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樓, 泰初鎮最大酒樓,若是平日裡, 定是客似雲來,一座難求。可今日乃是重華會武試大賽, 大家都涌到了前場去看熱鬧,這三星樓中反倒閒了下來, 尤其是月樓大堂,空曠一片,正好讓郝瑟、屍天清和舒珞三人挑了個臨窗的舒服位置閒聊。
“琭言、阿瑟, 喝茶。”屍天清一如既往貼心斟茶。
“舒公子, 這是我特意爲你準備的, 這幾天都沒機會給你。”郝瑟從腰間解下一袋瓜子遞給舒珞。
舒珞目光在茶水和瓜子上一掃,眸光清軟,笑意盈盈:“多謝。”
“別光看着啊,吃點吃點。”郝瑟樂呵呵開始嗑瓜子。
屍天清和舒珞對視一眼,從善如流。
“舒公子,上次你來的匆忙, 我都沒來得及問,”郝瑟一邊嗑瓜子, 一邊壓低嗓門, “你實話告訴我, 斂風樓是不是遇到大麻煩了?”
“小瑟何出此言?”舒珞一怔。
郝瑟露出一副“你甭想瞞我”的表情:“別瞞了!老子早就知道了,定是最近出現了一個可怕的競爭對手針對斂風樓施壓,爲求自保, 七位長老才決定派舒公子你去聯姻穩固地位吧!”
舒珞雙眼瞪圓:“……”
“琭言,若真有困難,你定要告知我等,我們定會全力助你!”屍天清一臉堅定。
舒珞怔怔看向屍天清:“……”
屍天清和郝瑟四眼定望舒珞,一臉凝重。
舒珞眼瞳中的驚詫,漸漸融成兩灣春水,蕩起笑意漣漪,緩緩環蕩而開,蔓延滿眼滿心。
屍天清和郝瑟二臉詫異:“舒公子/琭言,你笑什麼?”
“微霜、小瑟,能遇你二人,實乃舒某三生之幸。”舒珞輕眉眼彎彎。
“舒公子,這可不是打官腔的時候,趕緊說說你們那個恐怖的敵人是什麼來頭!”郝瑟一臉焦急。
屍天清一旁蹙眉點頭。
舒珞笑吟吟:“你們從何處得知此事?”
屍天清一眨眼,看向郝瑟。
郝瑟一拍胸脯:“自然是郝瑟大俠我剝絲抽繭明察秋毫完美推理出來的!”
舒珞笑得更開心了。
屍天清瞬時明白過來,乾咳一聲。
郝瑟一歪頭,恍然大悟:“額——莫不是我猜錯了?”
舒珞輕笑:“小瑟,斂風樓成立百年以來,一直在江湖上地位超然,屹立不倒,你可知爲何?”
郝瑟搖頭。
“是因爲斂風樓從不參與朝堂江湖爭鬥,永遠中立。”
“難道就沒有那麼一兩個野心家想要利用斂風樓的勢力爲他們做事?”郝瑟問道。
“自然是有的。”舒珞嘆氣,“百年來曾有兩次,斂風樓被逼得無路可退,只能封樓歸隱,避其鋒芒,待風波過去,再重出江湖。”
“歸隱了多久?”
“一次五年,一次八年。”舒珞道。
“八年……”郝瑟咋舌,“莫不是等那些想要利用斂風樓的人都死絕再出來?可是歸隱這麼長時間再重建,難度也太高了吧,這怎麼操作啊?”
