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夥子年輕氣盛,見有長者受欺負,早已義憤填膺,現在有人出頭,他立即答道:“好,大哥我聽你的。這銀子我不要。”
林晚榮樹了樹大拇指:“兄弟,沒說的,純爺們!”他說着,卻還是將那銀子塞入了小夥子身上。
那老者正跪在地上一個勁的磕頭,眼淚鼻涕一起流了下來,候躍白卻是不依不饒,眼看一腳又要踢在老頭臉上,卻聽啪的一聲,桌上傳來一陣脆響,一人大喝道:“我操你八輩祖宗。”
轉頭看去,原來是林晚榮將一塊石頭重重的砸在了桌上,將那江山鳥瞰圖砸出了個破洞。
“你,你要幹什麼?”候躍白大驚道,這個家丁林三氣勢洶洶的,他敏感的查覺到,大事不好了。
林晚榮罵完,也不說話,刷的衝上去,照準候躍白麪門,就是一老拳揍了下去。
他乃是打架高手,深知打架專打臉的要訣,這一拳並未用上內力,卻哪是候躍白這種嬌貴的公子哥能承受的住的。
候公子猝不及防之下,還未感覺疼痛,那林三又是一拳砸了過來,他腦中嗡的一聲,七葷八素一起涌了上來,摔倒在地上,哎喲哎喲翻滾了幾下,才停了下來,眼睛腫的像熊貓,臉上刮破了幾塊,鼻孔中已是流出血來。
那小夥子見林晚榮動了手,他也不猶豫了,抓住石頭,便狠狠往候躍白腿上砸去,候公子頓時哎呀的一聲慘叫。
“痛快,真他娘痛快!”林晚榮大聲道,當衆毆打這狗屁才子,真是他媽爽啊。
書院裡的才女才子們,見昨日還是斯文講學的林三,今日卻又變得如此粗魯暴力,心中皆是吃驚?這人到底是才子還是流氓?
林晚榮纔不去管他們怎麼想呢,如果看不過眼的事情不能出手,那豈不是和前世一個德性?老子到這裡來還有什麼意義?
“候公子——”方纔那婉盈小姐離的遠,救助不及,見這候公子捱打,急忙衝了前去,攔住林晚榮道:“林三,你要幹什麼?”
林晚榮面無表情的看她一眼,冷道:“婉盈小姐,難道你沒有看到麼,我在揍豬頭呢。”
婉盈怒衝衝的道:“你當衆毆打候公子,還有沒有王法了?我要拿你回衙門。”
“王法?婉盈小姐,你知道爲什麼要制定王法麼?”林晚榮輕笑道。
“爲什麼?”
“因爲制定了王法,才能讓人有法可違啊。”林晚榮長笑道。
“你放肆。”婉盈怒道。
林晚榮眼中閃過一絲寒光:“婉盈小姐,方纔這姓候的毆打別人之時,你爲何不來宣講王法?現在卻來跟我講王法,真他孃的好笑。”
他語出粗言,又當衆打人,與昨日在書院的表現截然相反,婉盈小姐勃然大怒:“林三,你藐視王法,毆打候公子,我定要拿你——”
林晚榮一瞪眼,怒道:“你滾開。”
他盛怒之下,極有氣勢,那個婉盈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旋即省悟了過來,嬌吼道:“林三,我是衙門的捕快,你敢把我怎的?”
林晚榮根本就不去理她,快速的繞開她,便往那候躍白而去。
候公子急忙飛速的爬了起來,站在書幾之後,連鼻血也顧不上擦,驚恐的道:“林三,你要做什麼?不要當我怕了你,我乃是讀書之人,不屑與你動手,辱沒了斯文。”
“斯文你個老母。”林晚榮蹬上一步,將那書桌一腳踢翻,候躍白驚恐之下,急忙往後跳去,卻是被腳下石頭一絆,自己摔倒在了地上。
林晚榮過去一腳踢在他屁股上,道:“候公子,踩人很舒服,是麼?”
