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莫春的精騎行的很快,本來一月的路程,他們只用了十天,已經接近了瓦罐鎮,估計還有不到兩天的時間便能夠將鐵蹄踏在瓦罐鎮的街道上。
他們十天不眠不休,日夜兼程的趕路,卻意外的在今天這個時候停下了前進的腳步,只因有兩個老人攔住了隊伍的去路。
張莫春坐在車廂裡,淡淡的出聲,道:“送死的?”
對面其中一個一臉正氣的老頭子,道“抵債的。”
張莫春輕笑道:“我張家一家老小多少人?”
正氣老頭子一五一十的回道:“三十六口。”
張莫春寒聲道:“三十六條人命,其中我的父輩七人,同輩姐弟十一人,子侄十八人,你覺得就憑你們這兩個老東西,能抵的了債?!”
他不但記得這些人數,甚至連他們每個人的名字都記得清清楚楚,只因要成爲一個大家族,人便是必不可少的基礎,有誰一個孤家寡人說自己就是一個家族的?所以他很高興老張家添丁,很討厭老張家死人,可偏偏天不隨人願,居然一下子就全死了。
正氣老頭道:“不夠,永遠都不會夠,不然也不會有‘冤冤相報何時了’的說法了,但這世上同樣有個說法叫,‘冤有頭,債有主。’”
“嘿,與他廢話作甚?”
旁邊紅鼻子老頭出聲道:“雖然說是來送死,但我可不打算坐以待斃,況且我們死後,還管的了他到底要幹什麼?”說着,他已經抽刀衝了上去。
正氣老頭搖頭一嘆,既然自己的同伴已經做出了選擇,自己就已沒有了選擇,多年的配合,讓他們懂得一個道理,那就是跟着走在前面的人,現在紅鼻子老頭已經衝在了前面,於是他只能衝上去。
想想張莫春的爲人,對於這人的承諾他還是打心眼兒裡不放心的,與其用自己兩人的白死,來換取一個虛無縹緲的承諾,倒不如殺個痛快。
三百騎兵聽着數目不大,但就算是普通人,兩個清虛境的老骨頭殺着都很費勁,更何況這些都是精銳,而且張莫春不可能看着這兩把老骨頭折騰,他們的命已不值錢,但自己的精銳可不是大白菜。
於是在二老與騎兵拼殺之時,張莫春眼神望向左右一眼,這是他最倚重的三血衛之二,血三與血二,他們能夠與他同乘一車,足見其在他張莫春心中的地位。
無須多言,車簾像是被一陣風給颳起,再看張莫春身旁的二人已不見了蹤影。
寶刀未老,大概說的就是劉鎮長與孫老闆這兩個老頭子了,只見他們每一次出刀都能帶走一條精騎的性命,每一次騰挪總能避開致命的攻擊,只是他們的刀雖然還未老,他們的人卻老了。
戰鬥不多久,二老的額頭已滿是虛汗,氣力跟不上了,他們此時背靠着背,神色戒備的望着越聚越緊的戰圈。
孫老闆突然失聲笑道:“這樣死了,怎麼就感覺有些窩囊?”
劉鎮長搖頭道:“你不會死的窩囊,只因送你上路的會是血河十三刀。”
孫老闆惋惜道:“沒想到,到死了我還能沾沾這樣的光彩。”
劉鎮長默然,只因死在神刀下的老頭子,的確比一個被暗殺的老頭子要榮光的多。不過,人死如燈滅,誰還會在乎這些虛名?
“喝!”
兩人心有靈犀,齊聲大喝,第一次分開戰鬥,迎向屬於自己的敵人。
......
李賢感覺自己臉上涼涼的,緩緩的睜開眼睛便見到小狐狸可憐的大眼睛裡滿是關切。
起身,望了望四周,發現自己正在一輛馬車上,不經臉色慘變。
他急聲道:“停車,停車。”
馬車果然應聲停下,曲子探頭進車廂,驚喜道:“鐵匠,你醒啦?!”
李賢道:“我昏迷了多久?”
曲子笑道:“鐵匠你可醉了整整三天三夜。”
李賢聞言一愣,想到紅鼻子孫老闆那張笑臉,不經嘆氣,道:“這麼說,是劉鎮長他們讓你帶我離開的?”