舒珞笑而不語。
“哦~商業秘密是吧……”郝瑟抓頭。
舒珞摸了摸鼻子。
“琭言你意思是,斂風樓的地位,斷不會受到其它門派的威脅?”屍天清道。
“據舒某所知,的確如此。”
“可是……”郝瑟摸下巴,“之前熾陌提供的關於西北神醫黎飛闕的消息,斂風樓卻無法查到——”
“黎飛闕一事舒某派專人查過,僅查出乃是風樓弟子工作疏漏所致,並無其它,只是……”
“只是琭言你覺得此事並不簡單?”屍天清蹙眉道。
郝瑟神色一頓,猛然看向舒珞;“如果不是外部競爭,莫不是斂風樓的內部——”
舒珞容色漸沉,沉默半晌,又道:“此次重華會,斂風樓共發出八百面令牌,其中文試一百三十六面,武試五百八十五面,奇試七十九面,除去推辭棄權的之外,武試共有五百八十五人前來報名,但在第一輪武試報名審覈中,卻發現有七十三人乃是冒名而來,着實令人匪夷所思。”
“難道以前幾屆重華會就沒有冒名頂替的事兒?”郝瑟問道。
“以往冒名之人絕不會超過十位。”舒珞道。
“可是此次卻有七十三人?”屍天清劍眉緊成一個疙瘩。
“是暫時查出了七十三人。”舒珞糾正,“重華會的邀請名單、竹令發放皆由專人負責,從未出現過此種情形——”
“莫不是重華會的名單泄露了!”郝瑟緊張。
舒珞沉默。
“琭言可曾查到線索?”屍天清問道。
舒珞緩緩搖頭:“這便是最怪異之處,無論舒某如何查,也只能查到是意外疏漏,並非故意爲之。”
“這真是奇了怪了,即便是讓那些本不能參與重華會的人前來,又能得到什麼好處?主事人的動機是什麼啊?”郝瑟抓了抓頭皮,“參與重華會最多也就是在各種榜單上唰一下存在感,還有武林大會的複試的資格,以及——嘶!”
郝瑟猝然擡眼:“莫不是——銀竹?!”
“銀竹……”舒珞蹙眉。
“琭言,這銀竹在江湖上可是常見之物?” 屍天清提聲。 Www t t k a n C○
舒珞皺眉:“斂風樓歷代對銀竹信物的管理都甚爲嚴格,七位長老和舒某每人只得一隻,除舒某的在奉澤莊贈與嶸兒,七位長老的銀竹皆在手中,並未發出。而重華會這三隻銀竹,乃是爲重華會特設。”
“也就是說,重華會的三根銀竹每隔二十多年才能出現一次,十分稀有啊!”郝瑟手指敲桌,“若是我沒記錯的話,江湖傳說只要有銀竹信物在手,便可令斂風樓查訪天下任何消息,是不是真的?”
舒珞點頭。
郝瑟瞪圓三白眼:“也就是說,可以……查某些來歷神秘的人物……”
此言一出,屍天清和舒珞不禁神色一震,對視一眼: “阿瑟/小瑟是說——吳茱萸?”
郝瑟眯眼沒說話。
屍天清和舒珞同時沉默了。
“無論如何,這三試的榜首定不能讓外人得了去!”郝瑟豎眉,“屍兄,武試一定要得勝!”
屍天清凝色頷首。
“至於奇試——”郝瑟三白眼灼灼,“就交給我!”
舒珞和屍天清點頭。
“總之,先這麼商定,待屍兄比試結束,咱們再與大家好好商量研究。”郝瑟道。
“嗯。”
“就依小瑟所言。”
三人正說着,一個小童匆匆奔到桌前,抱拳道,“屍大俠,下一場輪到您上擂了。”
三人對視一眼,屍天清起身持劍:“屍某就去。”
“屍兄,這一場定要贏得漂亮!”郝瑟握拳。
“好。”
*
待三人再次回到擂場之上,朱雀臺前圍觀人羣竟是較之前多了三倍,反觀其餘三擂周圍,卻是稀稀拉拉沒幾個人,顯然是都聚集到了此處。
一看屍天清前來,圍觀衆人立即讓出了一條路,讓屍天清暢行無阻到了擂臺前。
“屍大俠,”裁判向屍天清施禮,“請。”
屍天清回禮,邁步走上擂臺,直身而立。
風聲颯颯,拂起屍天清流雲衣袂,仿若九天祥雲環繞周身,仙氣氤氳。
臺下衆人看得是如癡如醉。
“瞧,這位就是天下第一美人!”
“我的娘啊!這人是咋長得,跟天仙似的!”
“這真是男人?!”
