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母之仇,貶低之恨,已經讓北辰鉞對北辰穹母子恨之入骨。當年,離開晉陽城前,北辰鉞曾經發誓,若今生不死,有朝一日返回晉陽城,必然血洗曾經仇人,讓晉陽城變成某些人的墳墓。
這般誓言之下,北辰穹根本不敢召集皇兄回京城。倘若北辰鉞王者歸來,履行當年食言,在目前這種情況下,北辰鉞手握重兵,他們孤兒寡母,唯一依仗王綸玥還在前線阻擊燕軍,僅憑臨時招募的兵勇,不免成爲對方刀下亡魂。
北辰穹怕死,打心眼裡不想召集北辰鉞入晉陽城,晉陽城不大,還臥不下兩條巨龍。
可若殺了北辰鉞,晉北將徹底淪陷不說,單憑北辰鉞在晉國聲望,他北辰穹這個庸庸無爲的皇上,一定會受千夫所指,徹底喪失民心。
現在局面下,北辰穹心中隱隱在滴血,什麼五國伐宋滅燕,什麼忠君爲國,什麼親情血脈,全是狗屁,關鍵時刻,大家除了爲自己利益着想,何嘗考慮過他的感受。
即將面對數十萬燕軍合圍晉陽城,外面又有北辰鉞威脅,形勢危急,他卻想不出任何方法,化解晉陽城困局,順帶擊殺北辰鉞。
北辰穹心思沉重,心情鬱悶,曾幾何時,他也期盼自己與北辰氏像燕國林氏兄弟,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可目前局面,北辰氏卻是像趙國趙氏兄弟,爲各自利益,儼然已經變成了仇人。
他曾想,目前局勢下,若北辰鉞願意幫助他分憂解難,而不威脅他的皇位,他絕對不會重提往事。
然而,他也清楚,自己這位皇兄,權力慾望很重,從前身爲太子時,自己能做到的事情,輕易不會讓其他皇子參與,而今自己勢弱,若把北辰鉞召回皇宮,無疑引狼入室。
一旦北辰鉞總攬大權,不久之後,他的權力被完全架空,怕會必死無疑了。
因此,北辰鉞在宿松郡崛起,他暫時還真沒有辦法,唯有不斷募兵,希望皆是能夠阻擋燕軍,同時也能阻擋大皇兄。
沒有任何辦法,又沒有羣臣商量,北辰穹心中悲苦,覺的自己還是該去找母后,在危局之下,她興許有方法解決目前困境,讓晉國化險爲夷。
北辰穹作爲皇上,真的很失敗,不折不扣是個眼高手低,好無能力的皇上,莫怪別人瞧不起他,連他的親孃舅,獨孤遠都對他失望透頂,不然不會把陳晉兩國盟約棄之不顧,轉而與昔日敵人燕宋合作,爲訓練騎兵,更向晉國派出騎兵隊伍。
當年,因爲宮中不斷有人殘害各妃子的皇子,上代皇上老來得子,對倖存的幾位皇子異常寵愛,北辰穹就其中之一。
然而,真正讓北辰穹變成兩天這番模樣的人,卻爲獨孤太后。慈母多敗兒,這句話絕對沒錯。
獨孤太后強勢,小時候,北辰穹被嬌生慣養,習慣了依賴母后,獨孤太后也爲他掃清了遇到了所有困難。
北辰穹就像沒有經歷過暴風雨的溫室花朵,任何寒霜冰雹,對他來說,都難以承受。
而今,晉國發生危機,他依然像個沒斷奶的孩子,遇到事情總要向獨孤皇后尋求安慰,不然就毫無解決方法。
來到後宮,往日繁華宮內,變的有點破敗和蕭條。獨孤皇后正派人把花園內的茶花全部清除,這些茶花皆爲她多年喜好,卻也全是王家送給她的。
從她來晉國,就與王氏友好合作許多年,雙方互惠互利,王氏在晉國威望達到頂峰,可到頭來,她還是被王元安算計。
她過於相信王元安,從而推薦司馬括,對方一次謀劃,導致二十萬晉軍灰飛煙滅,晉軍在南面的精銳全部喪失,一夜之間,燕晉兩國局面完全發生大逆轉。
對這王元安,獨孤太后恨之入骨,這個男人辜負了她全部信任,一次,就讓她敗得體無完膚,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這會兒,看着北辰穹神態頹廢走進來,已大概猜出自己孩子心中想法了。
她心中感慨萬千,數十年爭權奪利,殘害晉國大部分皇子,而今晉國上下,不僅大臣全部逃離,連皇親國戚中,也極少有人爲他孩子分憂解難了。
極有能力的北辰鉞,北辰格,還與他有殺母之仇。國仇家恨,兩人未必會主動幫助北辰穹。
而今晉國皇室僅存的三個血脈中,北辰穹在她寵溺下沒有任何本事,而廢太子北辰鉞,在百姓心中威望很高,而十四皇子北辰格天生神力,有勇有謀,自是領兵的好手,若非與自己有殺母之仇,若非擔心北辰穹暗害他,北辰格肯定會主動爲朝堂分憂解難,絕對不會眼睜睜看着晉國衰落。
北辰穹來到花園內,看到獨孤太后在派人剷除她曾經鍾愛的茶花,忍不住好奇問道:“母后,你這在做什麼?”