背後一陣拳風傳來,卻是婉盈那個小妞見林晚榮如此的囂張,已擺出勢子,上來拿人了。
林晚榮對這個婉盈從來就欠缺好感,此時又是怒極之下,反手抓住她手腕,輕輕一扭,婉盈便啊的一聲痛叫出來。
“不要以爲人都是好欺負的。”林晚榮冷冷道,雙手一推,那個婉盈便噔噔噔連退了幾步。林晚榮不去看婉盈,轉頭對那莫名生禍的老者道:“這位大叔,他方纔是哪隻腳踩你的?”
那老頭見他比候公子還兇,嚇的一哆嗦,急忙道:“公子,小老兒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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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榮知道他心理,也不逼他,轉向圍觀的衆人道:“大家聽着,誰上來踢這姓候的一腳,我便出他一兩銀子。”
一兩銀子,這可是個巨大的誘惑,那個候躍白色厲內荏的怒道:“林三,你敢?”
“這個天下,還他媽沒有我不敢做的事。”林晚榮嘿嘿道。
旁邊那小夥子知道林晚榮的風格,便第一個走上前去,朝那候躍白身上狠狠踢了一腳,林晚榮哈哈一笑,掏出一兩銀子給了他。
有一個人帶頭,大家便都有了榜樣,當下又有二人衝了上去,候躍白驚叫道:“林三,你這惡賊,啊——”
林晚榮正賞銀子賞的高興,卻見那個婉盈不死心的衝了上來,望着他狠狠道:“林三,你今日作惡多端,我不捉你回衙門,我便不是陶婉盈。”
林晚榮不屑的笑笑道:“那你現在來捉我啊?不過我順便提醒一下,要捉我,你首先要捉你那候公子,嘿嘿。”
這話不假,候公子毆人在先,衆人親見,怎麼着也得先抓他。
見那個婉盈失神,林晚榮嘿嘿道:“民心不可欺,民心不可侮。你要來抓我便徑自來,只要你有那本事。”
那候公子被人踢了幾腳,驚得又急又跳,不斷的躲閃着,偏就附近之人無一人敢來阻攔。那邊的洛凝見了林晚榮上演的這一幕,又是好笑,又是敬佩,在這個民不與官斗的時代,林晚榮所作的這一切需要莫大的勇氣。
洛凝身在官宦之家,內心裡卻極是寬厚善良,從她資助孤兒之事,可見一斑。方纔一切都落在她眼裡,那個候躍白確實是欺人太甚,她故意躲在這邊,也好看着林晚榮收拾那富貴公子。
“爹,這次你可要幫着林大哥。”洛凝知道候躍白的身世,他爹是金陵府尹,乃是這金陵的城首,勢力自然非同小可。
洛敏苦着臉笑道:“你沒見那個小林那麼囂張,有恃無恐,他恐怕是早就吃定我要幫他了,還用得着你來求情?這個小林,狡猾的像個狐狸。”
洛凝想起林晚榮那半才子半流氓的樣子,也是忍不住的咯咯嬌笑,這個奸商定然是早就有了把握,這才大打出手的。而那把握自然不用說了,就是落在自己老爹洛敏身上了,林晚榮給他出的兩個主意,可是萬金不換啊。
洛敏見洛凝嬌笑的樣子,終於忍不住問道:“凝兒,你對這林晚榮是不是有些好感?”
洛凝臉上一紅,卻是搖頭笑道:“爹爹,你弄錯了。我只是佩服林大哥的學識和膽色,也覺得他是一個很有趣的人,但這男女之事,暫且談不上。”
這個洛敏是個開朗性子,忍不住笑道:“我知道,我們家凝兒要選的郎君,是文能入相,武能抗敵的文武全才,是也不是?”
洛凝被老洛說中了心事,臉色羞紅的點了點頭,忽然想到,以奸商林大哥的才學,去當宰相估計也能湊合,只是那抗敵之事,顯然非他所能爲了,當下慨然一嘆。
婉盈小姐見那候公子左躲右閃,情形極其狼狽,偏自己又被這林三吃的死死的,一點忙都幫不上,正在焦急間,卻見洛凝聘聘走了過來,她急忙欣喜的叫道:“洛姐姐,你快來,林三欺負候公子呢。”
只是欺負麼?老子打的痛快呢,林晚榮肆無忌憚的想道,他現在也沒什麼顧忌,有洛敏那個老狐狸撐腰,在這江蘇的一畝三分地上,還真找不出幾個讓他害怕的人。
洛凝走過來,故作不解的問那婉盈道:“這是怎麼回事?”
