐着?!怎麼還不去正廳?”
我剛纔正和小七面對面坐着,淒涼得啃他從廚房偷來的饅頭。被薛姨那堪比包租婆獅吼功的嗓音一吼,我嚇得一口噎住,不由嬌喘連連。
小七蹲在房樑上,無聲得搖頭啃饅頭,無聲唸叨着:廢柴,廢柴……
“薛姨……去正廳幹嘛啊?姑娘們終於打算凌遲處死我了?”我繼續啃饅頭,要死也做飽死鬼。
“哎……沒人來通知呢麼?”薛姨嘆了口氣,拍拍我的腦袋,帶着點憐憫的意味,“今天樓主回來,在正殿設了宴席,每個姑娘都要參加。”
我西施捧心狀,作勢要暈倒,“哎呦我的媽,您還是饒了我吧。薛姨我知道你對我好,現在飛花樓上上下下也只有你護着我了……樓主大人她如果知道了我竟敢太歲頭上動土,老虎尾巴上拔毛,搶了她的男人,能放過我麼?!您吶,別把我往火坑裡推了,成麼?”
薛姨一個如來神掌印在我腦門上,“嘚!你不是沒搶她男人嘛!整天就知道龜縮着躲躲躲!你能躲一輩子嘛!快點去給樓主解釋清楚!”
“哎……”我怨婦狀又是一聲長嘆,嫋嫋婷婷扶着桌子站起來,搖搖晃晃從門口出去。
是啊,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讓女人間的戰爭來得更猛烈些吧……
“回來!你就這副模樣去啊?!”薛姨又是一聲怒吼。
我擡袖,原地轉圈,撩起鬢間的碎髮繞到耳後。
袖子上沾着油污,臉色白得不見血色,一張臉上五官清淡,唯餘一雙大眼鏡眼角微紅,像被人惹哭了似得,頭髮亂蓬蓬只是用絲絛隨便在背後一系。嗯,很有吸毒賣X失足少女的風範。
“當然這樣去啦。我這點姿色再怎麼打扮在樓主面前,那都是醜人多作怪,還不如素顏上陣,至少輸得有尊嚴。”我輕聲一笑,對薛姨揚了揚手,蹦蹦跳跳向正殿去了。
飛花樓的正殿是正式開門做生意的地方,和後院由一道曲折的浮水遊廊隔開。
我繞過後院的假山翠竹走上游廊。
夜幕之下,點點星光落了滿池,那遊廊乃是平平高處水面一點點,人踩在上面,就彷彿踏在了萬頃碧波之上。飛花樓主樓就在那星光的對面,玲瓏樓閣,畫角飛檐。燈火輝煌燦爛,那絢麗把夜色都照得通透。
我深呼吸了幾口氣,掛上國際標準微笑,彎着眼睛彎着嘴角,踏進門檻,從巨幅的山水畫屏後,入了正殿。
我走進房間的一剎那,大廳忽然安靜了許多。我走到哪,靜音便跟到哪,目光便追隨到哪。我頓時有一種自己氣場爆棚的錯覺。
我也沒刻意避開誰,沒刻意迎合誰,大大方方找到一個無人的位子裡坐下。拿起桌上盤子裡的瓜子,若無其事開始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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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射向我,恨不得讓我當場被萬道實體化目光插死。
“呦,”鄰桌的一姑娘,操着北方口音,一看就剽悍,“這是誰啊?咱飛花樓裡什麼花都有,怎麼偏偏沒看過還有這樣的雜草。”
要麼忍,要麼殘忍。
我已然忍無可忍,於是,我要變身,讓你們這些丫頭,見識見識啥叫殘忍!
我淡定得把瓜子皮吐出來,頭也沒擡,口齒清晰笑道,“你要是花,牛都不敢拉屎了。”
“你……!”那姑娘性子烈,一拍桌子作勢要打人,還好被她旁邊的美女給拉住了。
“哎~牡丹,你何必和這樣的人計較呢?”這女子妖媚,柔若無骨,典型南方禍胎,“看她裝得那麼純,說什麼賣藝不賣身,誰知到是使了什麼淫邪手段,專迷惑男人。”
“就是,”另外一桌上,也有人附和,“一看就不是處女!”
我一隻手稱下巴,歪頭看了她一眼,冷冷不帶機械音開口,“比你一輩子只能當處女強。”
“什麼?!”那女人大概也是自知容貌遜於別人,爭辯,“誰說我……”
此女自知說錯話,面色通紅敗北,立刻,有後繼之人補上。
“你這賤人,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
我忍不住笑了,笑得特清純,好奇看着那姑娘,“你有本事,那你吐一個給我看看。”
前赴後繼者,踏着前人屍體,繼續,“你這樣的人!呆在飛花樓裡,只能敗壞我們生意!”
“和姐姐你比,我只能甘拜下風。您一走到街上呀,那是——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你你你,你這狐狸精,嘴巴好刻毒!”一個看似知書達理的姑娘也坐不住了,纖纖玉指一捏,指着我鼻尖道。
我翻了個白眼,笑得嘲諷,“姐不是路邊算卦的,嘮不出你們愛聽的嗑!”
衆女語塞,各個緊緊攥着一雙嫩嫩芙蓉手,手背上道道青筋暴起。
衆人皆默,我這廂拍案而起,威風凜凜叫囂道,“哈哈,小姑娘們,知道嗎?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姐我就是流氓,怎樣?!”
衆女:“怎樣?……扁她……姐妹們!上啊!爲飛花樓清理門戶!掐死這迷惑小王爺的狐狸精~~~~~~”
“通通都住手!”忽然,一聲清冽的女音,帶着些許的嚴厲和不容反抗的氣魄,壓倒了一切尖叫廝殺聲。
衆人擡頭,只見,高高的樓梯盡頭,有一美人,若天神臨世。
美女妖且妍,攘袖見素手,皎腕約金環。頭上金爵釵,腰佩翠琅玕。明珠交玉體,珊瑚間木難。羅衣何飄飄,輕裾隨風遠。顧盼遺光彩,長嘯氣若蘭。
來者何人?
女王殿下,陌優曇是也。
“看看你們,像什麼樣子。”女王那墨色煙柳長眉一簇,殺氣凜冽。
“樓主,是她挑釁!”一斗毆外圍女子手裡還舉着個鞋底,爭辯道。
“行了,不用說了……”陌優曇高高俯視着衆人,清冷的目光一一滑過每個人的臉。
美女一個個,有的手握金簪,有的手纏白絹,有的手端茶壺……被陌優曇那麼一瞪,所有人瞬間都蔫了,悻悻把兇器藏到背後,默默退到一邊。
暴風雨中心的鄙人,其實已經從無數條女人腿中間鑽出一條血路。我回頭望向方纔衆人撲向的地方,只見我那件可憐的外衣被留在了刀光劍影中間,此時它千瘡百孔,鞋印累累,讓我不由一陣心悸。
都說美人如蛇蠍,吃起醋來的蛇蠍,果真可怕。
“所有人回房反省去。紅豆,你過來。”
最後,陌優曇女王殿下出乎意料得對我勾了勾手指頭。
我趴在地上,頓時覺得在女王殿下的強大氣場之下,自己縮成了小小的一團。
我顫聲,指指自己的鼻尖,“……我,是找我?”
“對,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