“嘖嘖,這男人比女人還好看啊!”
“這人長得這般娘了吧唧的,功夫行不行啊?”
“誒?不是說上一場贏了嗎?”
“嘿嘿,人家靠得不是功夫,是臉!”
衆人亂七八糟的討論聲中,舒珞面色漸漸沉了下來,可轉眼一看郝瑟,卻見郝瑟面色如常,毫無半分氣惱之色。
“小瑟,你——不生氣嗎?”舒珞問道。
“生氣,爲何要生氣?”郝瑟奇道。
“他們這般說微霜……”
“他們的話沒毛病啊,屍兄就是天下最美的啊!”
舒珞:“……”
“何況,你和他們爭辯有用嗎?” 郝瑟揚眉一笑, “不是所有人都是人啊!”
舒珞雙眼大了一瞬,隨即輕笑出聲:“小瑟的意思是,不與夏蟲語冰……”
“孺子可教也!”郝瑟拍了拍舒珞肩膀。
舒珞輕笑搖頭。
衆人討論之間,屍天清已經在臺上站了良久,卻也未見對手上臺。
裁判不禁提聲高呼:“朱雀臺,八十六號,爲何還不上臺?!”
“哈哈哈,莫不是看這美人如花似玉,所以捨不得打了?!”
“該不會像那個辛馳鬆一樣,噴鼻血跑了吧!”
臺下鬨笑震耳,可臺上的屍天清,依舊身直如劍,眸光清冽,表情未有分毫動搖。
臺下鬨笑聲漸漸變小了。
裁判面色泛黑:“八十六號!若再不到場,便視爲棄權——”
“來了來了,這不就到了嘛——”
就聽一聲高喝,一道銀影落到了臺上。
“嚯,這是個什麼傢伙?!”臺下一片混亂。
只見臺上之人,年紀二十五六上下,頭戴銀色飄飄巾,腳踏銀色小皮靴,身着銀色功夫衫,背披銀色大斗篷,全身上下,都綴着無數亮閃閃的銀片,在陽光下,折射萬道銀光,耀得衆人兩眼犯暈,臉上更是神奇,麪皮光溜溜,小眼睛,沒眉毛,小鼻子小嘴,整張臉白哇哇好似一張反光板,映射銀光。
“臥槽,這是黛莊主的親戚嗎?”郝瑟忙捂住眼皮。
“不是,此人名爲顧吹塵,外號銀蝴蝶,是江南有名的暗器高手。”文京墨抽着臉皮道。
“舒公子你確定穿成這樣的貨是用暗器的?”郝瑟驚呼。
舒珞黑着臉點了點頭:“你且看他身上的穿戴,皆是有機關講究的。”
郝瑟聞言忙遮住陽光再定眼一看,頓時一驚。
這顧吹塵全身上下閃閃發光的不是它物,竟都是精緻的銀鐵蝴蝶,每一隻蝴蝶翅膀邊緣,都鋒利如刀,冷森森的駭人。
“暗器?這是明器吧!”郝瑟抹汗。
“哎呦,這不是銀蝴蝶嘛!”
“銀蝴蝶,你可要憐香惜玉啊!”
臺下顯然也有人認出了此人身份,開始高聲呼喊。
銀蝴蝶顧吹塵笑嘻嘻朝臺下一抱拳:“諸位放心,顧某最懂憐香惜玉了。”
說着,就轉向對面的屍天清,挑眼一笑:“這位美人如此天姿國色,着實令人神魂顛倒,只是這擂臺之上,刀劍無眼,若是劃破了美人的衣衫,春光外泄,可就是顧某的罪過了!要不美人還是別打了,早早下臺洗乾淨在被窩裡等着顧哥哥如何?”
“哈哈哈哈,說的好!”
“這般美人,自然要在牀上才能顯出姿色來!”
