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夫長艱難說完,一頭載到城牆上,氣息微弱,看樣子估計活不了了。
他旁邊,司馬括毫髮無損,可活着比死了還難受,已經怕的要死了。
通常他動動嘴皮子,三言兩語中,沒有人能對的上,鼓舞士氣,似乎也不是問題。
然而,一旦戰事發生,讓他以身犯險,上陣殺敵,那就要命了,他力不能敵,智不能取,儼然百無一用。
這會兒,雙眸睜大,望着城頭下四面八方出現的燕軍,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喘着粗氣,扶在城牆上,雙腿顫顫巍巍,身體抖動不停。
他怕,怕死在亂軍中!
先前豪情萬丈鼓動兵勇殺敵,此刻,卻沒有膽量殺敵!
燕軍有多厲害,他爲何率領大軍藏在古崤關中,半月前的殘戰還歷歷在目。
而今,這般近距離與燕軍接觸,兩軍尚未開戰,他首先亂了陣腳,沒有主意。
不久前,被他激起戰意的晉軍,在燕軍忽然從天而至,箭雨射來,晉軍鮮血淋漓時,也已經沒有了先前高漲戰意,反而,龜縮在城頭,準備居高臨下死戰。
司馬括望了眼四面,嘆了句爛泥扶不上牆,也不曉的在自我諷刺,還是在鄙夷龜縮的晉軍。
此時,已經從西峰山下來,潛入古崤關內的燕軍,彷彿藏雨後春筍,紛紛從四面八方的大街小巷中冒出,一時間,在城牆下聚齊了不少人,卷着漫天塵埃衝鋒過來,手中強弩,宛若暴雨梨花針,箭雨飛射,短短數息,密集箭雨呼嘯而至。
尚未登上城牆的晉軍,已經與燕軍混戰在一起了,可他們本爲騎兵,就難以對抗燕軍的鐵甲步兵,而今,沒有戰馬,謹慎博弈,喪失優勢,就更非鐵甲步兵對手了。
在晉軍倉皇抵抗中,那羣身披黑甲,手握強弩,攥着斬馬刀的鐵甲步兵,風馳電掣般衝了過來,約莫已有近萬人,而他們後面,燕軍數量還在源源不斷增加。
司馬括看到燕軍驍勇善戰,像無數尖刀出現在古崤關內,越發大駭,留也不是,逃也不是。
從往常與燕軍交鋒經歷來看,燕軍隊伍主要由三部分組成,鐵甲步兵,輕步兵,及輕騎兵,其中七萬鐵甲步兵由燕軍南大營主帥,趙鴻儒親自率領。
這些鐵甲步兵,裝扮怪異之極,簡直鋼鐵打造一般,混身披着非常緊湊的鐵甲,頭戴鐵盔,全身上下僅僅露出雙眼,兵刃以斬馬刀爲主,對輕騎兵不在話下,對付步兵更是手到擒來。
時常,騎兵長刀弓箭砍殺在鐵甲上,根本傷不到對方分毫,僅僅發出清楚的金屬響聲。
司馬括根本不敢想象,單單燕軍身上數十斤中的鐵甲,就能把普通人累的筋疲力盡,可燕軍不僅大氣不喘,還能堅持數個時辰不間斷作戰,這些人體質有多頑強,他不敢想象。
這會兒,鐵甲步兵出現,混身着讓人恐懼的氣息,像野獸一樣凌厲煞氣。
領頭將領身高體大,手中攥着斬馬刀,全身鐵甲,他那狹長單風眼,目光犀利,射在人身上,讓人內心發怵。
再看晉軍,隊形早已換亂,先前兵器橫七豎八丟在地面上,穿着隨便的單衣,在軍營內互相打諢插諢,根本沒有作戰準備。
當燕軍莫名其妙出現時,他們像失去領頭雁的雁羣,陣形早已經換亂了,與燕軍激戰半刻,殘屍,鮮血,嚇的他們抱頭亂竄。
司馬括暗笑,笑自己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半息前,還異想天開率領近衛軍,衝出古崤關,重創乃至殲滅十里之外燕軍,從而封侯拜相,位極人臣,卻不曾料想,燕軍突然而至,徹底打碎了,他和晉軍殺入燕國,榮華富貴的夢想。
至今,他都沒有想明白,古崤關城高牆厚,城門緊閉,燕軍從什麼地方進來的。
不過,有件事情他心似明鏡,今日,燕軍闖進古崤關,肯定奔着全殲晉軍隊伍來着,不會輕易善擺甘休,若不能阻擋這支燕軍隊伍,他怕也等不到七月末,王氏族人帶他離開了。
這左右是死,他不想死的太窩囊,好歹,當年也是宋國西山地區的街頭小霸王。
心中一橫,抓起手中佩劍,朝着身邊兵勇道:“兄弟們,隨本將軍防禦,阻擊這股燕軍隊伍!”
