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夜空下,殘星散發出微弱亮光。
寂靜環境中,洛邑,官道,接近燕軍大營之處,卻響起洪亮戰歌聲。
一下子打破寧靜夜晚,扣人心絃,卻又氣勢如虹。
楊雲昭親自率人迎接燕軍抵達,這其中不但包括蘇霈,蘇洪,還包括韓琦等不久前被生擒的鄭國叛軍首領。
之前,他們親自招出家族所在,楊雲昭行動迅速,派出騎兵,帶着手書,前往各家族聚集方向,準備快速奪取對方家族財富。
獲悉侯銘封率領軍團南下,楊雲昭命令這些人蔘與迎接儀式。這會兒,聽到燕軍慷慨激昂,團結向上樣子,韓琦等人感慨萬分。
曾經何時,鄭國君臣一心,百姓擁護,也表現出勃勃生機,軍民團結向上,君臣希望爭王稱霸,爲鄭國子孫打下萬世基業。
可惜,他們爲了權勢與利益,非但沒有在國家危難之際,堅持與國家共存亡,反而,在昨夜主動謀反,準備奪取皇權,登上九五之尊之位,重新建立隸屬門閥世家的國度。
而今,叛亂失敗,他們等人皆淪爲階下囚,更糟糕是,叛亂之舉,給洛邑乃至燕國帶去無比嚴重的傷害,皇權崩塌,軍隊銳減,百姓無辜傷亡。
一場叛亂,鄭國損失不亞於經過一場外敵入侵。
叛亂結束,鄭國損失來不及彌補,不久前,又獲悉蘇秦投靠燕國,對鄭國而言,無異於雪上加霜。
這會兒,親眼目睹燕軍表現,再回想風雨飄搖的鄭國,曾經中原霸主,短時間內遭遇各種動亂,這時候,鄭國朝堂卻四分五裂,沒有人團結在皇帝身邊。
一時間,許多官員,甚至低聲嗚咽,輕輕哭泣,不斷抹去眼角淚花。
一曲作罷,燕軍表現出嚴肅又莊重的盛情,恭敬的望向侯銘封,這時,楊雲昭主動上前,親自迎接。
把侯銘封,拓跋羽進入軍營,順便把近日來,洛邑城中發生的事情,全部向侯銘封交代。
聞言,侯銘封回頭望了眼韓琦等人,事情嘴角微微露出笑容,事情比想象中進展的順利!
更重要是也在報復鄭國,當年皇上入鄭參與會盟,被鄭國上下輕視,若非蘇氏主動派出蘇霈迎接,當年幾乎沒有人迎接皇上,那種屈辱,或許鄭國人早忘了,燕國上下,卻不敢忘記。
當前,燕軍重遊故地,不但鄭國半朝臣子成爲燕軍俘虜,洛邑城被燕軍控制,連鄭國太子也親自來迎接他,幾乎算稍稍彌補了燕人屈辱。
可若想徹底化解鄭國施加在燕國身上,皇上身上的屈辱,唯有有朝一日,李釗親自在北門俯首稱臣,迎接皇上入住洛邑,纔可消解燕軍心頭被羞辱之火。
歡迎儀式過後,太子李晏帶人離開,蘇霈與蘇洪卻藉着與蘇秦相聚的藉口留了下來。
爲接觸蘇霈,侯銘封也希望對方留下來,畢竟,入燕的蘇秦儀容裝扮,很容易露出馬腳,儘管他獲悉楊雲昭把蘇秦的事情告訴蘇霈,可從先前歡迎儀式上來看,對方似乎依然心存不滿。
所以,必須想方設法勸服蘇霈,乃至蘇洪,燕軍接下來在鄭國的事情,纔會順利推行。
這會兒,帥帳中,留下來的人,皆爲燕軍親信,侯銘封,拓跋羽,楊雲昭,蘇霈,假蘇秦,侯銘封率先開口,伸手示意坐在旁邊的蘇秦,對蘇霈道:“蘇將軍,太尉轉投燕國,爲燕國效力,既然燕楊將軍把事實告訴你,你有什麼想法!”
他希望蘇霈,率領家族爲燕國效力,若蘇霈接受,將來返回燕國,即使蘇秦不改變主意,想要返回家族,大局已定,也很難做出改變了。
蘇霈望了眼坐在上方的蘇秦,欲言又止,蘇洪不瞭解事情真相,初次聽聞侯銘封言語,忍不住問道:“哥,叔父爲燕國效力,是不是真的,爲何你的表情看起來怪怪的?”
瞥了眼蘇洪,蘇霈再次看向蘇秦,楊雲昭雖然告訴他事情真相,可他更想從蘇秦口中獲悉消息,問道:“叔父,難道你當真準備爲燕國效力,難道因爲表姐嗎?”
夜晚獲悉消息至今,他內心非常憋屈,不清楚該怎麼形容,畢竟,蘇秦舉動,與家訓,與從前行事準則,相差實在太遠了。
豈料,蘇秦聞言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問道:“我們蘇家家訓是什麼?”