臺下衆人鬨笑。
郝瑟、舒珞面色不禁一沉,一個按住褲腰帶,一個指節泛白。
豈料就在此時,臺上突然騰起一旋冷風,涌蓋四面八方,硬是將整座擂臺溫度降下好幾度。
四周驀然一靜。
擂臺之上,屍天清依舊保持着靜身直立的姿勢,甚至連表情都未變動分毫,唯有那一襲流雲青袂,緩緩浮飄至半空,仿若一蕩水墨畫霧,縈繞清冷如霜的氣韻。
顧吹塵神色一沉,雙眸泛出冷光。
“朱雀臺,屍天清對顧吹塵擂戰,啓!”
“嗖——”
銀光乍騰,飛蝶炫舞,顧吹塵足踏凌空,銀色衣卷迎風烈烈展開,飛出千千萬萬奪命的蝴蝶刺刃,鋪天蓋地罩下,宛如在空中張開了一張巨大的銀色蝶翅,將整座擂臺都籠絡其中。
“是銀蝶亂舞!”
“居然一上來就是絕招?!”
臺下驚呼一片。
屍天清眸光冷閃,凌空漂浮的青色衣袂劇震亂舞,在半空掀起一圈透明流波。
“嗡——”
尖銳耳鳴刺顱,衆人不禁同時捂頭閉眼,待再睜眼之時,頓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那漫天銀蝶竟是盡數浮飄在屍天清周身三尺之外,銀翅微顫,卻難近半寸,仿若垂死掙扎。
屍天清劍未出鞘,足下未動分毫,全身上下,皆無半點傷痕,唯有一襲流雲衣袂無風狂舞,映襯着銀蝶殺芒,仿若月光下暗潮洶涌的深海,波粼刺目。
陽燦金輪,無風無音,眼前這一幕,就如同九天謫仙臨世,以仙法降服了天下萬物。
顧吹塵面色一白,手臂驟然大開,無數銀色蝶翅二次飛射而出,卻在飆出之時瞬間碎裂,其內夾雜着細若牛毛的銀色蜂針,隱藏於碎翅光芒之下,無聲無息潛襲而來。
這本是避無可避,精妙絕倫的一招,可此時,卻是毫無效用。
所有的攻擊,無論明暗,在抵達屍天清周身三尺之外,無一意外皆被那道透明的氣流震懾,無法再靠近半分半毫。
衆人這纔回過味兒來。
這哪裡是什麼仙法,分明是此人以內力震動氣波,將所有暗器都擋了下來。
但若僅是粗暴抵擋暗器,還不至令人如此吃驚。
最驚人的是,此人不單是擋住所有暗器,而且能精準控制暗器走勢,令其懸在半空,紋絲不動。
能做到如此地步,其一,內力要渾厚如海,連綿不絕,其二,意念堅定要穩如泰山,此二者,缺一不可。
放眼江湖,能做到其中之一者,已然是鳳毛麟角,而此人,年紀輕輕竟然就達到如此境界,可謂之——
恐怖!
擂上擂下、場內場外一片死寂,衆人死死盯着場上的謫仙劍客,適才眼中輕視調戲之色早已蕩然無存,皆換爲驚懼之色。
顧吹塵踉蹌落地,全身隱隱發抖:“你、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屍天清眉眼冷漠,不發一言,衣袂緩緩飄落,環繞周身的無數暗器也隨之墜地,發出叮叮噹噹的響聲。
顧吹塵眼中寒光一閃,驟抖手腕,一束黑色袖箭仿若一蓬尖刺毫無預兆噴出,直射屍天清面門。
豈料屍天清足尖一動,猶如一縷煙霧消失在原地,下一瞬,竟是瞬移至顧吹塵身前,修長手指端指顧吹塵額頭,分毫間便可取其性命。
“譁衆取寵,根本不配稱爲暗器!”