婉盈當下三下五除二的將那事情講了一遍,其中對於候躍白施暴的事情當然是輕描淡寫的帶過了,而對於林晚榮的“罪行”則大書特書,還把自己被林晚榮捏的紅腫的手腕拿給了洛凝看。
洛凝有心想讓那候躍白多吃苦頭,當下奇道:“婉盈,你說這傷是林大哥弄的麼?你不是金陵府裡的好手麼,那武藝高強的緊,怎麼會弄成這樣呢?”
林晚榮聽得心頭暗笑,這個婉盈丫頭會的都是些花拳繡腿,好看不好用,這也能稱爲好手?
婉盈臉上有些不好意思,急忙道:“我是不備,才被他弄成這樣的。洛姐姐,我們先救了候公子吧,我看他快受不了了。”
洛凝正色道:“婉盈,是候公子動手打人在先,這事,看來還是候公子的干係大些啊。這金陵府裡的事情,還當秉公辦理。”
林晚榮哈哈一笑,對着洛凝打個眼色,這小妞,關鍵時侯還是挺我的啊。
婉盈點了點頭,哼道:“那我就把他們兩個都拿回衙門好了。”
洛凝對林晚榮道:“林大哥,候公子也算是吃了些苦頭了,你看接下來該怎麼辦?”
婉盈聽洛凝對這個流氓語氣這麼客氣,嘟了下嘴,狠狠的看了林晚榮一眼。
林晚榮嘿嘿一笑道:“這事要說也好辦。叫那個候公子當衆向那老伯道歉,賠償醫藥費精神損失費青春損失費二百兩銀子,我就馬馬虎虎放了他。”
前兩項名目還說的過去,第三項名目便叫婉盈聽不下去了,當下便嘟嘴道:“什麼青春損失費,那老頭都那麼大年紀了。”
林晚榮眼睛一瞪,道:“我說青春損失費,便是青春損失費,怎麼了?這老伯這麼大年紀,被這猴子打了這麼一頓,損失了多少光陰多少青春,那是能用錢來衡量的麼?”
“什麼猴子?”婉盈怒道。
“候躍白公子,簡稱猴子。”林晚榮嘿嘿道。
“你——”婉盈便要動起手來,洛凝急忙拉住她道:“你快與候公子說這些條件去吧,遲了便還要多受些苦頭了。”
婉盈也知道自己這小捕快遇到這個老流氓,吃虧的時候多,當下便哼了一聲,急着尋那候公子說條件去了。
林晚榮舒服的伸了個懶腰道:“這一架,打的真舒服啊。洛小姐,這事洛大人能擺得平的,是不是?拜託小姐轉告我對他老人家深深的謝意了。”
這都是些什麼人啊,洛凝白了他一眼,他和爹爹一樣,都是成精的老狐狸,什麼時候都不肯吃虧。
不一會兒,那個婉盈小姐便迴轉了過來,爲難的道:“候公子答應賠償銀子,但是那道歉之事——”
林晚榮明白她的意思,叫一個富貴公子向這庶民道歉,在這些愛惜面子的才子看來,簡直比性命還重要。
林晚榮冷笑道:“不道歉是麼?反正我今兒個身上帶了幾百兩銀票,還有的打呢。兄弟們,接着打啊,現在提價了,踢一腳,一兩五錢銀子。打的他哭爹叫娘,屁股開花,他奶奶的,也讓他嚐嚐被人欺負的滋味。”
聽他口出狂言粗語,痞子性情盡現,洛凝覺得好笑,卻又有些親切。那個婉盈則感覺不是滋味了,這個人會吟詩作對,畫畫也有兩手,卻怎麼偏偏生出了這副痞性呢?才子兼流氓,還真是沒叫錯了他。
婉盈小姐便又過去與候躍白談條件,洛凝嘆了口氣道:“林大哥,這樣是不是有些太過了?”
