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榮聽得愣了一愣,怎麼又是這個消息?表少爺是花錢買的,四德這小子是從哪裡聽來的?他疑惑地望了四德一眼:“你去尋找童子尿,怎麼還能打探到如此重要的消息?”
四德諂媚笑道:“這個消息早在金陵城中傳開了,我一聽說就趕緊回來向三哥和少爺報信了。照我想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三哥和少爺才華出衆,蓋世無雙,有您二位了出馬,那洛小姐還不是手到擒來?”
表少爺一本正經地搖頭道:“我純粹是抱着相互切磋、互通有無的態度參加本次盛會的,你不要把我想得那麼不堪。”
這事竟然鬧到金陵城中盡人皆知了?靠,洛凝那小妞耍我麼?不像啊,她抱我的時候可抓得緊緊的,再說了,以我的魅力,落到了兜裡的,還跑的了?真他娘邪門了。
送到手裡的東西不想要,別人收回去的時候又有點動心。是男人都這樣賤。老子是真男人,當然也不例外。林晚榮心裡有點不爽,急忙找了個藉口安慰自己,正要出門,卻見蕭峰急喘吁吁地跑過來道:“林兄,林兄,不好了,不好了。”
“又什麼事不好了?”林晚榮沒好氣地道:“蕭峰兄,遇事不要慌張,聖人都教過的。”
蕭峰站穩了,猛喘幾口氣道:“林兄,程大人派了兵馬來拿人了。”
程大人?程德?林晚榮心裡一驚,道:“拿人?拿什麼人?”
蕭峰急道:“他們說我們蕭家昨夜參與城中毆鬥,要拿我們回去審問。眼下程公子帶了人馬在大廳等着呢,大小姐正在與他們說理。”
“程公子?程瑞年?是他帶人馬來的?”林晚榮哼了聲問道。
“就是他!”蕭峰恨恨說道:“大小姐讓我來尋三哥,叫你千萬不要出去,一切有她處置,有什麼事情等過了今日再說。”
由她處置?這傻妞。以爲這事就是這麼容易扛下來的麼?媽的,這個程瑞年分明就是找茬來的。老子今天心情不爽,就去會會他。
“四德,把你的童子尿放下,蕭峰兄,我們走。”四德把手裡捧的童子尿往地上一丟,林晚榮嘿嘿一笑,帶着二人直往大廳走去。
表少爺忙將書本扔在一旁,三步並作兩步攆上他們,大聲道:“林三,要打架去麼?我跟你去,你保護我。”
你丫真夠無恥的,老子鄙視你,林晚榮衝着表少爺豎起中指。他心中思忖了一會兒,便拉過四德,在他耳邊囑咐幾句。四德聽得連連點頭道:“三哥,這件事你交給我辦算是找對人了。我一定辦得妥妥貼貼的。”兩人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遠遠的還沒靠近大廳,就聽見一個男子冷笑的聲音傳來:“蕭大小姐,你們蕭家的下人,昨夜參與城中毆鬥,乃是有人親眼所見,你如何能夠抵賴?”
大小姐道:“程公子,我也多次重申。昨夜是有人想要侵入我蕭家老宅,破壞我蕭家作坊,我蕭家家人爲護衛家產,才奮力反擊搶賊,而且有金陵府的公人陶婉盈小姐在場親自所見。要說起來,我蕭家也是無奈自衛,何來毆鬥之說?”
程瑞年一哼道:“你說自衛那便是自衛了麼?聚衆毆鬥,傷人致殘,有人親眼所見。你今天想要狡辯也是不成。既然大小姐不願意交出人犯,那在下也說不得只有得罪了。來啊,將大小姐帶回都指揮使衙門。”
“慢來,慢來。”林晚榮笑嘻嘻地踱進大廳,四周看了一眼。驚奇道:“咦,這麼多人,好熱鬧啊。”
大小姐見他進來,神色一急,急忙對他打了個眼色,林晚榮裝作沒有看見。他瞥了一眼程瑞年,見這小子帶了十來個親兵站在蕭家大廳裡耀武揚威,一副趾高氣揚模樣。
見了林晚榮,程瑞看鼻子裡哼了一聲道:“林三,你可還認得我?”
“站得太近,看不清楚。”林晚榮呵呵笑了兩聲,退了幾步站到大小姐身邊,才道:“這位公子生得如此高大凶猛英武不凡,看着還有幾分面熟,不知是哪家的大爺啊!”