啞音滲出寒凜劍意,順着指尖,刺入顧吹塵骨髓。
“我認輸!” 顧吹塵張惶大叫。
“朱雀臺,第二輪第四場,四百三十六號,屍天清勝!”裁判提聲宣佈。
屍天清身形一閃,再次回到擂臺左側,輕斂長睫,抱拳道:“承讓。”
銀蝴撲通跪地,全身大汗淋漓,幾乎虛脫。
死般寂靜中,屍天清翩然轉身,緩緩步下擂臺,穿過震驚萬分的人羣,走到郝瑟和舒珞身側,定聲道:“天清贏了。”
“屍兄棒棒噠!”郝瑟豎起大拇指。
“微霜辛苦了。”舒珞輕笑。
屍天清勾脣輕笑。
那笑容清澈如水,皎美如月,可看在衆人眼中,卻只覺不寒而慄,毛骨悚然,立時紛紛退讓,讓出一片空曠之地。
西側候場區傳來亂聲喧譁,不多時,就見負責登記的小童匆匆跑了過來,在裁判耳邊嘀咕了幾句。
裁判面色一變,看了屍天清一眼,又向小童確認了一遍,直到小童再次表示肯定,才吸了口氣,提聲道:“鑑於與屍天清屍大俠同組的選手全部棄權,屍大俠不必再參加其後兩輪比試,請於午後直接去四海榜參加複試即可。”
“誒?!”郝瑟驚詫。
屍天清和舒珞也同時瞪大雙眼。
裁判笑得和藹可親:“屍大俠,請去歇息吧。”
屍天清眨了眨眼,隨即抱拳:“多謝。”
“哇,這可真是意外收穫啊,哈哈哈哈。”郝瑟樂得仿若一朵花。
“時辰還早,小瑟還想去哪裡逛逛?”舒珞笑問道。
“嗯——”郝瑟一捋應援條幅,“文書生和熾陌那裡不需要太擔心,但二十一和蓮心……咱們就去古戲臺去給二十一加油吧!”
屍天清和舒珞對視一眼,點頭:“好。”
“出發!”郝瑟甩着瓜皮帽,率領二人雄赳赳氣昂昂離開。
衆人看着離去三人背影,一臉心有餘悸。
“有句老話怎麼說來着,越好看的花,越有毒!”
“這屍大俠美則美矣,但那一身殺氣也太嚇人了。”
“可憐銀蝴蝶用了畢生所學,卻輸的一敗塗地。”
“最可怕的是,屍大俠甚至劍都未出鞘!”
“難怪此人能與少樓主成爲好友,果然是人中之龍。”
“與其說是龍,不如說更像是……”
“神仙?”
“仙人?”
“九天仙人……不不不,應該是九天殺仙!”
“對對對!”
“九天殺仙!”
於是,在郝瑟等人毫無所知的情況下,“九天殺仙”的諢號居然就這樣莫名其妙產生了。
*
另一邊,郝瑟、屍天清在舒珞的帶領下,輕鬆抵達武試丁組比試場地——古戲臺。
此時的古戲臺,也是人山人海,擁擠不堪,郝瑟三人站在場外一看,滿眼都是黑漆漆的腦袋瓜子,根本找不到流曦和宛蓮心的身影。
“哎呦我去,這上哪找人啊?”郝瑟抹汗。
屍天清和舒珞一看這陣勢,也是毫無頭緒。
“天清先看看。”屍天清踏着場外古樹飛身而上,站在樹尖掃望一圈,落地一指北側擂臺方向,“那邊的玄武臺邊有些不對。”
郝瑟踮起腳尖一看,也覺得有些怪異。
玄武臺東側,人羣明顯比他處更爲密集,而且詭異的是,人潮中心並非是擂臺,而是擂臺旁邊。
“去看看。”
郝瑟、屍天清和舒珞,三人奮力擠入人羣,穿過朱雀臺,繞過白虎臺、費了整整半盞茶的功夫總算是到了玄武臺一丈之外。
到了近前,愈發覺得怪異,按理來說,圍觀羣衆的關注點應是擂臺上的打鬥,可這玄武臺前,卻根本沒人關注擂臺上的戰鬥,反倒都伸長脖子盯着擂臺下一個方向,還圍得密不透風。
郝瑟踮起腳看了半晌,也未看出個所以然,便拍了拍前方人的肩膀:“喂,大哥,你們這不看擂臺賽,都擠在這看什麼呢?”