林晚榮搖頭道:“洛小姐,在我看來,一個人的尊嚴是無價的,這個猴子踐踏了別人的尊嚴,那他自然要用他的尊嚴來償還,這很公平的。”
婉盈小姐再來的時候,自然是候公子答應了條件,林晚榮忽然叫住她道:“婉盈小姐,請你轉告那個候公子,他若是敢對這些人打擊報復,我今日是怎麼弄他的,來日會有十倍的手段,不信讓他走着瞧。”
“姓林的,我是這金陵城中的捕快,你這樣赤裸裸的威脅,我來日定要抓你。”那個婉盈本來就受了不少氣,又聽他如此囂張,終於忍不住跳了起來道。
“該不該抓我,還輪不到你說話。”林晚榮身後有一座大大的靠山,怎會怕這丫頭的威脅:“你把這話給那候公子傳到了,要不然以後發生什麼不幸事件,可別怪我沒有事先提醒。”
痞子就是痞子,林晚榮從懷裡取出一打銀票花花作響,婉盈怒火沖沖的去了。
洛凝見他那打銀票中間除了首尾幾張外,中間的卻都是夾雜的牛皮紙,當下咯咯笑出聲來道:“林大哥,漏餡了。”
林晚榮看了一眼,哈哈笑道:“不好意思,今兒個走的急了,沒帶那麼多銀票,只好中間添些夾帶了。下次我給你來個真的,咱們燒銀票玩怎麼樣?”
洛凝心道,你就吹牛吧,就算你是日進斗金,那銀票又豈能夠你燒的?
那邊忽然傳來一陣歡呼聲,二人擡頭看去,卻見那個候公子咬着牙,正在那老者身邊低頭認錯,又將那二百兩銀票遞給了那個老頭。老頭戰戰兢兢的接過了那銀票,卻是激動的老淚縱橫。
這次有我幫你,下次又有誰能幫你呢?罷了罷了,老子真看不得這種場面啊。林晚榮長長的出了口氣,搖了搖頭。
洛凝卻像是看穿了他的心事般:“林大哥,你是不是擔心他們以後再受欺負?”
“哪裡是啊?”林晚榮呵呵笑道:“你看我是那麼善良的人麼?這次是看在他年紀一大把的份上,我才替他出頭,下次我才懶得理了”
“心口不一哦。”洛凝咯咯笑道:“林大哥,你是個好心腸的奸商。”
靠,奸商便是奸商,你還給我加個好心腸三個字,這不是損我麼?
候躍白憤怒的看了林晚榮一眼,在他面前也不敢多待了,便匆匆離去了。
林晚榮便掏出銀票來分銀子,這一下竟然去了六七十來兩。我日,這些犢子,有沒有虛報數目啊,我見那個候躍白腿腳利索着呢,哪像是受了六七十腳的人?
林晚榮雖然心疼銀子,可是不管怎麼說,今天這事幹得可真爽,爽到心窩裡去了。
那些金陵書社的才女們,看着他的眼色也都變了,這人半流氓半才子,好有侵略性哦。
在堤壩上一直待到下午。林晚榮自幼長在江邊,對這水利設施很是熟悉,有幾個地方都提出了寶貴的意見,洛敏聽得大喜,當下便盛情挽留他在這堤壩之上用午膳。
洛敏雖是貴爲一省之首,卻頗有些清官派頭,竟是與這些民夫們同吃一鍋飯,純樸善良的民夫們怎能不感激涕零。
清官?你拉倒吧,這老狐狸的帳篷中,昨日啃剩下的雞骨頭還落在那兒呢,我親眼所見,林晚榮嘿嘿看了老狐狸,老狐狸急忙心虛的低下了頭。
洛敏請林晚榮用餐,便是吃的這大鍋飯。林晚榮卻是絲毫不在乎,白水煮冬瓜,加上一大碗糙米,他吃的津津有味。好久沒吃到這樣的大鍋飯啊,感覺真他媽爽。
洛凝細嚼慢嚥,吃相斯文,見林晚榮狼吞虎嚥,絲毫沒點派頭,她心裡忽然升起一種很美好的感覺,便是那文武全才,怕也沒有這清湯淡水的感覺來的好了。
回到府中已是晚間時候,大小姐正在屋裡焦急的走來走去,見到他先是一喜,接着一怒,道:“你這壞人,今日打架,可曾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