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初鎮古戲臺之前, 郝瑟一行五人望着滿場的雄性生物,齊齊將目光射/向了熾陌。
“熾陌!”郝瑟眉梢抽搐, “你給老子解釋一下,爲啥子來舒公子招親大會報名的全是男人?”
“咳, 那個——”熾陌眨了眨眼,撓了撓鼻子, “小子你剛剛不是說不要拘泥於性別嘛,既然美人不必有男女之分,那娶媳婦又何必執着男女之別嘛——”
“老子踹死你丫的仙人闆闆!你根本就是信口胡謅的吧!”郝瑟一把扯下了千機重暉。
“我所知的重華會的確是招親大會啊!”熾陌足尖一點, 一貓腰閃到了屍天清身後。
“小子, 你給老子出來!” 郝瑟叉腰大叫。
“小子, 你先把褲腰帶繫上!”熾陌探出腦袋呲牙。
“你先出來!!”
“你先系褲腰帶!”
屍天清被二人夾在中間,滿頭黑線,長長嘆了口氣,探手一邊一個揪住了二人,這才制止了一場血戰。
旁側文京墨和流曦齊齊翻了一個白眼。
宛蓮心靜靜觀察着那三隊人,突然出聲道:“小郝, 文公子,你看他們手中——都有一面令牌。”
衆人神色一動, 定眼看去。
果然, 所有人手中, 皆有一張翠綠的竹製令牌,上面密密刻着許多字,但是離得太遠, 看不真切。
“莫不是隻有手持令牌之人才能報名重華會?”宛蓮心推測。
五人不禁對視一眼。
“別猜了,問問就知道了。”文京墨道擡手一指。
衆人順着文京墨所指方向看去,不禁一愣。
只見古戲臺東側老槐樹綠蔭之下,支着一張小小的方桌,一個藍衣人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其後豎着一根旗幡,上畫綠竹一束,旁側提寫四字:“一問三知”。
“我只聽說過一問三不知,這一問三知……”郝瑟抓頭。
“旗幡上的竹子是斂風樓的標誌。”熾陌溜達到樹下,敲了敲桌面,“這位小哥——”
那埋頭趴睡之人手臂一擡,豎起一根木牌,上寫:“一問十兩,非誠勿擾。”
“臥槽,居然還是收費項目!”郝瑟吐血。
豈料郝瑟的聲音一出,趴桌大睡的人身形一震,猛然擡起腦袋,大叫:“郝大哥?!”
“小冬子?!” 郝瑟驚詫。
沒錯,眼前之人,黑皮厚脣,滿臉機靈,正是桑絲巷的的包打聽陳冬生。
“郝大哥!真的是你?!”陳冬生跳起身繞着郝瑟轉了好幾圈,又笑呵呵朝着屍天清和文京墨一抱拳,“見過屍大哥,文大哥!”
屍天清輕笑,拍了拍陳冬生的腦袋。
“小冬子,你怎麼在此處?”文京墨奇道。
陳冬生一臉得意拽了拽衣服,指着胸口上“風二六八”的四字繡花道:“我如今已榮升爲斂風樓風樓二級耳探,排名六十八!”
三人驚詫,互望一眼。
郝瑟大喜:“好你個小冬子,啥子時候加入的斂風樓?”
“嘿嘿,我考了三年才考上,沒想到這一年就從七級耳探升爲二級耳探,又恰好總樓舉辦重華會,才被調來幫忙的。”
“不錯嘛!”郝瑟揉了揉陳冬生的腦袋。
陳冬生一臉傻笑。
“桑絲巷諸位可好?顧桑嫂可好?”屍天清問道。
“好好好,都好着呢!顧桑嫂剛懷了寶寶,想是過幾個月就要生了。”
“哎呦,呂老闆挺能幹啊!”郝瑟讚賞。
文京墨:“咳!”
宛蓮心:“噗!”