“去去去,別吵吵,我這看美人兒呢!”前方人不耐煩掃開郝瑟的手。
“美人?!”郝瑟不禁有些激動。
舒珞不禁扭頭看了身後屍天清一眼。
屍天清頭頂的斗笠又寬又大,將一張臉遮得很是嚴實。
“大哥,什麼美人兒啊?讓我也瞅瞅唄。”郝瑟興致勃勃追問。
可根本沒人搭理。
郝瑟翹首觀望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有些抓耳撓腮,悶頭又往前鑽,可鑽了半天,卻沒鑽出一條縫來。
“阿瑟,天清幫你。”屍天清上前一步,以指爲劍,迅速在前方兩人身上一點。
“哎呦,哈哈哈哈!”
“誰點我笑穴?!”
那二人身形立時一軟,躥到了一邊。
“小瑟。”舒珞拉住郝瑟隨着屍天清一路往前。
仨人就在屍天清的開路下,伴隨着“哈哈哈哈”、“哎呦好癢”、“誰啊,討厭啦!”的背景音中彎彎繞繞擠到了厚厚人牆外圍。
隔着重重疊疊的人影,勉強能看見人牆內的情形。
有兩個魁梧漢子圍住了一道窈窕身形,僅露出一抹裙角,其餘皆看不真切,只有聲音傳出。
“若是我沒記錯的話,小娘子曾是秦淮河的花魁吧!”
“這位公子,請自重!”
“自重?!哈哈哈哈,你一個青樓□□,竟然叫我自重?!”
“你別以爲你進了重華會文試複賽,就當自己是盤菜了啊!說到底,你不過就是個千人睡萬人陪的□□,在這裝什麼清高?”
“你說什麼?!”
“哎呦呦,想打人?來來來,使勁打,打是親罵是愛,哎呦,這騷勁兒,打得舒坦!”
“說實話,小娘子你今天來這,是不是就是爲了找男人的吧?!”
“來來來,讓情哥哥親一個!”
“對對對,小娘子,親一個!”
“哈哈哈,親一個!”
四周衆人也是紛紛起鬨,現場一片混亂。
“臥槽,聽這口氣聲音,莫不是蓮心?”郝瑟勃然大怒,唰一下抽出了千機重暉。
屍天清眸光一冷,舒珞面色一沉,二人殺意同時飆出。
可就在三人出手的前一瞬,突生異變。
空氣中,突然涌起濃烈血腥之氣,一射黑影如墨色閃電撕開碧藍天穹,攜風而至,無聲無息落在了宛蓮心身側。
黑衣如魅,琉璃雙瞳,刀疤橫在眉梢,厚重血氣隨着衣袂翻騰,嗆人鼻息。
東邊青龍臺裁判的喊聲遠遠傳來:“青龍臺,第二輪,四百三十八號,流曦勝——誒?人呢?”
四周衆人譁然倒退。
“臭小子,竟敢壞我們的好事!”
“小子,讓開!”
調戲宛蓮心的兩個大漢立時破口大罵。
流曦面無表情看了二人一眼,黑衣化作鬼影飆出,飛速在兩名大漢周身繞了一圈,瞬間又回到了宛蓮心旁側。
再看這兩名大漢,雙雙身形僵硬,一個左眼泛青,一個右眼發黑,看起來倒是頗爲對稱。
“噗——”人羣中有人笑出聲。
宛蓮心暗籲一口氣,看了一眼身邊流曦的石頭臉,臉色又有些泛白,小心翼翼移開半步距離。
流曦側目一眼,轉身離開,不多時又提了一個凳子回來,放在了宛蓮心身後。
“坐。”
“啊?”
“坐下。”
“是、是。”
宛蓮心膽戰心驚坐好。
流曦眉心一動,低聲道:“坐直了!”
宛蓮心立時繃直身形。
“坐直、坐穩,笑!”
“什麼?”
“不可給公子和郝公子丟人!”
宛蓮心杏眼瞪圓,猝然看向流曦。
身側的黑衣男子,面容冷峻猶如石板,看不出半絲情緒,唯有一雙琉璃眼珠,隱透明光。
“你若是連這些雜碎都怕,以後如何能跟隨郝公子闖蕩江湖?”
