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多了,越來越多,夜空下,幽亮光點雨點似地落下!
“啊!”一聲驚叫,打破了夜空寧靜,接着,驚悚的尖叫聲,在夜空下此起彼伏,一時間,宛若惡魔闖進天堂,那些高高在上的天使,受到了惡魔詛咒。
阿胡秀身邊騎兵木樁似地,一個個渾身上下插滿箭矢,獸皮製成的皮甲,這會簡直比白紙還嬌柔,尖銳箭頭刺在上面,皮甲輕易被穿破,受傷或者死亡的騎兵,無論從前是小眼睛,大眼睛,這會眼睛全變的圓溜溜的,不甘心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身體陷入草叢中。
阿胡秀,還是索圖,從來沒有經歷過這麼恐怖的事情,憤怒的話語憋在嗓子中還沒有喊出來,命令也來不及下達,耳邊驚秫金屬破風嗡鳴聲,又在響起。
第二輪弩箭又劈頭蓋臉地射來,像一張大網從天而降,一下子數百中箭落馬,數量似乎比上次還要多數十人。
遠處,阿木爾勒緊馬繮,不敢前進半步,似乎稍稍一動,那食指長的冷箭,也會把他射穿一樣。
他從小在草原長大,什麼樣的長弓強弩沒有見過,沒有玩過,但這連弩齊發,像今日這般密集,緊促,又精準場面,卻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
那些冰冷的箭雨,刺穿皮革,扎入騎兵身體,簡直像感同身受一樣,阿木爾能想到熱血,遇到冷颼颼冰箭時,身體的刺痛,和死亡的絕望。
遠處,騎在戰馬上的李饒,這會兒,也被眼前場景下尿了,月前從草原上回少陽郡修整時,皇上給了張羽弩槍設計圖,在少陽郡逗留不過半月,也就臨時弄出百十個連弩。
製作時,大家都想到連弩會有出人意料的表現,這會身臨其境,親眼目睹連弩射出的箭雨,李饒直覺的熱血沸騰,太狂了,這殺傷力不是任何弓箭可以比擬。
奪過身邊弩兵手中連弩,李饒輕輕釦動,嗖一聲,一道食指長冷箭自連弩總射出,發出尖銳聲,消失在漆黑夜空裡。
學着旁邊弩兵姿勢,端弩,瞄準,射擊,隨即又是反覆動作,九箭之內,無需任何填充,既輕鬆,又有殺傷力。
配合着弩兵強有力射擊,埋伏在兩翼的兩千餘弓兵,也不甘示弱的冒出頭來,在弩兵填充箭矢時,射出一波波箭雨,尋找着微弱的存在感。
百名弩兵,九連環射擊,尖銳嘶鳴聲,劃破空氣,不絕於耳。
把衝在前面的東胡王庭鐵騎,一排又一排射下戰馬,與兩翼弓兵配合,幾輪過去,阿胡秀,索圖帶領的數千騎兵,眼下僅僅剩下數百,身上可以抵抗彎刀揮砍的皮甲,在尖銳劍雨下,根本起不到絲毫作用。
阿胡秀不敢在正面衝鋒了,他心中很清楚,這會衝的快,死得快,雙方不足千米的距離,彷彿成了一條血途,用東胡人鮮血染成的血途。
“散開隊形,迂迴前進!”頂着死亡壓力,瞎阿胡秀大聲怒吼道。
說起來,東胡王庭鐵騎倒也訓練有素,阿胡秀一聲喝,剩下的百騎,羣狼一般,呼啦一下子全部散開了,左突右衝,爭取避開連弩箭矢,迂迴前行。
當前,兩軍僅存數百米距離,騎兵衝鋒,不過旦夕之間。
只有奪來箭雨,避開地面孔洞,鐵蒺藜,陷馬坑,衝到對方跟前,與對手肉搏,那麼,東胡人的彎刀,也要飲血來填充心中飢渴。
阿胡秀雙眼通紅,猛猛的吸着粗氣,與旁邊索圖咬着牙關,憋着怒火,在快速迂迴前行。
這仗打的窩囊,還沒有與對方正式交手,兩人各自領的三千鐵騎,基本全軍覆滅,這會依然在衝鋒的寥寥數百騎兵,也時不時有人中箭落馬,這麼巨大卻毫無收穫的戰鬥,是阿胡秀,索圖無法接受的。
李饒笑眯眯看着衝上來的騎兵,心中默數着對方距離陷馬坑還有多少距離,弓兵也不爲所動,不斷扣動手中連弩,對越來越近的東胡騎兵,壓根置之不理。
眼見雙方距離不足五十米,阿胡秀抽出彎刀,躍馬而起,可面前卻突兀的出現半米高的土坡,阿胡秀急忙夾着馬肚子躍起,手中彎刀高高舉起,血紅似殘陽的雙目,瞪着毫無顧忌的李饒,爆喝:“去死吧,老子活劈。”