屍天清眨眼,流曦扶額,熾陌口中嘖嘖。
“這幾位——想必就是流曦大俠、熾陌大俠和宛蓮心姑娘吧。”陳冬生向熾陌三人一抱拳。
“果然是斂風樓的人,這消息當真靈通。”文京墨笑道。
“那可不!屍大哥你們的消息,我一直特別留意呢!”陳冬生道,“我在這兒盼星星盼月亮等了三天,總算把你們等來了。”
說到此處,郝瑟等人的神色皆是一肅。
“小冬子,這重華會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聽說是爲舒公子舉辦的招親大會,怎麼來報名的全是一幫大老爺們?”郝瑟問道。
“這說來可就話長了,大家先坐,且聽我慢慢道來。”陳冬生從桌後搬出幾張長凳。
衆人紛紛落座,陳冬生又坐回桌後,挺直腰桿,面向文京墨攤開手掌:“承蒙惠顧,文大哥,十兩銀子。”
這一下,莫說郝瑟和屍天清,就連文京墨都愣了。
“小冬子,你向小生要銀子?”文京墨眯眼。
陳冬生忙堆起笑臉連連作揖:“文大哥,規矩不可廢啊!您放心,就憑咱們的交情,這十兩銀子,我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也好。”文京墨掏出碎銀放在陳冬生掌心,朝着陳冬生謙謙一笑。
陳冬生一個激靈,忙收好銀子,吸了口氣,這才正色道:“其實,這重華會舉辦之初,的確僅是一個招親大會。”
“看,我沒說錯吧!”熾陌瞥了一眼郝瑟。
“切!”郝瑟橫了一眼熾陌,繼續追問,“那聽你的意思,難道後來就不是了?”
陳冬生點頭:“話說在五十年前,斂風樓上上上屆樓主,就是少樓主的太爺爺,發現每次重華會舉辦之時,除了許多江湖上的俠女參加外,還有吸引了不少江湖青年才俊也紛紛前來,這些人一是來看熱鬧,二是來會會江湖上的俠女,順便給自己也找個老婆什麼的……”
“撿漏的啊……”郝瑟咋舌。
“咳,差不多。”陳冬生點頭,“這位太爺爺呢,眼瞅這些湊熱鬧的男性俠客數量遠遠超過了參會的女俠,一拍腦袋,就想出了一個主意,把這重華會給發揚光大了。”
“哦,怎麼說?”文京墨挑眉。
“此後的重華會就變成了一個由斂風樓做東,邀請天下英豪共聚泰初鎮,發揚江湖道義、溝通江湖同道感情、以文會友,切磋武藝,共賞天下奇絕的盛會。”
感情就是一個“重華會擴大會議”。
郝瑟暗自給出定義。
“而且,爲了吸引更多的江湖豪傑前來,斂風樓還定出規矩,凡是參加重華會並嶄露頭角之人,可以獲得三項獎勵。”
“什麼獎勵?”郝瑟激動起來。
陳冬生豎起食指:“第一,三項比試中的首名,皆可獲得斂風樓信物銀竹一枚。”
“就是那個號稱可以命令斂風樓打聽任何消息的銀竹?”熾陌挑眉。
“正是!”陳冬生點頭。
“哇哦,這個牛!”郝瑟咋舌。
“第二,”陳冬生豎起第二根手指,“重華會中表現出色之人,來年可在斂風樓發佈的武林排名榜上佔得一席之位!”
“比如十芳圖和十君榜?”文京墨問。
“不止,還有武器榜、輕功榜、武器榜等等十餘種榜單呢!”
“原來如此。”郝瑟摸着下巴,“第三呢?”
“第三就是——”陳冬生嚥了咽口水,“武試前十名,下一屆武林大會可跳過預賽,直接進入複賽。”
“我明白了,武林大會是奧運會,重華會就是錦標賽啊!”郝瑟一錘手掌。
衆人目光唰一下射向了郝瑟。
“哈哈——”郝瑟撓頭乾笑,“我自言自語,大家不用理會——”
屍天清和文京墨對視一眼,眸色同時一沉,流曦蹙眉,宛蓮心一臉疑惑,熾陌挑眉望着郝瑟,一抹精光在眼中一閃而逝。
“等一下,之前那個火辣的黛莊主明明說,若是得了第一,就要嫁給舒公子……”郝瑟納悶,“可是現在聽下來,如今的重華會貌似和招親沒啥關係啊。”
“郝大哥你有所不知,” 陳冬生瞅了衆人一眼,壓低聲音:“樓主夫人這部分,其實另有測試。”
衆人一怔。
“此言何意?”屍天清問道。
“能成爲樓主夫人的女子,必是人中之鳳,武功文采自不必說,德行人品更是重中之重,所以,七位長老每次都會精挑細選候選人,還會爲這些候選女子設一道特別的測試。”
“是什麼測試?”郝瑟瞪大雙眼。
“除了測試時間與重華會召開時間重合之外,測試的具體內容卻是無人知曉。”陳冬生一臉神秘,“這估計是江湖上最大的秘密了。”
“小冬子,你別瞎扯蛋了!你當我瞎啊,這滿場子都是男人,連個雌的都沒有,還招親,是招基*友吧!”郝瑟翻白眼。
陳冬生苦笑:“那是因爲今日是重華會報名最後一日,來此的只有手持翠竹令的人。”
“翠竹令?”文京墨眯眼,“就是他們手中的令牌?”