“大膽!”程瑞年旁邊的一名親兵大聲喝道:“此乃都指揮使程德大人的公子,程瑞年少爺。一個小小家丁,這裡哪有你插嘴的地方?還不滾到一邊去。”
林晚榮呵呵一笑:“我說怎麼這麼面熟呢,原來是程公子啊,失敬失敬。近幾日怎麼沒見程公子去妙玉坊啊,小弟正想和你多多交流一番呢。”
說到妙玉坊,更是勾起程瑞年的新仇舊恨,他臉上閃過一絲厲包道:“林三,我今日不與你說些無用的話,蕭家昨日參與城中毆鬥,你更是其中首腦。來啊,將林三和蕭大小姐一起帶回衙門。”
林三一驚:“毆鬥?這是從何說起,我們可都是良民啊。昨日之事,說來是我蕭家慘遭一場浩劫,你看看我們這位兄弟——”林晚榮一指四德,四德很配合地揚了揚頭,道道淤痕便顯現出來:“那些賊人進了我們蕭宅,任何話也不說,逢物便砸,逢人就砍,這位兄弟差點丟了性命啊。我蕭家財物損毀,作坊被砸,損失白銀萬兩,正愁無處喊冤呢。程公子爲何指鹿爲馬,說我蕭家毆鬥呢?這實在是天——大的冤枉。”
程瑞年冷笑:“說你毆鬥還冤枉了你麼,我有人證在場,來啊,帶人證——”
他說話間,已有一個瘦瘦的賊眉鼠眼的傢伙急速進入大廳,對着程瑞年一抱拳,諂媚道:“小的陳小松,見過程公子。”
程瑞年點點頭,道:“陳小松,你將昨日所見,當着大家的面再說一遍,記住,一定要說實話哦。”
那人證陳小松一點頭,還沒說話,卻見四德手指顫抖地指着陳小松,眼中射出滔天的怒火,想要張口,似又是氣得說不出話來,激怒之下,身體一顫,便向後面倒去。
林晚榮眼疾手快,急忙一把將他扶住道:“四德,四德你怎麼了?我的好兄弟,你到底怎麼了,你可不能死啊。”
“是他,就是他——”四德緩緩睜開眼,臉色煞白,狠狠望着那人證,眼中充滿憤怒,大聲道:“三哥,大小姐,昨夜正是此人衝入蕭家打砸搶掠,我這裡,這裡,還有這裡——”四德在自己身上從頭指到尾,悲痛道:“都是他打的。他還拿刀砍我,差點就要了我的性命。你這個沒天良的禽獸,害我蕭家還要殺我,我與你拼了——”
四德眼裡蹦出幾滴假惺惺的眼淚,林晚榮暗自一豎大拇指,面上卻是一片悲痛,急忙一把拉住他道:“兄弟不要急,這兇手,我們一定會收拾他的。蕭峰,快去金陵府衙報官,就說我們看到了昨夜衝擊蕭府持刀傷的搶賊。四德,你把你的畫像記下來,稍後告訴府中畫師,以便他逃跑之後交給官府通緝。你這殺人賊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看你今日還往哪裡逃走。”
那人證還沒說話便已被一盆子髒水潑到頭上,哪裡忍得住,急道:“你胡說,我沒有殺人。砍你的人是龍哥,昨日是他帶隊衝進去的。我在外面放風,根本就沒進過蕭家。”
“哦——”林晚榮、四德、蕭峰、表少爺一起叫道:“砍人的是龍哥,你負責放風,明白了。那龍哥到哪裡去了呢?”
“龍哥在程大人府——”那人證還待再說,卻被程瑞年一陣猛咳打斷了。程瑞年怒衝衝地看了人證一眼:“陳小松,你胡說什麼!”
“哦,明白了!”林晚榮嘿嘿一笑,對程瑞年道:“程公子,我們明白了,你明白了嗎?”
程瑞年臉色鐵青,一言不發,大小姐也看出了些眉目,望着程瑞年冷笑道:“程公子,這就是你帶來的人證麼?可也巧了,你尋來的人證,卻是昨夜衝砸我蕭家的兇手,是他自己承認的,來人啊——”
大小姐一聲嬌喝,蕭峰、四德幾人急忙道:“不的在!”
蕭玉若冷冷一哼,纖纖玉指伸出,一指那陳小槍道:“將這賊子拿下,扭送金陵府衙查辦。”
四德此時早已不見頹廢模樣,精神飽滿和蕭峰幾人正要一擁而上,卻聽程瑞年道:“大膽,我看你們誰敢?”
