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會是誰?”
“啊!他好像師傅!”不過話一出口,他自己也覺得不甚靠譜。以師傅對他不亞於親兒子。看那人穿着打扮,應該混得不壞,如果真是師傅的兒子或者親戚,早在他下山之前,師傅便會打點好一切,叫他遇了困難可去投奔龍灣某某。
事實上師傅什麼也沒說,那麼,應該就是沒有的了。
鮮于峰蠻不好意思的看着郝白:“哎呀,這兩天忙得頭暈眼花,看個人都會走眼。”
郝白馬上體貼地道:“那回去休息幾天吧,天王老子請都不去。”
他得臉賣乖,馬上嬉皮笑臉地道:“還是郝姐姐最心疼我。”
郝白微微一笑,心道:“你明白就好。”自古以來正妻不都是這個範兒麼,要隱忍,要識得大體,不要一哭二鬧三上吊,那是潑婦的作爲。她自認不是潑婦,所以便從賢良淑德下手,諒他思想拋錨不了多久,便會念着自己獨一無二的好,乖乖回來。
人心隔肚皮,沒人知道別人心裡怎麼想的,但是卻能感受;眼睛可以被矇騙,心不會。
回去的路上,鮮于峰終於覺察出一絲絲不對勁來,郝白今日在齊姐面前的做派,分明是兒媳婦見公婆的陣勢。
可是自己和紫陌的關係纔剛剛見光,女人們是想鬧哪樣?
他頭大。
唐林也頭大,因爲好不容易哄着方芳別因紫陌的事情哭,結果小祖宗聽說郝白又去醫院探望齊姐了,頓時把她陪鮮于峰迴老家的勝利果實完全摧毀。這下好了,她邊哭邊鬧着要去把郝白衣服剪爛扔出去,要她滾。
“我說你能不能講點道理。別人去看看齊姐,怎麼又惹到你了。再說了,你憑什麼讓她滾,她的錢除了給郝叔看病外,其餘的都貼補在大家的吃穿用住上了。要走,也輪不到她走啊。”
方芳聽到這話,忽地不哭也不鬧了,她定定地看着唐林,問他:“這麼說來,我就是個多餘的,對吧?”
那眼神,說不出的灰心絕望。
他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急忙解釋:“不不不,你當然很重要。”
“是麼?”語氣木然,淚水無聲地順着粉頰兒往下流。
唐林看得心疼,慌了:“別哭別哭,我說錯話了還不行嗎,我給你道歉。你不只是很重要的,你在我心裡是最最重要的。”
方芳搖頭:“不,我既不會賺錢也不會煮飯洗衣……該滾的確實是我。”言罷眼淚滾滾而下,忍不住又放聲大哭起來。
孤兒院出來的她,認爲父母拋棄了自己,便是全世界也都拋棄自己,從沒有“被重視”的感受,所以經常纔會做出一些常人不能理解的舉動來,在她心裡,只有容忍自己壞脾氣的人才是真正對自己好的。反之,她也會用壞脾氣去試探別人。
郝白嘴裡沒說什麼,有時候神情舉止卻不自覺的流露出對她的厭惡來;唐林老和她吵架頂嘴,肯定也是討厭自己的;剩下一個鮮于峰,包容是包容了,也沒生氣。那是因爲他有紫陌還有郝白,他纔不會去管
一個無足輕重的人的死活。
所以,歸根到底自己還是個無足輕重的人,想到這點,方芳只覺得有一把慢刀在心上拉鋸一樣的割,痛,好痛。
“方芳,方芳,你沒事吧?你怎麼了,你別不說話啊。”唐林急紅了眼,抓着她的肩膀晃了晃,“你臉色好白,求求你說句話,別嚇我。”
方芳默默流淚。
唐林急得差點就給她跪下來:“小姑奶奶,你難受就哭出來啊,憋成這樣,你是要把我嚇死啊!”
哀莫大於心死,她道:“呵!你是怕我死了,你們幾個脫不了干係吧?”
唐林又氣又急:“你一天到晚瞎想什麼呢?”
方芳卻不再理會他,默默地流淚,默默地抽開他的手,默默地站起來回到房間裡反手把門關上。
唐林想進去,她只盯了他一眼,他便訥訥地止住了腳。
“方芳,方大小姐,你可別做傻事啊。”
屋內的方芳冷笑:“放心。我爹媽當初把我扔大馬路邊,我都沒死,現在還會尋死覓活?”