“正是如此。”陳冬生點頭,“歷年重華會都廣發三色令牌,第一種,爲金色風竹令,邀請江湖上未出閣的江湖俠女或名門閨秀,說白了,手持鳳竹令的人,就是未來樓主夫人的候選人。她們的報名日期,是三天前。”
“也就是說美人們都已經報完名了?”郝瑟眉毛堆成一團。
“咳,正是如此。”
郝瑟腦袋撞在了桌沿上。
“那第二種呢?”宛蓮心好奇問道。
“第二種,是與斂風樓世代交好的武林世家及江湖上頗有名望的年青俠客,他們收到的是紫竹令,報名日期是昨天。”陳冬生繼續道。
“那現在這裡這些是——”熾陌一指排隊的衆人。
“今日是報名的第三日,前來報名的,收到的乃是斂風樓發出的翠竹令——”說到這,陳冬生一挑眉,“說白了,就是那些地位不夠高武功不夠精但名聲德行還說得過去的三流角色。”
此言一出,一片詭寂。
文京墨眯眼,流曦瞪目,熾陌冷笑,宛蓮心豎眉,甚至連屍天清都沉下了臉色。
“所以小冬子你的意思是,我們幾個是連翠竹令都沒有的不入流角色了?!” 郝瑟手指捏拳咔咔作響。
陳冬生一個激靈,連連搖頭:“不是不是,郝大哥你們屬於第四種——”
“第四種是啥子鬼?!”郝瑟咬牙切齒。
“那個……”陳冬生小心翼翼看了衆人一眼,“就是——七大長老看着不順眼千方百計阻攔絕對不會發放竹令的那種……
“臥槽!”郝瑟怒而掀桌,“這是防賊呢?!”
“郝大哥稍安勿躁啊!”陳冬生忙壓住郝瑟,壓低嗓音“放心,少樓主早有準備。”
說着,陳冬生就從桌下掏出一個褡褳,從裡面掏出了六面翠綠色的竹製令牌。
衆人分別抓起令牌一看,那令牌以翠綠竹板壓制而成,狀若竹葉,上面掛着金色的細鏈,牌面之上,刻着幾行字,細細看去,乃是重華會舉辦的時間、地點、比試內容、注意事項等等,背面則刻着泰初鎮的位置地圖及入鎮路線。
“原來其它人都是從北門入鎮,並未經過東面那座古林陣。”文京墨冷笑一聲。
“這是少樓主特意吩咐爲郝大哥你們準備的。少樓主說,如果你們真來了重華會,就拿着這翠竹令報名,憑几位的本事,定能在江湖上揚名立萬。”陳冬生鄭重道。
聞言,屍天清、文京墨對視一眼,不禁微微嘆氣,熾陌挑眉、流曦和宛蓮心皆沒出聲。
“我等豈是那種沽名釣譽的俗人?”郝瑟一拍桌子,“我們是來搶親的!”
“什麼?!搶親?!”陳冬生驚呼。
“小點聲!”郝瑟一把壓下陳冬生的腦袋,一臉緊張四下望了望。
“搶、搶親……你們莫不是要搶少樓主!”陳冬生愕然。
“沒錯,老子就是看不慣那七個老傢伙逼舒公子成親!”郝瑟憤然。
“阿瑟所言甚是。”屍天清點頭。
其餘幾人同時點頭。
“難怪七個長老防你們跟防賊似的……”陳冬生瞪圓眼珠。
“可如今我們連舒公子的人都見不到,一腔熱血無處潑灑啊——”郝瑟摸了摸下巴,又看向陳冬生,“小冬子,你既然是斂風樓內部人士,可知道舒公子住在哪?”
陳冬生一個激靈,連連搖頭:“少樓主的宅院,除了七大長老,誰都不知道具體位置。”
“嘖!”郝瑟抓頭。
“不過,你們若想見少樓主也不是沒有辦法。”
“什麼辦法?”
“依照規矩,重華會結束之時,斂風樓樓主會於三星樓設宴招待文試、武試、奇試的三名榜首,並親手贈予信物銀竹……”
“也就是說,只要奪得第一名,就能見到舒公子了?”郝瑟三白眼一亮。
陳冬生點頭。
“哎呦呦——”郝瑟嘿嘿一笑,看向衆人。
衆人相視一笑,同時豎起了手中的翠竹令。
文京墨:“小生報名文試。”
宛蓮心:“我與文公子一道。”
屍天清:“屍某報名武試。”
流曦:“流曦跟隨公子。”
熾陌:“我自然要與天清美人同進退。”
說完,五人齊齊將目光移向了郝瑟。
“額——”郝瑟抓了抓臉皮,“雖然老子文武雙全,但是所謂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了,我們要平攤風險,避免扎堆,所以——咳,那個小冬子,奇試比的是什麼?”
