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蘭城,這裡就是耶律大石的行宮之所在。耶律阿依盧造反以來,遼國皇室分崩離析。耶律大石被派駐在西北路如此偏遠的地方受到的監管本就力度很小,更何況現在皇室已經名存實亡,耶律大石更加變成了西北路的土皇帝。
想當初耶律大石剛剛到西北路時,他手下僅僅帶了不足三千人的親兵衛隊。而現在呢,耶律大石手下有近十萬大軍,其中光騎兵就有三萬餘人。手中所掌控的領地足足有五個鎮州城那麼大,在西北路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了。
一個文韜武略樣樣精通的人,耶律大石內心實際十分自傲,否則他也不會僅僅只帶萬餘人就直接去圍了鎮州城。當然,一味的自傲跟傻實際是一個意思。自傲可以,但你要有自傲的本錢。耶律大石絕對有自傲的本錢,在圍困鎮州城之前,他派人去探查了鎮州城七八次,自己也去了好幾次。在這麼多次的探查當中他不止摸清了鎮州城的兵力虛實,同時還大概估摸出了耶律雅裡的性格。他敢帶着萬餘軍隊就去圍困鎮州城就吃死了耶律雅裡不敢帶兵出來迎戰。
鎮州城在耶律雅裡的手裡並沒有體現出任何優勢,但是耶律大石卻在樑薪派兵控制商道收取關稅以後發現了鎮州城的重要性。鎮州城比之河洛夏利更加靠近裡德南堡那邊的幾條商道,如果據守鎮州城,那麼就可以和裡德南堡互成犄角之勢,進可攻退可守。
耶律大石對鎮州城志在必得,而此次卻遭逢如此大敗,這讓他心中如何平衡。剛剛回到樓蘭城的行宮之中,耶律大石的妻妾一下涌上來甜甜地叫着:“王爺…..”
“滾!都給本王滾!”自從皇室不復存在以來,耶律大石就自封了“西北王”,故而會被稱爲‘王爺’。耶律大石一腳將房間的書桌踢飛,他大聲吼道:“此仇不報,本王誓不罷休!”
“呼呼……”耶律大石重重地喘了幾口大氣以後慢慢平靜下來,他走到房間內的一張椅子上坐下靜思片刻後耶律大石對着門口叫道:“來人啊,給本王傳李旬陽過來。”
“是!”門口傳來回應聲,耶律大石從椅子上站起身自己將自己踢飛的書桌扶起來,然後將地上的物品一件一件的撿起來放回在書桌上。房間裡的擺設又恢復到之前的樣子,彷彿耶律大石從來就沒有踢過書桌,從來沒有發怒過一般。
“王爺,李旬陽求見!”門口傳來聲音,聲音有些柔弱,似乎中氣有些不足。耶律大石淡淡地應了一句:“進來。”
吱呀。房門被人推開,一個身穿一身布衣的年輕人走進房間內對着耶律大石單膝跪下道:“微臣李旬陽參見王爺。”說完這句話李旬陽咳嗽了幾聲,那毫無血色的臉因爲這一通咳嗽倒是有了一絲紅潤。看李旬陽那單薄羸弱的聲音,不難猜出他的身體狀況並不好。
耶律大石起身去將李旬陽扶起來,他嘴角露着淡淡的笑意,笑容顯得很真誠:“旬陽,本王跟你說過,你身子骨弱遇到本王就不用行禮了。”
李旬陽道了一聲“多謝王爺”然後站起身來,他從衣袖中抽出一條手帕再度咳嗽了兩聲。咳嗽完後李旬陽道:“君臣之禮豈可隨意僭越,微臣感謝王爺厚愛,但微臣身體再弱總不至於連下跪行禮這種微弱小事都辦不到。”
耶律大石笑着點了點頭,也就沒繼續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什麼。他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李旬陽坐下,李旬陽道了一聲“多謝王爺”然後在位置上坐下,耶律大石開門見山地說道:“此次本王帶兵前去圍困鎮州,結果卻慘逢大敗。如此敗仗自本王從軍以來就從未遇到過,實在是羞於提及啊。”
“勝敗乃兵家常事,王爺不必介懷。這一次雖然敗了,但也敗的並不算丟人。我們算漏了一個強勁敵手,有此失敗也算情理之中之事。”
“情理之中?旬陽口中的強勁敵手是?”耶律大石微微一怔,頓時對李旬陽口中那強勁敵手有些興趣。
李旬陽微微吸口氣後道:“此人名叫樑薪。”
“樑薪?”耶律大石唸叨一聲後一臉疑問,他是從天祚帝還在世時被派到這西北路的,那個時候樑薪還聲名未顯,所以他對樑薪尚且還不熟悉。