曲子自然道:“當然,他們知道我打算離開,於是幫我準備了馬車,條件便是不要進鐵關城,而且要帶上你。”
果然是個懂得節儉的老實人,不過要是讓他知道爲了這小小的一輛馬車,他很可能再也見不到他的杜姑娘,不知道他還會不會高興的起來。
不過,李賢顯然不是個願意揭傷疤的人,他抱着小狐狸便下了馬車,衝着曲子道:“你走吧,我忘記了些東西,就不陪你一起了,希望你早日能夠有所成就,衣錦還鄉。”
曲子訝然道:“那是些什麼東西,很重要?要知道,我們現在離瓦罐鎮可不近。”
李賢只是笑了笑,取出斷空梭,想着空中一拋,頓時斷空梭變成了一塊扁平的柳葉形踏板,李賢身形一縱,便躍了上去。
他扭頭望了曲子一眼,道:“事實上,對我來說,現在那距離不會太遠,再見。”說着,他已消失在了天空。
曲子呆呆的望着李賢離開的位置,久久不語,他隱隱覺得這件事有些什麼地方不對,但一時又想不出來,只能嘆了口氣,繼續依言駕車前行。
斷空梭終於也有用到的一天,李賢不經一陣苦笑,只是感受到急劇消耗的元力,他又不得不皺起了眉頭,按照現在的速度,或許要不了三個時辰自己體內的元力便會消耗一空,到時候就算遇上了張莫春等人,也同送死沒什麼差別。
不過,現在可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自己離開已經三天,不知道劉、孫二老到底是什麼時候動手,但可以預料他們一定不會讓自己有機會去救他們,不然豈不是白費心思,他現在急着趕回去,不是奢望能夠去救這二人,而是怕到時候張莫春猶不解恨,拿整個瓦罐鎮的民衆陪葬。
好在,斷空梭實在不算慢,只用了不大兩個時辰,他已經遠遠的能夠見到瓦罐鎮了。
驀然,他瞳孔一縮,只因遠遠的他便見到了鎮口掛着的一排屍體,劉、孫二老赫然正在其中。
李賢悄悄的潛伏在附
近,而後望向劉、孫二人,劉鎮長死的很安詳,他身上的傷很少,而且都不算深,唯一的致命傷只是一個小臂大小的洞,他是被一擊致命的,而且能夠看出實力差距大的要命,不然也不可能從他正面防禦最嚴密的地方一劍透體。而孫老頭死的就要慘多了,他渾身都是傷口,但最爲醒目的還是他身上的十三道刀痕,這些刀痕深淺一致,其富有規律的不滿孫老頭各處大穴,甚至有很多刀若是再深數分,李賢都可以肯定孫老頭怕是馬上便會斃命,再沒有機會嘗試到下一刀,但他的對手彷彿有意虐殺,就是要一刀一刀的折磨死他。
結合當初劉鎮長的分析,李賢不難判斷出,這次出手的是血三與血二,他們都很驕傲,但血三卻是熱衷於一擊致命,血二則是喜歡享受殺戮。
“說!殺死書文斌與張寶的到底是誰?”
驀然,遠處傳來一道喝問,一個瓦罐鎮的陶工此時正被迫跪在地上,而他身後是一名身披戰甲的軍士,此時軍士的刀已經搭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陶工沉默,他雖然不是什麼大英雄,但卻做不來出賣英雄的事,他打算與鎮口掛着的那十幾具屍體一樣,做一條硬漢,於是他閉上了眼睛。
那軍士眼中寒光一閃,再不打算浪費口舌,舉刀便斬。
“等等!”
這時候,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那是一個不大的孩子,他聲音有些發顫,顯然害怕的要命,但他還是堅定的站出了隊伍,只因那個要死了的人是他的父親。
他繼續顫聲道:“殺...殺他們的是,李......李鐵匠。”
那軍士收刀,而後來到孩子身前,笑道:“告訴我,李鐵匠去了哪裡?”
孩子有些痛苦,實在他也很崇拜李鐵匠,但與自己父親的性命比起來,崇拜又算得了什麼?
他畏畏縮縮的望着軍士狀若魔鬼似的臉,害怕道:“三......三天前已經離開了。”
瓦罐鎮倖存的民衆紛紛閉上了眼睛,那個陶工更是痛苦的大吼一聲,將腦袋埋進了地裡,這是對張家無聲的反抗,卻不想因爲一個孩子,鎮口那十多條人命就算是白死了,而且這個孩子是他的孩子。
孩子錯了嗎?
沒人會這樣認爲,他們只是覺得自己太懦弱、太無能,不能保護鎮子,不能保護家人。
軍士面色一冷,道:“你這是在耍我?!”
在他看來,兇手一定還在瓦罐鎮,不然自己這幫人豈不是白白耽誤了時間?要知道城主大人的確可以不在乎自己這幫人用些什麼手段,但絕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所以兇手必須還在鎮上,不在也得在,沒有也必須有。
所以他再次舉刀,只是這一次不再是陶工,而是陶工的兒子,只因這孩子現在必須死。
嗖,一聲破空聲響起,軍士的戰刀斷成了兩節。
李賢將小狐狸放開,而後便朝着瓦罐鎮走去。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