“天下之奇、天下之怪、天下之絕,除了文采、武功,無論你有什麼絕招妙活,皆可報名比試。”
臥槽,達人秀啊!
郝瑟眉峰高挑,拍板:“行,老子就選這個了!”
*
確定完畢下一步作戰策略,衆人便開始分別——咳,埋頭排隊。
陳冬生特意爲衆人送上了排隊必備單品——板凳,奈何卻遭到了大家的鄙視,唯有郝瑟樂呵呵收了下來,提着板凳排到了奇試隊伍的末尾。
文試宛蓮心和文京墨一隊,武試屍天清、熾陌、流曦一隊,皆有同伴一路能聊天打發時間,唯有郝瑟單人一隊,很是無趣,只能翹腳踏凳坐在最後,東瞅西望。
還別說,這一望,還真看出些門道來。
比如說文試這一隊,雖然不乏江湖人,但更多的,則是書生學子,還有不少四五十歲的老者,皆是衣冠楚楚,輕言細語,見到文京墨和宛蓮心前去排隊,還紛紛抱拳施禮,甚是有禮。
文試報名官乃是一名年過六旬的老者,身着蒼色長衫,白髮白鬚,十分仙風道骨。面對報名者,會先收取翠竹令,然後遞出一張紙,令報名者在其上書寫。
郝瑟觀察了三人,其中有兩人交卷之後,老者捻鬚含笑,遞給報名人一塊銅牌,那二人便喜笑顏開的離開了,而另一人,老者看完答卷卻是微微搖頭,又朝那人收了一件東西,才遞出銅牌。
八成是面試答題。
郝瑟得出結論。
相比文試,武試這邊人數起碼多了兩倍不止,屍天清、流曦、熾陌三人前面起碼排了一百多號人。由於隊伍太長,隊伍中有不少人都昏昏欲睡,還有人席地而坐打坐練功,甚至有的直接躺倒閉目養神。
武試花牌下的報名官,則是三個黑衣人。
中間一人,負責詢問,左側一人,負責登記,最特別的,是右邊一人,桌上擺着三大摞書冊,針對每一名報名者都會翻閱書冊,一一對照打量覈對。
感覺就像是——覈對身份?
郝瑟摸着下巴饒有興致發散腦洞。
而奇試這一隊,人最少、卻也是人最怪。有扛着菜刀的廚子、畫着臉譜的戲子,挑着扁擔的小販,膀大腰圓的農夫,瘦小如竹竿的青年,可謂是五花八門。
報名官只有一人,是一位紅衣青年,一邊詢問一邊登記,兩句話就迅速發放銅牌,所以這一隊是進度最快的。
不消一炷香的功夫,就輪到了郝瑟。
“重華會奇試,比試的是天下之奇、天下之怪、天下之絕,凡符合以上標準皆可入試,報名之後,不可更改另報它組,也不可同報它試。”
郝瑟一站在報名桌前,報名官就噼裡啪啦說了一大串。
“行!”郝瑟遞上翠竹令。
“姓名、年齡,比試的項目——”報名官漫不經心一擡頭,猝然,雙眼繃圓,從頭到腳將郝瑟細細掃射一遍,驚喜大叫,“閣下莫不是郝瑟郝大俠?!”
“……是。”郝瑟一愣。
“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報名官跳起身,一臉激動朝郝瑟抱拳。
郝瑟頓時得意起來:“哈哈哈,小哥客氣了,不過都是江湖虛名。”
“郝大俠快快請坐。”報名官一笑,指着自己胸口上“火二五零”四字:“在下斂風樓火樓二級耳探排名五十,郝大俠稱我火二百五就行。”
“額——二百五小哥你好……”郝瑟臉皮抽動。
“郝大俠,您報名奇試,莫不是要展示精絕的暗器功夫?”火二百五問道。
“咳,自然不是。”郝瑟一拍胸脯,“我此來比試的乃是比暗器厲害百倍的功夫,可謂天下無人可及,天下無人可見,天下無人可想!”