李旬陽整理了一下思緒後道:“王爺可能對此人還不太熟悉,但是此人卻是一個名震天下的人物。當初王爺剛被派駐到這西北路時,樑薪那個時候剛剛開始發跡。他原本是大宋皇宮裡的一名小太監,但是短短數年時間就做到了大宋一字並肩王,權柄之大大宋幾乎無人能出其右。”
“哼,此人定是極會溜鬚拍馬,本王太瞭解宋人皇帝了。誰懂得阿諛奉承誰就能平步青雲,吏治大事如此兒戲也難怪他們一直要向我們遼國俯首稱臣。”耶律大石不屑地說道。
李旬陽搖搖頭:“並非如此,樑薪此人非但不是一個溜鬚拍馬之人反而是個文韜武略皆稱翹楚之人。他還只是一個小太監的時候就說服大宋皇帝讓他出使遼國商議‘聯遼抗金’之事,最後他到了遼國不僅達成了此項提議,同時還阻止了敖盧皇子造反,成功將三皇子推上了皇位。在離開遼國時,天祚帝親手奉還了幽雲三州之地。”
“僅憑一人就能做成如此多的大事,此人倒是有幾分本事。”
“此事完成,樑薪回到大宋就成爲了大宋皇宮裡的太監第一人,統管大宋皇宮裡的所有太監。另外他也開始組建了之後名震天下的西廠。西廠共有兩個功用,一是探查信息,他們的探子遍佈天下,無論是大宋還是遼金西夏都有他們的探子,論消息之靈通沒有人能超過樑薪。”
聽到這兒,耶律大石微微吸了口氣,他心中無疑受了震撼。李旬陽沒有理會耶律大石的反應,他如數家珍的繼續說着樑薪的“豐功偉績”:“西廠第二個功用就是鐵騎,他的西廠鐵騎曾經名震天下,不僅平息過宋朝國內的難民造反,同時還踏入金國連破金國數個關城,最終將金國太后、皇后、公主、王子全部綁回了大宋。”
“厲害!”耶律大石忍不住讚歎了一聲,他忍不住低聲唸了一句:“此人要是能爲本王所用恐怕本王也就有資格逐鹿天下了吧。”
李旬陽看了耶律大石一眼沒有多評價他這句話,不過他的眼神有些怪異,所以夾雜了一絲微微的嘲諷。李旬陽繼續說道:“此人屢次破壞金國進攻遼國的計劃,最後金國將矛頭調轉對準了大宋……”
“唉,惹禍上身。宋人連我們遼國都打不過,更別提和金國對戰了。看來此人鋒芒太露,行事有些不計較後果。”耶律大石搖搖頭道,他以爲這就是樑薪會遠走遼國的原因。
李旬陽微微一笑道:“恰恰相反,金國進攻大宋,樑薪帶兵迎戰,最後金國三王子兀朮被人斬殺。他一人就逼迫的金國不敢肆意踏入宋境一步,最後逼得金國不得不放下和遼國的矛盾轉而來找遼國求取合作。”
“這個本王倒是有所耳聞,金國找咱們大遼合作。最後耶律雅裡那傻小子居然同意了,而此事最終還是以失敗告終,遼金兩國都損失慘重。”
“沒錯。”李旬陽道:“金遼兩國合兵進攻大宋恐怕是樑薪始料未及的,但是最後他還是帶領大宋禁兵守住了大宋汴京城,並且還親手斬殺了金國大王子。”
“這…...”耶律大石微微一愣,他突然覺得自己似乎不如樑薪,因爲這事放在他身上他肯定做不到如此。李旬陽見耶律大石那表情心中竟然有些一絲滿意,他繼續說道:“之後大宋皇帝意外駕崩,大宋諸侯割據,樑薪一人獨佔了江南,是爲江南之主。”
“江南之主?那他怎麼會來這偏遠的遼國西北路的?”耶律大石不解地問道。
李旬陽臉上落出一絲落寞道:“是人都有弱點,樑薪此人極重情義,這就是他的弱點。他本來有機會淨取兩浙路和福建路成爲大宋之主的最有力競爭者,但是在最後卻被他的結義大哥出賣,以致江南淨失整個整個江南全部拱手讓出。”
“竟是如此,可笑一代梟雄的王圖霸業竟然被一人所毀,真是可悲可嘆。”耶律大石微微搖了搖頭,似乎他也在替樑薪感覺到惋惜,不過剛剛惋惜一會兒耶律大石就反應過來,他眉頭微微一皺擡起頭問李旬陽:“對了旬陽,你是怎麼對樑薪的事如此熟悉的?”
李旬陽看着耶律大石,過了好一會兒後才淡笑着說道:“實不相瞞王爺,微臣原本就是西廠派駐在遼國的探子。只不過後來大宋分崩離析局面改變,我們的情報點全面收縮,而我捨不得這邊的妻室,所以才選擇留在了遼國,最後輾轉到此歸於王爺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