宛蓮心身形一震,惡狠狠瞪着流曦。
流曦轉目,不再說半個字。
宛蓮心咬牙,吸了口氣,玉足撩擡,搭上二郎腿,眉眼舒展,櫻脣微勾,美眸流轉,傾國傾城。
霎時間,宛蓮心就仿若換了一個人,驚豔四方,豔壓羣雄。
流曦側目,嘴角一動,好像揚起,又好像沒有,再次看向那兩隻不識相的登徒子。
兩名大漢額頭冒汗,口中卻還在叫囂:
“小子!暗箭傷人算什麼本事?!”
“有本事和大爺我一對一打一場!”
“哼!”
流曦身形驟然而動,才一閃之間,就迫到了二人身前,腳下滑步貼地旋繞,雙手閃電探出,一邊一個攥住二人腳腕,猝然拔空而起,身形狂轉,化作一道凌厲旋風。
“啊啊噢噢嗚嗚哇哇!”
淒厲慘叫聲中,那兩名大漢大頭朝下,兩張腮幫子飛速擦過地皮,劃下一圈浸染無數口水牙齒血漿的溝壑,最後被掄起遠遠扔到了一邊。
空地之上,多出了一環黑紅色的血環,圓心即是端坐的其中的宛蓮心。
流曦無聲落地,拍了拍手上的灰,一指地上的血圈:“入此圈者——死。”
耀目陽光之下,前任往生盟殺手容色冷酷,血氣濃滾,筆挺背影,猶如黑色峰巒。
前任望舒閣花魁神色一動,隨即,便綻出完美無瑕的笑容,如詩如畫。
一殺一美二人,就如畫風完全不同兩人硬是擠入同一圖畫,卻恰好形成了一幅震懾心靈的情境。
衆人面色驚懼,齊齊後退,再不敢造次一分一毫。
“臥槽,流曦居然比老子帥,這不科學!”郝瑟捧頰傻眼。
屍天清露出笑意,邁步上前。
“公子!”流曦立即恭敬抱拳。
“小郝,屍公子。” 宛蓮心眸光一亮,福身作揖。
“不錯。”屍天清看着流曦,點了一下頭。
“承蒙公子教導有方!”
“二十一,你居然還會耍帥了?!”郝瑟斜眼瞅着流曦,十分不爽。
“不及郝公子十之一二。”流曦垂眼道。
“哼哼哼,還算你有自知之明。”
“小郝,這位公子是?”宛蓮心看向郝瑟身側舒珞。
郝瑟眨了眨眼,壓低嗓門:“是舒公子啊。”
宛蓮心和流曦同時瞪大雙眼。
“你們認不出來?”郝瑟詫異。
宛蓮心和流曦雙雙搖頭。
“奇怪,我和屍兄一眼就認出來了啊……”郝瑟撓頭。
屍天清也是一臉不解。
舒珞站在一旁,笑意溫柔。
“好啦,閒話少說,流曦,你還有幾場比完?”郝瑟問道。
“應該還要比一輪。”
“不、不用比了。”一個小童氣喘吁吁跑了過來,提聲道。
“爲何?”流曦疑惑。
“下輪對手,已然重傷,無法再戰。”小童道。
衆人一愣。
“咳,就是剛剛被流曦大俠扔出去兩人中的一位……”小童解釋。
“誒誒誒?”郝瑟驚呼。
“流曦大俠,直接晉級複賽,請午後至四海榜報道即可。”小童抱拳離開。
“臥槽,可以啊,二十一,耍帥耍出狗屎運了!”郝瑟呲牙。
屍天清露出笑意,流曦微微一挺胸脯。
舒珞笑吟吟看着衆人:“那麼小瑟,之後我們是不是要去——”
“啓程去安樂寺,去瞅瞅熾陌那傢伙有沒有被人揍得滿地找牙啊,嘿嘿。”郝瑟一臉期待道。
作者有話要說: 好熱好熱
墨兔子要剃毛!!!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