“哦哦哦!不知是什麼本事?!”火二百五一臉驚喜。
郝瑟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所謂——天機不可泄露也……”
火二百五眼角抽了一下:“……郝大俠,您這麼說,我可沒法兒登記了啊。”
“你就寫天下之絕!”郝瑟手一揮,豪爽道。
火二百五臉皮抽了抽,一臉不情願在報名冊郝瑟名字後上寫下“天下之絕”四個字。
郝瑟滿面自信笑意,心裡卻是直打鼓。
臥槽,我根本不知道有什麼絕活能拿得出手好伐!
管他三七二十,先把名報上,以後慢慢再想辦法。
“郝大俠,寫好了、您過目。”火二百五將登記內容遞給郝瑟。
“行。”郝瑟表示滿意。
“那……郝大俠,報名費一百兩——”火二百五樂呵呵一攤手。
“誒?還要報名費?!”郝瑟噌一下跳了起來。
“自然是要的。”火二百五笑得人畜無害。
臥槽,什麼爲了發揚江湖道義,溝通江湖同道感情,以文會友比武切磋,這重華會分明就是搶錢啊!
郝瑟滿頭黑線。
“郝大俠?”火二百五舉高手掌。
“咳,那個——”郝瑟撓了撓頭,“向我這種級別的大俠,怎麼可能親自帶銀子呢?”
火二百五挑眉:“所以?”
“所以……那個……”郝瑟踮起腳尖擡眼一看,武試那一隊,屍天清、熾陌和流曦還遠在隊尾,熾陌一直嘰嘰咕咕不知道在和屍天清說什麼,流曦一直惡狠狠瞪着熾陌,不發一言。
找屍兄沒用啊,屍兄也沒錢啊。
郝瑟又將目光轉向了文試那一隊,文京墨正坐在桌前開始筆試,宛蓮心則手持銅牌候在一旁,看樣子已經報名完畢。
“你等着,我這就去找小弟去取銀子!”
說着,郝瑟就跳出隊伍,向着文試隊伍走去。
繞過武試報名處花牌之時,武試三位報名官正在詢問一個身穿虎皮、揹負麻布袋的大漢,斷斷續續的問話恰好傳到了郝瑟耳中。
“閣下就是鎮山虎高馳?”
“正是、正是!”
“聽聞閣下三月之前,與北漠一霸齊光海大戰之時墜入懸崖,生死不明。”
“不過是輕傷,無妨無妨——”
“三年前,閣下在太湖與黑水龍許鐵生鏖戰之時,曾右手受傷……”
“那不過是皮外傷——”
嘖嘖,這斂風樓覈查身份的程序很複雜啊。
郝瑟一邊感慨一邊繞過花牌,到了宛蓮心身側。
“小郝,你報完了?”宛蓮心問道。
“差不多了,就差繳納報名費了,這不來找文書生要報名費了嘛。”
“報名費?”宛蓮心眨了眨眼。
“這斂風樓真是太黑了,居然要一百兩的報名費!”郝瑟義憤填膺。
“一百兩?!”宛蓮心驚呼。
郝瑟這才覺出不對勁兒來:“你們收多少?”
“一文錢不要。”
未等宛蓮心回答,文京墨拿着排號銅牌施施然走了過來。
郝瑟臉皮抽搐:“文試不收報名費?”
文京墨挑眉:“自然是要收的,若是小生沒聽錯的話,前面幾人,分別收了十兩、五兩和三兩,宛姑娘你是——”
“一兩銀子。”宛蓮心看了郝瑟一眼道。
“爲啥子?!”郝瑟瞪眼。
“應該是根據筆試答案進行篩選,答得越好越妙,報名費越低,所以,小生自然是一文錢未收。”文京墨似笑非笑看着郝瑟,“而郝兄你要收取一百兩報名費,言下之意就是——”
老子是個廢柴咩?!
郝瑟頓時頭頂青筋暴跳,猛然轉身朝着奇試報名處奔去:“先人闆闆的二百五,你簡直是欺人太——”
“轟!”
突然,一聲巨響毫無預兆平地爆裂,黑色濃煙呼嘯噴射,巨大沖擊力頓將郝瑟掀翻在地。
“噗——咳咳咳,啥子鬼?!”郝瑟五體投地,啃了一嘴泥,還未反應過來怎麼回事,突然腰間一緊,被人攔腰抱了起來。
“阿瑟、你沒事吧!”屍天清啞沉嗓音響在耳側。
“沒事——怎麼回事——”
郝瑟定眼看去,頓時驚呆。
嗆人的濃煙滾滾而起,遮天蔽日,煙霧之中紛亂嘈雜。
“咋了?這是咋了?”
“誰他孃的用了雲隱門的□□?!”