“有些東西久了,就不和時代了,這茶花在宮內太久了,哀家不喜歡了。”獨孤太后語氣淡淡的說,自從把權力還給北辰穹,她就希望不再接觸晉國核心權力,希望北辰穹能夠肩負起振興晉國的重任,然而,北辰穹做法讓人太失望了。
她老了,又被王元安背叛,形成的風暴,帶來影響簡直太大了,大到晉國承受不起壓力。
她厭倦了爭權奪利,厭倦了鉤心鬥角,而今,卻必須又接觸權力,爲自己保駕護航。
面對現在局面,獨孤太后不清楚,自己這一輩子,該說成功了,還是失敗了。
在她看來,若晉國沒有了,自己這一輩子縱然登上後位又如何,千百年後,依然會被稱爲紅顏禍水,蛇蠍毒婦。
北辰穹沒有再留意茶花的事情,這會兒,也不會對幾顆花花草草有興趣,神色着急,手足無措朝着獨孤太后問道:“母后,北辰鉞在五馬城騎兵,京中有謠言稱,北辰鉞準備率義軍返回晉陽城,現在,晉陽城內沒有多少守兵,又有北辰格,兒臣擔心他們兩人裡應外合,殺入晉陽城。”
“謠言止於智者!”獨孤太后厲聲道,“北辰鉞抗擊燕軍有功,肯定有人慾除之而後快,難道你不懂的借刀殺人嗎?”
北辰穹言行舉止讓獨孤太后失望,她忍不住對北辰穹狠批,說道:“而今晉國形勢岌岌可危,燕國三路大軍,有兩路大軍馬上要攻入晉陽城下,單憑晉陽城內將領,與臨時召集的士兵,豈能抗拒燕軍虎狼之師,爲今之計,唯有邀請北辰鉞入朝,執掌朝政,邀請北辰格進宮,整頓軍馬了。”
“可是,母后,你難道忘記了北辰鉞當年被貶低出京城時,留下來的誓言麼,邀請他返回晉陽城,咱們孤兒寡母,豈能阻擋對方復仇之路。”北辰穹面色艱難道。
若北辰鉞返回京城,能夠力挽狂瀾,抗拒燕軍,解救晉國於危難,只要不殺他,他放棄皇位都可以,奈何當年血海深仇,已經融入對方骨子裡了,時間亦抹除不掉。
“一步錯步步錯,哀家當年太爭強好勝了,導致晉國有今天局面,哀家愧對晉國諸位先王。而今燕國大軍馬上要兵臨城下,生亦何歡死亦何懼,哀家已經讓晉國衰落了,就不能眼睜睜看着晉國滅亡。”獨孤太后一副視死如歸模樣,大義凜然的說,而且,這些話,全部爲她內心真實想法。
可惜,注意着北辰穹神態,很顯然,現在他不認可自己的想法,他懼怕晉國滅亡,卻也更懼怕自己死亡。
獨孤太后繼續說道:“穹兒,北辰鉞與北辰格皆明是非,懂大禮,晉國危難之際,斷然不會做出兄弟殘殺的事情,不然,他們就不會被稱爲賢明之人,不會在百信心中有這麼高威望了?去吧,親自去北辰格府邸,請求北辰格出山,一旦北辰格幫助你,北辰鉞也會幫助你。”
“母后,確定要求北辰格,北辰鉞入朝嗎?”北辰穹不甘心問道,經歷王元安之事,他對獨孤太后做事手段開始變的不信任了,有點擔心邀請兩人入京,引狼入室。
“確定,今日你不請北辰格,北辰鉞,晉國萬里江山你能夠保住嗎,你對得起晉國列祖列宗嗎,百年之後,你有何顏面面對晉國列祖列宗?”獨孤太后三問,詢問之後,乾脆甩手離去了。
能說的,能做的,她已經全部實施了,北辰穹究竟有何打算,全在一念之間了。
北辰穹望着孤獨太后失望神色,心中波濤洶涌,異常苦惱,倘若有來生,他絕不會生於皇家,絕不會這樣處處被人掣肘,而今國家將滅,他亦面臨生死存亡。
人生如戲,何必演的太真。
帶着無限苦惱,北辰穹緩緩走出花園,思量着該怎麼處理這件事情。
與北辰鉞,北辰穹兩位兄弟,他三年已未曾與對方謀面了,爲防止兩人謀反,更對兩人權力,經濟,人身自由進行了極大限制,而今,晉國危難,全因自己,他不清楚若實心邀請兩人,大家會不會化干戈爲玉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