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打仗好,邙山地區的戰事,沒發揮出多少騎兵優勢,眼下我手底兩萬多騎兵,還真沒有多少事情做。”白易生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他是天生的將才,若趙鴻儒喜歡以柔克剛,出奇制勝,白易生這傢伙,喜歡硬碰硬,當初在塞外對陣戎族主力,便可看出來。
在邙山地區,以粗枯拉朽之勢,解決了鄭國鐵騎軍,說實話,不曾碰到強悍的敵手,心中總覺的有點不痛快。
一旦南方戰事結束去北方,那裡纔是騎兵的天下,纔是軍人的戰場。
接下來幾日,投誠的鐵騎軍越來越多,林林總總,足足有十萬人之衆,山道內,投誠的人依然絡繹不絕,這倒超出了雷傑英三人事先預料。
可惜,在第六日宋軍破城了,老將軍朱亥戰死在城頭上,陪伴他戰死的,還有三萬是不願離開的鐵騎軍,及兩萬多傷勢過重,不能離開的人。
那一日,戰況異常慘烈,涼鳴關三次易手,三次被鐵騎軍奪回來,奈何寡不敵衆,士兵飢腸轆轆,最終沒能戰勝士氣正盛的宋軍。
許多人戰鬥到最後一刻,直至付出生命代價,許多傷者不肯落入宋軍之手,要麼在城頭抱着宋軍同歸於盡,要麼揮劍自刎,場面異常壯烈。
旌旗獵獵,寒風蕭蕭,宋起登上涼鳴關城頭,站在老將朱亥身邊,他的屍體,像一杆標槍,直直立在城頭。
頭盔已不知去向,散亂的白髮混跡着血跡,擰成一股一條,手中握着跟隨他南征北戰數十年的戰刀,戰刀上,淌着身體留下的熱血,順着刀槽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
蒼老而魁梧的身上,插滿了箭支,面目猙獰可怕,雙目怒視前方,嘴角溢出祁紅血水。
是他,帶領三五萬疲憊之師,在破城之日,與一羣虎狼之師,背水一戰。雖死,猶榮!、
打出了鐵騎軍威風,打出了鄭國威名,人已死,不屈的精神,卻會流傳萬古。
宋起在朱亥屍體面前足足站立一炷香時間,才淡淡朝着副將道:“收拾好老將軍屍體,已宋國元帥規格厚葬。”
“將軍,這----”副將神色難堪,猶豫不決。
“有話直說!”
“將軍,此戰,鄭國三萬多人,拖死了咱們五萬多人,爲何還要厚葬他!”此戰打的慘烈,留下的鐵騎軍,捨生忘死,以血肉之軀,鑄起鋼鐵長城,拖垮了宋軍前鋒,更打殘了宋軍攻城主力。
若鐵騎軍多有捨生忘死之豪情,宋軍未必可以破關,破關之日,付出的代價怕更加慘重。
“一將功成萬骨枯,作爲將軍,他以死明志,戰至生命最後一刻,做到了對國家盡忠,作爲對手,他讓我刮目相看,這樣的人,難道不該尊重嗎?”
宋起聲色肅然,他佩服朱亥,儘管雙方爲敵,就像他說的,朱亥死了,卻盡了一名將軍,全部義務,沒有什麼比爲國家戰死沙場,更值的人尊敬了。
強者有強者的歸宿,就算死了,也不該與衆人混爲一談。
宋起佩服強者,佩服朱亥,至少這一戰,讓他曉得,鄭國並非皆無能之輩,大宋若想得天下,還需越發努力。
“是!”
料理了朱亥後事,望着殘垣斷壁,屍橫累累的涼鳴關,宋起心情十分沉重。
而今的涼鳴關,留下的人全部戰死,儼然成了空城,繼續西進,卻是百里山道,燕國新建的爻關,若強行攻佔,恐怕又是一場血戰。
數月來,燕軍養精蓄銳,操練兵馬,宋軍雖新勝,卻是疲憊之師,未必會攻克爻關,佔領雷鳴關。
可宋軍付出五萬人生命,僅僅奪下一座空城,實在讓人覺的諷刺。
宋起緊握的拳頭,狠狠砸在破碎城牆上,怒道:“無恥燕人,我宋起有生之年,定踏平燕都!”
審時度勢之後,留下手底虎將鎮守涼鳴關,宋起罷兵反宋,宋燕兩國劃關而治。
燕京,林楓獲悉涼鳴關失守,朱亥戰死,也忍不住肅然起敬,站在大殿上,輕吟。
將軍百戰身名裂。向河梁,回首萬里,故人長絕。
易水蕭蕭西風冷,滿座衣冠似雪。
正壯士,悲歌未徹。
啼鳥還知如許恨,料不啼清淚長啼血。
誰共我,醉明月?”,
雖說朱亥非燕之將,非故人,可朱亥戰死,卻讓曾經身爲軍人的他,肅然起敬,引以爲榮。
這是一個充滿戰爭的年代,在這裡,有多少人臨戰投敵,又有多少人寧死不屈,朱亥做到了,以死明志,表達自己對鄭國的忠烈,雖死猶榮!