“咳咳,嗆死了!”
“搞什麼鬼啊!”
雜亂之中,一道微弱呼聲頗爲耳熟。
“文公子!”
竟然是宛蓮心的聲音。
“屍兄!”郝瑟疾呼。
身側冷煞寒氣瞬時旋嘯涌出,猶如滔滔海波向四周震盪,吹散漆黑煙霧。
視線漸漸清晰,重重疊疊的人影展現眼前。
郝瑟眯眼,慢慢辨認出幾步之外的熾陌,流曦扶着額頭冒血的宛蓮心,唯獨不見了文京墨的身影。
“文書生呢?”郝瑟急問。
無人回答,衆人的目光皆是直直看着同一個方向——古戲臺。
戲臺之上,一名身穿虎皮大漢站立正中,滿面戾氣,兇相畢露,手持鋼刃,在他身後,揹着一個鼓鼓囊囊的巨□□布袋。
此人對面,三名黑衣青年持劍而立,面色陰沉,竟然是武試的三名報名官。
“這人是誰?”
“怎麼回事?”
戲臺之下,報名羣衆皆是一頭霧水。
中間黑衣報名官官沉下臉色,厲聲大喝:
“齊光海,你竟假冒高馳前來參加重華會,好大的膽子!”
這一喊,戲臺下頓時炸了窩。
“齊光海,這人是北漠一霸齊光海?”
“誒?齊光海不就是那個欺師滅祖,殺了授業恩師,□□了師妹的那個畜生嗎?”
“不對啊,看他這裝扮,身穿虎皮,手持虎面刀,應該是鎮山虎高馳啊!”
戲臺上的大漢冷笑一聲:“我分明就是高馳,齊光海早已被我所殺!”
“高馳三年前與黑水龍大戰,右手食指受傷無法再動,可是你剛纔分明是用右食指按下的指印。”右側報名官冷聲道。
衆人目光唰一下射了過去,但見那漢子的右手食指之上,果然沾着紅色的印泥。
“那不過是皮外傷,早就好了。”大漢挑眉,“你們可看清楚了,我使的乃是我的獨門絕技鎮山刀法。”
“你自然會用鎮山刀法!天下人只知高馳與齊光海是仇人,卻是甚少有人知道,這齊光海乃是與高馳同出一門,是師兄弟!” 報名官眸光一冷,驟然提聲,“你今日不用這鎮山刀法也就罷了,如今用了,更是表明你就是那無惡不作的齊光海!”
一瞬的沉寂之後,一衆江湖人頓時爆發。
“他果然就是齊光海!”
“北漠一霸□□擄掠無惡不作,今日居然撞到了我們手裡,真是天賜良機!”
“兄弟們,殺了他!”
“殺了他!殺了他!”
說着,竟是一窩蜂都衝了上去。
“嚯!”
齊光海大喝一聲,抽刀狂舞,刀氣逆衝而上,化作一片刺目光芒橫掃四方,濃煙驟起,遮天蔽日。
三名報名官面色一變,急急退後一步,避開刀風。
濃煙中,齊光海將肩上麻布袋甩到身前,嘩啦一聲撕開,從裡面拖出一個人,整個人向後一躲,以刀刃抵住了此人的脖子。
那人身着翠色碧虛長衫,身形單薄,瓜子小臉,雙眼朦朧似小鹿,手腳都軟軟垂在身側,一看就是被點了穴道,可不正是文京墨。
臺下郝瑟下巴頓掉了數個滑扣:“文、文書生?!”
“文公子剛剛是爲了保護我才被抓的!”宛蓮心一把抹去頭頂的血跡,咬牙道。
屍天清、熾陌、流曦面色同時一沉。
“退後!否則,我就殺了這個書生!”齊光海大吼,用刀刃壓住文京墨的脖頸動脈。
刀面泛出幽藍色的光芒,映得文京墨面容慘綠一片。
“那刀上有毒!”熾陌低聲道。
“文公子!”宛蓮心雙眼發紅。
屍天清按住鶴吟劍柄、郝瑟壓住千機重暉,流曦眸泛殺意。
三位報名官面色沉黑,慢慢退步躍下戲臺,同時示意衆江湖客同時退後。
齊光海面色猙獰,扯着軟塌塌的文京墨,一步一步後撤至戲臺中央:“我齊光海可不是什麼善念信女,今日我若是不能平安離開,這書生定也活不了!”