蘇霈一懵,接着回答道:“以德服人者昌,以理服人者順,以信服人者智,以威服人者亡!”蘇家家訓,他自小熟記於心,多年來,亦謹遵家訓做事,絕對不會忘記。
聽聞對方道出家訓,蘇秦嘴角露出滿意笑容,追問道:“那麼,李釗有德嗎,有理嗎,有信嗎,有威嗎?”
連續三問,咄咄逼人!
侯銘封,拓跋衍,楊雲昭笑而不語,目光轉移蘇霈身上,只見對方神情不解,充滿疑惑,沉思良久,緩緩擡起頭,語氣艱難的問道:“難道叔父懷疑皇上人品?”
“不該懷疑嗎,李釗在老夫入燕時,突然莫名把蘇氏子弟入獄,並未給出緣由,有理嗎?派出老夫去燕國,卻毫不客氣拿蘇家開刀,行事手段多變,有信嗎,昨夜差點被臣子奪權,有威嗎,若說從前李釗可以做到以德服人,可而今呢,朝中百官多數參與昨夜叛亂,緣由尚不明瞭,李釗還想以德服人,豈不是開玩笑嗎,這麼一個無德,無理,無信,無威的帝王,與古時的昏君有何區別,想要蘇氏子弟爲其效力,老夫決不答應。”假蘇秦入燕之前,司徒與文季師兩人,專門對其做了針對性訓練。
遇事只需避重就輕,即使再不濟,也有侯銘封與拓跋羽兩位將領爲其支招。
三問之後,有連續四問,似乎要把蘇霈逼到死角,讓對方沒有丁點喘息機會。
聽聞蘇秦言語,蘇霈徹底啞口無言了,雖說覺得蘇秦言語中,不少地方有點牽強附會,更把李釗形容爲古時昏君,可許多事情卻也是不折不扣的事實。
沉默,繼續沉默,許久之後,蘇霈擡起頭,爭辯道:“可是叔父,家訓中也說過,蘇家子弟必須忠君報國,即使萬死亦不改其志向。”
蘇霈覺得蘇秦歸來,氣質與神態似乎發生巨大變化,儘管說不清什麼緣故,卻非常懷疑,更重要,他內心抗拒忽然背叛鄭國。
這時候,侯銘封等人雖然依舊笑而不語,注意軍帳內事情變化,可蘇霈不休不止的詢問,特別是強有力的反駁,讓幾人不禁擔心起來,生怕蘇秦露出馬腳。
畢竟若蘇秦真實身份暴露,勢必引起蘇霈反感,消息會傳到李釗耳中不說,再想招募蘇家,事情將變得非常苦難。
這時,旁邊的蘇洪卻朗聲道:“哥,我覺得叔父說的沒錯,數日前,若非叔父遊說燕軍南下,若非韓琦等人準備圖謀不軌,今日,你我豈會安然坐在這裡,先前我還想不明白,可聽叔父這麼一說,也覺得李釗不厚道,不值得,爲他繼續賣命了。”
聞言,蘇秦端着茶杯,輕允半口,放下之後,語氣淡淡,好似在勸慰蘇霈,道:“蘇霈,你爲人做事,謹遵蘇家家訓,叔父很高興,可是,蘇家家訓乃當年先祖初入鄭國,爲確保蘇家在鄭國立足,特意留下家訓,數百年來,鄭國局勢平和,尚未一統,我等蘇家子弟自然必須遵循家訓,然而,當前各諸侯局勢動盪,逐漸出現一統跡象,難道蘇家子弟,還要堅守古老家訓,不隨局勢變化嗎?難道要阻擋天下一統?燕帝曾說過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諸侯國一統,乃天下百姓宏遠,難道我蘇家子弟要忠於李釗,而與天下百姓爲敵嗎,你若行,你去,老夫不敢與天下百姓爲敵。“
蘇秦忽然搬出天下百姓,侯銘封等人暗暗鬆口氣,蘇霈面色卻變得越發爲難起來,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這種醒世言語,他從來沒有聽說過。
今日首次聽說,卻覺得非常震撼,雖說與蘇氏教訓違背,可叔父言語乃天下大義,相較而言,蘇家教訓卻顯得太狹隘了。
抿了抿乾澀嘴角,整個人好似虛脫,吃的像蘇秦問道:“叔父,這句話當真出自燕帝之口!”
他與林楓短暫接觸過,當時僅僅覺得對方狂妄,數年來,燕軍南征北戰,奪下不少領土,燕國疆域在不斷擴張,他越發確定內心對林楓印象,只覺得對方爲鄭王稱霸,連滅數國,不曉得有多少無辜百姓流離失所,變成難民。
今夜,聽聞蘇秦說出言語,卻出自林楓之口,他非常震撼,認爲殺戮成性的狂暴帝王,絕對不會把百姓當回事,更不會把百姓凌駕於涉及與江山之上。
畢竟,這等事情,古來從未有之!
蘇秦留意到蘇霈神情中目光,意識到自己先前言語,似乎打動了對方,決定趁熱打鐵,笑呵呵道:“是不是燕帝說的很重要,你若覺得重要,我可斬釘截鐵告訴你,確實出自燕帝之口,更重要,燕帝早在努力實現這種宏遠,若你還懷疑,叔父只能告訴你,燕國數量征戰,只爲以殺止殺,一統天下,實現百姓心中宏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