“皇上,南方戰局基本已定,根據趙將軍的策略,而今雙方據關而守,互相難以侵犯,是不是可以結束南方戰場,專心恢復生產了。”這場戰爭中,白易生,雷傑英,趙俊,拓拔羽,及趙鴻儒,佔領淮南道,山南道,及餘林道大片地區,千里之地,多爲良田沃土,雖說春耕早已過去,可恢復生產,安撫流民必須儘早提升議程。
餘哲明以爲,一個國家不光要有強悍軍事,更要獲得百姓擁護,讓他們有歸屬感,而非排斥。
好在林楓在這點上做的不錯,龍江大水時,燕國在慶州救濟流民,籠絡了不少人心,故而,在燕軍佔領山南道,淮南道,及餘林道地區時,百姓並未有太多排斥,除了城防,被毀壞的良田需維修外,短暫恐慌後,百姓依然安居樂業。
“南方戰事是以結束,可邙山平原西面上虞道,尚有五萬鐵騎軍,雖說龍江地區趙國也駐紮着十萬虎賁,鐵騎軍不敢輕舉妄動,朕以爲,邙山地區絕不能輕敵大意了。”林楓道。
此戰,佔領鄭國三道,收穫超過了北方馮石虎等人,奪得安慶和廣元兩軍區域。燕國相比與趙宋鄭依然是小國,可國土面積增大五倍有餘,百姓增加千萬之多,經營起來,難度有所增加。
隨着戰爭結束,慘遭戰火塗炭的地區,修葺城關,安撫百姓,成了當務之急。
“不過,正如愛卿所言,當前急需安撫百姓,恢復生產力,解決百姓憂苦!這樣,無論南北方,但凡戰爭毀壞了百姓收成,務必還給他們一年收成,可能燕國耗費大了些,但必須做。”林楓說道。
“皇上,段溫兩家主事,今早會見過微臣,兩家似有協議,段家主張在南方邙山地區,投入錢糧,恢復生產,溫家選擇在晉北,晉東地區,投入錢糧,幫助皇上解燃眉之急。”趙士德說。
林楓毫不猶豫的問道:“段溫兩家開出什麼條件,天生不會掉餡餅,朕不相信段溫兩家無條件支持燕國。”
這陣子,燕國傾舉國之力參戰,在沒有取得決定性勝利之前,段溫兩家雖說扶持燕國,錢糧卻遲遲未到,連借給燕國的五千萬兩紋銀,也是在北方張羽,李奎奪得安義郡之後。
林楓不是傻瓜,眼下段溫兩家趁着戰後重建,大肆投入錢糧,其心不軌啊!
“段溫兩家幫助百姓新建家園,修建城防,重整商業,要求是,未來五年內,這些地區一般稅收交由他們。”趙士德道。
“確定?”林楓問道。
“確定!”
“哦,趙愛卿,這件事情你怎麼看?”林楓再問。
“五成稅收太高了,臣以爲三成倒可商榷!”趙士德回答。
林楓淡笑,讓外人猜不出他心思,道:“趙愛卿,你告訴段溫兩家,要合作,便誠心誠意合作,沒誠意,朕還是那句話,沒有了門閥,燕國照樣可以維持下去。”
這是第二次,林楓對趙士德不滿意,第一次時,戎族入侵,羣臣皆建議傾舉國之力而戰,唯有趙士德,強烈建議依附趙國。
這次,燕國將士血肉之軀換來領土,趙士德竟好意思說出段溫兩家要求,若是有骨氣的燕國人,聽到這個建議時,就該立刻拒絕。
喝了口茶,林楓站起來,立在金鑾殿中央,道:“朕今日有言,燕國不稱臣。不和親。不割地。不賠款,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若有人出賣燕國利益,別怪朕殺無赦!”
趙士德聞言,馬上意識到先前言語,多麼讓林楓生氣,俯身在地,噤若寒蟬道:“皇上,臣絕沒有不臣之心,更不會出賣燕國利益,臣該死,臣該死,聽信了段溫兩家讒言!”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燕國土地是大燕男兒,一刀一槍,憑藉血肉之軀在戰場上奪回來的,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有多少母親,有多少妻子,有多少孩子,因爲戰爭,喪失兒子,沒了丈夫,失去父親。在他們家人用血肉之軀奪回來的土地上,他們的父母,妻子,孩子,享受不到富貴,榮耀和關愛,那還有人,願意爲大燕拋頭顱,灑熱血,喋血沙
場,攻城掠地。”林楓怒叱,他或許不是好皇帝,或許爲爭霸可以發動戰爭,但在他心裡,正義二字依舊擺中間。
“趙士德,下去吧,回去好好反省反省今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