“你、你逃不了的——”
突然,一道弱弱嗓音響起。
齊光海神色一震,側目一看,竟是手中那個柔弱的書生在說話。
“閉嘴!”齊光海大吼。
文京墨眼眶一紅,眼淚好像斷了線的珠子滾滾落下,那表情,當真是梨花帶雨,令人生憐:“小生是說真的……你根本出不了鎮子,鎮子外面全是陣法,如果沒人帶路,你根本出不去……”
“狗屁!我來的時候根本沒看到什麼陣法。”
“是真的……”文京墨淚珠連連,“你定是從北門入的鎮子,北門乃是生門所在,所以你一路走來暢行無阻,但是小生剛剛聽到那幾人悄悄命令樹下的小子傳令封鎖北門,只留東門,東門乃是死門,你此去肯定要被困死——”
齊光海面色大變,臺下三名報名官也是滿面驚詫之色。
戲臺之下衆人更是驚異非常。
“文公子這是——嚇哭了?!”宛蓮心面色慘白,看向旁側及人。
可惜,其餘五人卻是集體無視文京墨的眼淚。
“小冬子何時不見的?”郝瑟暗呼。
“沒看到。”流曦搖頭。
“難道小冬子真去關城門了?”郝瑟低聲問道,“可是文書生之前不是說這個鎮子的陣法超級複雜,根本沒辦法破解嗎?”
“小書生八成是在拖延時間。”熾陌道,“或是以言語擾亂此人心智。”
郝瑟雙眼一亮:“對,文書生定是在製造機會讓我們救他!”
“此人的刀刃有毒,且抵在千竹的動脈之處,不可貿然行動。”屍天清皺眉,“阿瑟,若是以千機重暉攻擊,可有勝算?”
“千機重暉攻擊範圍太大,除非是用陰陽闕,但是——”郝瑟豎起指頭上的扳指瞄了瞄,搖頭,“那個齊光海幾乎就藏在文京墨身後,目標太小,很難瞄準,若是一擊不中,恐怕更糟。”
幾人說話之間,那邊的文京墨已經哭得雙眼通紅,宛若一隻被擒住的小白兔:“你死了不要緊,小生還不想死啊,嚶嚶嚶……”
“你閉嘴,哭哭啼啼的吵死了!”齊光海大吼,死死瞪着那三名報名官,“這個書生說的是不是真的?”
三名報名官對視一眼,同時點了一下頭。
齊光海勃然大怒:“你們帶我出去,否則,我就殺了這個書生——”
“他們不過是小嘍囉,怎麼可能知道出路,你趕緊放了我,如此詭異莫測的陣法,若是困在其中,生不如死,小生不想死——嚶嚶嚶——”文京墨還在哭。
齊光海身形一顫,慢慢看向文京墨,嘴角獰笑:“聽你說的頭頭是道,莫不是你知道怎麼出鎮子?”
文京墨哭聲一哽,瞪大一雙小鹿眼,慌亂搖頭:“小生不知道、小生不知道!”
“說不說?!”齊光海裂目大吼。
文京墨淚珠噼裡啪啦落了下來:“你別、別殺我,別殺我,小生、小生只是知道一點點竅門——”
此言一出,莫說臺下一衆江湖客,就連那三名報名官都驚了。
唯有屍天清一行眸光同時一亮。
熾陌:“小書生這招不錯啊,起碼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屍天清:“只要此人身形一動,便有機會動手。”
流曦頷首,宛蓮心抹了一把冷汗。
郝瑟長吸一口氣,提起了手臂。
臺上,文京墨眸光在郝瑟身上一掃,哭聲微微提高了幾分:“大、大俠,小生可以告訴你這個竅門,就、就是無生一、一生二、二生三……”
“什麼一二三亂七八糟的?!”齊光海大吼。
文京墨紅眼淚流,雙腿軟軟下滑,不知不覺將齊光海的腦袋慢慢露了出來,嘴角則以不可察覺的弧度揚起,微微提聲:“一爲啓……二爲承……”
【一、二——】
郝瑟隨着文京墨的聲音心中默唸,慢慢豎起拇指的黑玉扳指,眯眼,瞄準。
文京墨眸光猝然一閃:“三爲——殺——”
“砰!”
一聲巨響從齊光海頭顱方向傳出,齊光海雙目暴突,頭頂緩緩流下一股濃稠血漿。
額?