不得不說,司馬括臨戰沒有退縮,卻是起到了穩定軍心的作用,儘管晉軍戰鬥力太渣,卻也勉強開始組建防禦,像羣蜂在蜂王號召下,開始分工合作了。
然而,趙鴻儒卻對司馬括,及晉軍倉促中表現不屑一顧,五萬身經百戰的鐵甲步兵,若不能戰勝四萬驚弓之鳥,簡直成了笑話。
何況,燕軍潛入古崤關,尚未對晉軍發動猛攻時,方纔司馬括鼓舞士氣的話,趙鴻儒及燕軍一字不落聽在耳中。
冤枉,這對是無中生有的冤枉,燕軍在司馬括眼裡,簡直成了十惡不赦的強盜。
然而,事實上,燕軍攻城掠地不假,強行募兵也不假,若說燕軍對晉國無故百姓大開殺戒,那就太冤枉燕軍。
爲攻下晉國,同時治理晉國,這場大戰開始前,皇上就三令五申,嚴謹燕軍將領採取以戰養戰的做法。
戰鬥雖然曠日持久,消耗無數物資錢糧,可皆出自燕國國庫。這一路衝鋒陷陣,燕軍謹遵規定,對晉國百姓秋毫不犯。
偶爾,動用刑法,也懲治十惡不赦地痞惡霸,或者所行不義之富商,對安安分分的百姓,絕對沒有做出慘絕人寰的事情。不僅少有引起晉國百姓不滿,反而贏得晉國百姓歡迎,絕對沒有司馬括說的那麼不堪。
現在司馬括爲鼓勵晉軍士氣,故意抹黑燕軍形象,把燕軍在說成沒有人性的暴徒,這樣不好,燕軍很憤怒,司馬括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趙鴻儒站在大軍前方,雙眼充血赤紅,盯着城牆上準備應戰的司馬括,怒從心中生,恨從怒中來,朝着身後將士怒吼道:“辱人者,人恆辱之,生擒司馬括,宰了這滿足噴糞的畜生!”
他雖爲一介書生,可兩年多軍旅生涯,也練就了一顆鐵膽,上了戰場,也是頭惡狼,運籌帷幄,自是不必細說,衝鋒陷陣,也從不萎縮,不比百鍊成鋼的鐵甲步兵弱多少。
帝王一怒,山河變色,趙鴻儒一怒,亦風起雲涌,可怕至極。
麾下五萬鐵甲步兵聽令,一個個變的嗷嗷直叫,開始對城頭上晉軍發動行之有效的攻擊,五萬人很快分成兩波,一波隨着副將李葆攻城掠地,準備衝上城頭,一波隨着在趙鴻儒身邊,端着強弩,形成箭陣,開始射殺城頭上晉軍。
李葆從未見過趙鴻儒這般生怒,很顯然,主帥對燕軍形象非常重視,聞聲,率領兩萬多鐵甲步兵,不顧晉軍箭雨阻擋,開始肅清地面晉軍部隊,朝着城頭上衝過去。
李葆一馬當先,手中一柄兩米長斬馬刀來回揮動,絲毫不留情。他身後鐵甲步兵,心中也憋着怒火。
隨着不斷深入晉國領土,大家早收斂心性,對晉國鉅富之家,富戶百姓,根本沒有實施搶劫掠奪,而今卻被司馬括形容爲,強盜,暴徒,沒有人性的兵團,士可殺不可辱,今日,司馬括犯了嚴重的錯誤,必死!
全部鬥志昂揚,隨着李葆向城頭上衝了過去。
燕軍是不是暴徒,是不是強盜,誰也不能隨意定性。
林楓在蒼巖山練兵時,其目的訓練出一支無敵之師,有血性,有戰鬥力,卻又不是冷酷無情的劊子手。
在草原上時,燕軍對待東胡人,也僅僅搶到財富,糧食,不得到萬不已,不傷人性命。
攻入晉國,就越發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了。
司馬括站在城牆上,看着燕軍攻勢凌厲,急忙派人箭雨壓制,奈何地面上燕軍形成的箭陣,讓城牆上士兵根本不敢出頭,不然,下一刻,必死無疑。
偶爾有晉軍士兵冒出頭還擊,剛剛放出利劍,身上就會像篩子似地,被箭雨射穿,倒在城牆上。
這時,司馬括第一次目睹鐵甲步兵對抗步兵,他實在沒有想到鐵甲步兵這般厲害,對抗普通步兵,乃至如入無人之境,沒有任何東西可阻擋對方。
龜縮在城牆上,司馬括簡直無計可施,心中不僅升起逃跑的慾望,卻又不敢付諸行動,這次,他若逃離,晉軍防線會瞬間土崩瓦解,他不被生擒纔怪。
左右爲難,忍不住狠下心來,叫道:“兄弟們,趁着燕軍箭雨停止的間隙,迅速還擊,除非你們想死在城頭上,想自己的妻兒,父母被燕軍霸佔。”
李葆聞聲,自嘆到了這時候,司馬括還在作死,不喜反怒,大喝道:“兄弟們,生擒司馬括,抽死這混蛋!”
鐵甲步兵根本不想承受這天大委屈,聽令攻勢越發兇猛,箭雨迅速迎上城頭上蠢蠢欲動的晉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朝着城牆上衝上去,許多人甚至心中在想,若司馬括繼續污衊大家,就別怪大家真的付出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