“那……那你想幹什麼?”屋外的人戰戰兢兢地問。
“沒什麼。”她沒把話說完。
“沒什麼。既然我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是,那我就滾出去。”這纔是她的打算。
是日半夜,月冷星稀,鮮于峰的堪輿館門口一個瘦高的人影兒在那裡徘徊良久。
空蕩蕩的街上連鬼影子都沒一個,偶爾一兩輛夜班出租車呼嘯而來,轉眼又呼嘯而去。“堪輿大師”幾個金子在昏暗的路燈下閃着模糊的光。
她擡起頭,望着那牌匾,眼淚順着凍得發紅的香腮流入脖子裡,冰冷。
“鮮于峰,你是大師。我算什麼,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人罷了。”自言自語的聲音很低,但在死寂的夜裡依然顯得突兀。
一輛滿載蔬菜的小皮卡車慢騰騰地開了過來,司機探出頭,看看四下無人,打開駕駛門走到馬路邊對着中間的綠化帶,解開皮帶拉下拉鍊開始撒尿。
不知天冷還是其他原因,他站了好幾分鐘都沒撒出來。
躲在黑夜裡的女孩子趁他不注意,躡手躡腳地爬進了車斗的蔬菜中間。
幾分鐘後,司機順利撒完尿,滿足地叼着煙回到車上,啓動車子離開。
第二天,郝白起牀沒見着方芳,沒太放在心上。小姑娘偶爾跟人賭氣,便會出去外面吃早餐,吃完再回來,以示與人劃清界限。不過她只在早飯的時候這樣,午餐晚餐有好吃的,她纔不會傻乎乎的不吃。
所以,她只是在早餐時很隨意地跟另外兩人順口提了一句:“哦,方芳又去外面吃早餐去了。”
唐林心裡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預感冒上心頭,急切問道:“她的東西還在不在?”
郝白看他那急樣兒,不由打趣道:“怎麼,你還怕她跑了?放心吧,她小姑娘家家的,身上又沒幾個錢,能跑到哪裡去。頂多跑出去吃一頓飯,不到中午也就回來了。”
鮮于峰知道
她昨天情緒很不好,不敢掉以輕心,對她道:“郝姐姐,你再去看看臥室裡她的東西在不在。”
郝白不輕不重地把筷子一放,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放心好了。除了我們,誰願意白吃白喝養着她。”
鮮于峰對這話有點反感:“也不是這麼說。大家出門在外都不容易,又都是無依無靠之人,互相幫襯一點也是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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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我開玩笑的,隨口說說而已,我拿她當我親妹妹一樣看待,能不心疼她麼。你們慢慢吃,我進去看看再說。”
除開隨身穿的那身衣物外,方芳所有東西都還在,甚至包括她從不離手的手機。小姑娘最喜歡上網看漫畫笑話,經常看得自個兒格格地笑不停。
郝白把她手機拿出來往桌子上一放,道:“手機都在,肯定是出去吃早飯了。你們倆別瞎擔心。”
然而,等到了中午,晚上十點,方芳還是沒有回來。
大家這才發現她不是鬧着玩的,可能真離家出走了。
“該死,手機沒拿,人也聯繫不上,你到底去哪裡了?”唐林急得團團轉,卻又不知從何下手去找她。
偏偏下午那烏龍入宅的老太婆又顫顫巍巍拄着柺杖來把鮮于峰請到家裡看風水去了。看她那滿臉虔誠和崇拜的表情,不曉得會把鮮于峰留到什麼時候。
“啊啊啊啊!”不知道她冷着了沒,餓着了沒,有沒有錢住賓館?所謂關心則亂,唐林抓狂,心裡既擔憂又難受。
好不容易等到鮮于峰迴來,他趕緊求助。
鮮于峰問他:“給趙哥和張姐打過電話了嗎?”
唐林才發現自己急昏了頭,這麼重要的線索竟然都給忘了,連忙給趙百萬打電話,問他方芳可有去投奔。
“你問方芳哦,她沒來過……怎麼了?”
唯一的希望落空,唐林聲音都變了:“她,她離家出走了。”
“開玩笑吧,好好的幹嘛離家出走。她就一個小屁孩,以前在洗腳城裡,遇到了不開心的事情也說要走要走的,結果也沒見走。別擔心,晚一點她就回來了。”
後面他還說了些話,大概是安慰和表示如果有她消息立馬第一時間告訴他們。
唐林沒心思聽,匆匆忙忙掛斷電話,六神無主地問鮮于峰:“老大,這可咋辦,天寒地凍的,她非凍死在外面不可。”
又道:“你不是會卜卦麼,卜一掛看看吉凶……她那麼天真幼稚,萬一被人販子拐賣到窮鄉僻壤給那些老光棍當老婆咋辦……哎呀,她長得那麼漂亮,人販子肯定不會往山溝溝裡賣,萬一他們把她弄去坐檯……”他越說心裡越怕,心裡越怕越要亂想。
鮮于峰會算卦,但是連日來事情繁雜,心思煩亂,再加方芳鬧這出,他實在無法平心靜氣的來問卦。
更何況紫陌曾經似乎隱隱約約說過方芳是她妹妹的話,兩人關係雖未挑明,但看那相差不是很大的模樣兒,估計也是大差不差了。
人在自己手上丟了,他又該怎麼向紫陌交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