林晚榮嘿嘿一笑道:“程公子,我這個人天生膽小,你可別嚇唬我啊。”
大小姐秀眉一揚,嬌聲喝道:“程公子,今日是你帶了人證到我府上拿人的,扯的罪名便是我蕭家參與毆鬥。但方纔衆人所見,你這人證親口承認,他便是昨夜參與圍攻我蕭家的賊人,我們拿他有何不可?莫非程公子也要包庇不成?程公子如此氣勢洶洶,包庇私黨,我蕭家雖是羸弱,卻也不能任人欺負。我這便與你見官去。”
“是非曲折,不是現在簡單幾句話能夠說得清楚的,公堂之上自有定論。你們還是與我走一趟,回我都指揮使衙門好好交待吧。”程瑞年哼道。
他朝身後親兵一打眼色,那幾個親兵便撲上前來,要去扭抓大小姐與林晚榮二人。大小姐縱有千般道理,奈何這程瑞年便是故意找碴來的,哪裡容她說理,她又驚又怒,正要喊叫,卻見林三拉住自己袖子微微一笑。
蕭玉若看了他一眼,心裡便平靜了下來,也不掙扎了。那幾個親兵如狼似虎,眼看就要觸到大小姐衣角,忽聽林晚榮一拍桌子,大聲喝道:“程瑞年,你好大的膽子。”
他這一聲喊叫,事出突然,帶着絲絲內力,直如驚天之吼,震得程瑞年面色蒼白,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林三,你,你要幹什麼?”見林晚榮面含冷笑,不屑地望着自己,程瑞年一陣心虛,結結巴巴地說道。
“我要幹什麼?是我要問你要幹什麼纔對!”林晚榮陰陰一笑:“你帶着兵丁,擅入蕭府拿人,莫非是要謀反不成?”
這一頂帽子蓋下來,就是石頭人怕也坐不住了。那幾個蠢蠢欲動的兵丁急忙停住了動作,面面相覷,再也不敢前進一步。
“謀反?”程瑞年大驚之下,心裡怦怦亂跳,屁股再也坐不住,一下子從椅子上蹦起來,結巴道:“什麼謀反,林三,你,你,好大的膽子。”
林三嘿嘿一笑:“程瑞年,我的程大公子,我說你謀反,你當我是錯怪你了麼?”
廳中衆人嚇得誰也不敢說話,實在是林晚榮這頂大帽子太過於嚇人。是人都會受不了。程瑞年臉色蒼白,道:“林三,你不要血口噴人,小心我拿你去見官。”
林晚榮不屑地一嗤鼻:“見官?總算你程大公子還有點記性,還知道自己不是官。說白了,嘿嘿,程大公子,你雖然有個都指揮使大人做老爹,但是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既無官職又無功名,和我一樣,一介平民而已。”
“嘿嘿,一介平民,卻帶着屬於朝廷的兵馬,私自入人府閣,搶劫擄人,殺人越貨。而且搶的不是一般人,是蕭閣老的後人。蕭閣老何許人也,那是皇帝諡封的文德先生,御筆親題的牌匾還掛在蕭家大門之上,無數人膜拜敬仰。誰敢在他老人家府前放肆?不過,今天我們見到了,程大公子,你公然藐視皇帝,帶了兵馬殺進門來,嘿嘿,殺的一定很爽吧,公然與皇帝作對,說你不是謀反,那簡直沒有天理!嘿嘿,你很好,很囂張,比我囂張多了。”
這一番話說得四德、蕭峰額頭冷汗滾滾,三哥從一次小小的抓人行動,引經據典、洋洋灑灑,將這個狗屁程瑞年推到了謀反的絞刑架上,實在是天縱之才。大小姐看他一眼,心裡一嘆,以這人的口才,不去出使諸國,實在是浪費了。
表少爺聽得酣暢淋漓,對林三一豎大拇指道:“林三,你真神!”老子是忽悠之神,林晚榮暗自一笑。
程瑞年聽得渾身冷汗淋漓,怎麼也想不到來抓幾個人,竟然被扣上了這麼個大帽子,此事若叫父親得知了,那還得了?
“林三,你好一張利嘴——”程瑞年咬牙道:“這些兵丁乃是我的家人,非是兵馬!”