郝瑟保持着瞄準的姿勢,可陰闕中的蜂針根本還未來得及出手。
一片死寂。
文京墨慢慢轉頭,紅彤彤的小鹿眼驀然繃圓。
齊光海仿若一根棍子直挺挺撲倒在地,砸起一大股煙塵,而在他腦後位置,卻從屋頂垂下了一根光亮的鐵棍。
下一刻,就見那鐵棍嗖一下收了上去,一道人影從屋樑利落翻下、無聲落地,嘆氣道:“幸好幸好,險些睡過了。”
這次,不光連文京墨,臺下衆人外加郝瑟一行都呆住了。
只見此人,身姿高挑,腰肢挺拔,宛白楊臨風,內着牙白乾練勁裝,外罩棕色麂皮比甲,黑褲長腿,後背玄鐵三節棍,腳踏黑底潘雲靴,腰繫黑白雙間蛇皮腰帶,頭頂高扎錐髻,上綁黑綢髮帶。往臉上看,膚色如麥,雙眼黑白分明,炯炯有神,一雙大刀眉雜飛入鬢,竟是一個英氣勃勃的女子。
哇哦,好一個英氣的美人!
郝瑟捧頰。
但見那女子轉身,一探手將文京墨提了起來,手指飛點解開文京墨穴道,微微一笑:
“小書生,嚇壞了吧。”
文書生的麪皮明顯抽了一下。
女子眸光一轉,一腳將暈倒的齊光海踹到臺下,躍下擂臺朝着三名報名官一抱拳。
“此人就交給你們了。”
三名報名官愣愣點了點頭。
就見那女子徑直走到奇試報名處,抱拳問道:“重華會奇試可是在此處報名?”
火二百五愣愣點頭。
“四方鏢局,舞江嵐,報名奇試。”女子遞上隱隱泛出金色光華的鳳竹令。
這一聲,周遭頓時譁然。
“舞江嵐?!”
“此人就是四方鏢局的總鏢頭舞江嵐?!”
“沒錯、沒錯!你看她的武器——玄鐵三節棍,橫掃四方天!”
“她怎麼報名奇試?她不是應該報名武試嗎?”
“莫不是她還有比武功更厲害的絕招?!”
而比衆人更驚詫的反而是奇試的報名官火二百五:“舞總鏢頭?!您不是應該前日報名嗎——”
“趕了好幾天的路,沒睡好,前天來時見時辰尚早,就在戲臺的房樑上睡着了,哈哈哈——”舞江嵐笑道。
衆人:“……”
臥槽,所以這人在房樑上睡了快三天三夜?
郝瑟膜拜。
衆人目光都集中在舞江嵐身上之際,文京墨默默跳下戲臺,走到了郝瑟等人身邊。
屍天清、郝瑟、熾陌、流曦、宛蓮心齊刷刷盯着文京墨。
文京墨臉皮一抖:“看什麼看?”
屍天清乾咳,熾陌扭頭憋笑,流曦默默低頭,宛蓮心掩口。
郝瑟一臉揶揄:“文書生,演技精湛計劃完美,可惜,緊要關頭冒出一個程咬金,真是一世英名毀於一旦啊……”
文京墨臉皮一抖,正要說話,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清亮嗓音。
“幾位可是這位書生的朋友?”
正是舞江嵐。
“正是、正是。”郝瑟連連抱拳,“剛剛多謝舞鏢頭出手相助!”
“舉手之勞,不必介懷。”舞江嵐擺手,又看了一眼文京墨隱隱泛青的面色,微微搖頭,“舞某看這小書生嚇得不清,回去後,還是給他熬些壓驚湯,若是留下病根就不好了。”
“噗!”熾陌沒忍住。
流曦抖着臉皮移開目光,宛蓮心肩頭亂顫,屍天清頻頻乾咳。
郝瑟強忍表情沒變形:“是是是,舞鏢頭所言甚是。”
舞江嵐一笑,看了一眼文京墨,聲音柔下幾分:“小書生,以後小心些,莫要再被壞人抓了。”
言罷,就利落轉身離開。
留場上一衆人看着背影豎起拇指稱讚。
“果然就如傳聞一般,武藝高強、雷厲風行啊!”
“這纔是響噹噹的江湖女俠啊——”
而郝瑟這邊——
“噗哈哈哈哈哈——”熾陌指着文京墨捧腹。
流曦和宛蓮心雙雙憋笑。
“屍兄,回去要給文書生熬壓驚湯哦!” 郝瑟雙眉高飛,嘴巴都要裂到後耳根。
屍天清肩頭微抖:“咳,阿瑟所言甚是。”
“郝瑟,你給我閉嘴!”
文京墨裂目大吼,聲音直衝九霄,驚散漫天霞光。
作者有話要說: 上週家裡屁事太多,沒法靜心碼子
又遇上卡文
慘烈吐血!
這一回寫廢了三稿,繼續吐血
不管怎麼說,總算是憋出來了
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