後面幾字尚未出口,戰馬落地,馬首仰起,口中發出悲慘叫聲,雙蹄陷入孔洞中,半跪在地面上,陷馬坑內尖尖的木棍從戰馬身體穿過。舉刀怒喝的阿胡秀,像個小丑一樣,被摔下戰馬,摔在李饒面前。
“****!想死也沒有你這麼主動的。”李饒攥着環手刀,手起刀落,阿胡秀屍首分離,腦袋像皮球一樣,滾落在不遠處。
步後塵的索圖,死的越發的悽慘,察覺阿胡秀被戰馬甩出,急忙躍下戰馬,卻在凌空被箭雨射中,身體泄力,偏離預料落地處,被後面衝上來的騎兵,戰馬的腦袋狠狠撞在身上,落地,被踩,似地慘不忍睹。
電光星火間,率兵衝鋒掠陣的阿胡秀和索圖兩部便損失慘重,阿胡秀被格殺,索圖被自己人踩死,六千東胡王庭鐵騎,飛蛾撲火似地,倒在不足千米的路上。
這場戰鬥,自開始阿木爾分兵,已經完全變成單方面屠殺,勝利的機會,距離阿木爾越來越遠了。
這樣白白送死的局面,阿木爾經歷過,也僥倖逃生過,可他從來沒有想過,這麼近乎白癡的指揮,竟出自他的手裡,那個自詡懂的兵法的阿木爾之手。
戰鬥很殘酷,與阿木爾預料南轅北轍,到了這時候,阿木爾若還沒有明白,對手故佈疑陣,反其道而行。他就不配作爲東胡王的心腹。是他的小心謹慎,讓大軍一步步陷入對方圈套,白白死在衝鋒路上。
懊惱憤怒,換不回死去騎兵的生命,阿木爾沒有做絲毫猶豫,彎刀高高舉起,做出衝鋒姿態,剩餘的一萬四千名東胡王庭鐵騎,像泄洪之水,朝李饒等人衝上去。
幾乎在阿木爾發起攻擊的同時,在他兩翼的草叢中,忽然出來戰馬嘶鳴聲,接着隆隆馬蹄聲響起,早已蓄勢待發的騎兵,射出搭在長弓上的利箭,舉起環手刀,像草叢中出現一羣猛虎,直接朝着東胡王庭鐵騎中央咬去。
唰唰唰的箭雨落下,一窩蜂似地自兩旁衝上來的騎兵,把東胡騎兵攔腰截成兩段,李饒帶領前面誘敵之兵,作爲前軍,先前兩千弓兵上馬,作爲後軍,四個方面軍,像一把大刀,把東胡騎兵切割成四分,首尾不能相顧,束縛在四個不同區域內。
阿木爾是知道兩翼有埋伏,畢竟先前兩千弓箭手,虛虛實實,時隱時現,對此,他做了充分準備,但始料未及是,對方埋伏在兩翼的不光光有弓兵,更多卻是騎兵。
大量騎兵從兩翼衝出,很明顯要分割衝鋒的東胡人,可阿木爾卻沒有絲毫時間調整。
此刻,他徹徹底底明白了,從始至終,這是一場先拼膽識,再拼計謀的較量,可他卻本末倒置,先拼了戰術,再拼膽識,像個傻子似地,被人牽着鼻子,落入了對方陷阱。
眼下萬餘鐵騎被衝散,分爲四部分,好在就算先前一波箭雨過後,自己麾下有不少騎兵傷亡,但對手數量也不過自己一倍多,他相信,憑藉東胡王庭鐵騎的強悍,未必不能扭轉前頹廢局面。
阿木爾越想越怒,藉着火光,在人羣中尋找李饒蹤跡,今夜,這個年輕小子,徹底激怒了他。
看到李饒砍殺了一名東胡騎兵,嘴角露出滿足笑意,阿木爾握着彎刀,橫衝直撞逼了上去。
他知道,解決李饒既是自己意氣用事,也是扭轉當前戰局必要之事,博爾術的死囚部隊,大多來自囚犯,殺人犯,這些人作戰毫無顧忌,不懂章法,但卻又致命弱點,主將是這羣人的信仰,一旦主將被誅殺,再厲害的死囚部隊,也會羣龍無首,化爲一盤散沙。
那時,這些人,會徹底成爲待在羔羊。
想到這裡,阿木爾在沒有任何猶豫,催動戰馬,越發快速靠近李饒。
可惜李饒僅僅看了他一眼,露出不屑笑容,一口唾沫吐在地面上,轉身竟鑽入旁邊一大波死囚部隊成員中。
混蛋,阿木爾暗罵,這小子貪生怕死,不肯與自己單挑,可他哪知道,李饒深深記的,林楓那句戰場上,主將不是一個人,而代表一羣人,一羣人的生命。
不顧他人生命,脫離團體,與對手單挑,那是****的選擇。
所以,在阿木爾獨自衝上來時,李饒身邊已經跟着一羣人,俗話說雙拳第四腳,惡虎也怕羣狼,李饒就是仗着人多勢衆,毫無顧忌的持強凌弱。
“殺,殺,殺!”高舉環手刀,李饒猛喝三聲,與身邊騎兵齊頭並進,衝向逼上來的阿木爾。戰鬥中,騎兵們氣勢受到鼓舞,摧動戰馬,殺戮越發果斷凌厲,絲毫沒有半點懼怕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