“家人也穿盔戴甲?難道是私自養兵?”林晚榮眼珠睜得更大:“那可就更不得了了,程大公子,你是準備一條道走到黑了啊。唉,早日回頭吧,我佛保佑你。”
說到鬥嘴,天下何人是林三的對手。程瑞年抹了把冷汗,急忙辯解道:“非也,非也,他們是步營兵馬,我只是臨時借用而已。”程瑞年大急之下,早已經語無倫次。
“步營兵馬,臨時調用,哦,明白了。”林晚榮冷笑道:“程大公子,退一萬步說,就算我蕭家真的參與了械鬥,也輪不到你都指揮使衙門來管,此乃地方之事,非是軍務,該當金陵府衙抑或總督府衙門來辦纔是。都指揮使只掌管一省軍務,不可干政,由總督大人節制,這是朝廷規矩,正是爲了防止有人藉着手中兵權謀反。如今你不僅私自調動騎營步營,更是干涉地方事務,再加上私闖蕭家,挑釁皇威,嘖嘖,這要是傳到兵部,傳到御史,傳到皇帝的耳中——唉,這可是犯大忌的事啊,程公子,不是我說你,你這心,未免也太大了些。”
林晚榮哀着,滿臉同情之色,拍了拍程瑞年的肩膀:“程兄,節哀吧。”
媽的,嚇也要嚇死你,林晚榮嘿嘿陰笑,將屎盆子扣在別人身上就是爽。從肉體上消滅敵人固然爽快,從心靈上毀滅敵人,那纔是至高境界,老子正朝這個方向邁進。不過今日這事,也甚是奇怪,以那個程德的老奸巨猾,怎麼會派自己兒子來找沒趣呢?估計是這姓程的小子瞞着自己老爹偷偷跑來找場子的。
程瑞年臉色煞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本就是一個草包貨,連那個被廢掉的陶東成都不如,那日在妙玉坊爲了秦仙兒爭風吃醋之時,林晚榮便已看準了他。
大小姐拉了拉他的袖子,輕輕道:“你這人,就喜歡胡謅些理由。聽着怪嚇人的。”
林晚榮嘿嘿道:“大小姐,這可不是嚇人。朝黨之爭,比這個厲害千倍萬倍。就拿今天這事來說,在咱們看來,就是程小子無故拿人,似乎小事一樁,可要是落到別有用心的老狐狸手裡,他定然會把這事無限擴大化,上升到國家民族的高度,就像我方纔所講的一親,這摺子一上上去,本來挺簡單的一件事,皇帝從摺子上看到的就是,私自調兵,干涉朝政,藐視皇權,乖乖,這幾條加在一上起還得了?我告訴你吧,皇帝看到的彈劾別人的摺子,都是這麼來的,所以,矇騙皇帝是最容易的。”
大小姐掩脣一笑,雙頰緋紅,目露柔光,輕道:“還說誰是老狐狸,我看你就是不折不扣的小狐狸,你要是去矇騙皇帝,沒人比得過你。”
大小姐的神態無比嬌媚,林晚榮心裡直跳,老子是小狐狸,你就是小狐狸精,你們姐仨可都狐媚得很。
“你瞎看些什麼。”大小姐輕嗔一聲,臉紅耳後,低頭小聲道:“也不怕別人看到。”
“嘿嘿,矇騙皇帝我不稀罕,騙幾個公主嬪妃就行了。”林晚榮調笑道。
大小姐臉色一變,嬌媚全都不見,偏過頭去道:“你這下流之人,休想我再與你說話。”
這丫頭,翻臉比翻書還快啊。林晚榮哈哈一笑,與大小姐調笑了這麼幾句,程瑞年卻尷尬站在那裡,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媽的,還等我留你吃晌午飯呢?林晚榮正想叫程瑞年快些滾蛋,忽聞府外鑼鼓喧天,一個家丁跑進來,臉上滿面驚喜之色,大喊道:“大小姐,三哥,大喜啊,大喜啊。”
大小姐方纔恢復了些正常的秀臉立即戲霞滿面,輕啐了一聲,你這奴才不會說話,誰與他大喜?
林晚榮尷尬地笑了兩聲道:“什麼大喜,大喜的時候還沒到呢。”
那家丁氣喘吁吁地道:“三哥,天大的喜事啊,府尹大人,連着總督大人,合起來給咱們蕭家送匾來了。”
送扁?我靠,林晚榮一腳踢在他屁股上,笑着道:“什麼送扁,下次給我說清楚了,是送匾額纔對。”
“對對對,送匾額,送匾額!”那家丁急忙改口道。
大小姐疑惑不解地看了林晚榮一眼,似是在問他,又似是自言自語地道:“侯大人和洛大人爲咱們送匾額?這是何故?”
林晚榮呵呵一笑道:“有人不與我說話,我就算知道了,也不告訴她。”
大小姐哼了一聲,還未說話,院子裡鼓樂齊鳴,一行人馬就已走了進來。總督府裡打頭的是洛敏的老師爺,食爲仙開業的時候見過的,他旁邊還站着洛遠那小子,正笑嘻嘻地向林晚榮作揖。
金陵府爲首的卻是一個小妞,身後帶着一羣公人,有幾個望着眼熟,林晚榮看了幾眼便笑出聲來,這幾位可不就是去杭州那天早上和自己打過架的麼?今日怎麼主動上門了?那小妞望着林晚榮微微一笑,面上帶着三分戲暈。
哎喲,姓陶的這小妞怎麼又來了?昨兒個不是把話都說完了麼?林晚榮還未想完,已聽大小姐道:“婉盈妹妹,這是怎麼回事?”
陶婉盈微笑道:“玉若姐姐,先不要問了,你就準備接匾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