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龍寺一口鐘,名喚達摩鍾。達摩鍾輕易不響,一旦響起,則意味着隱龍寺大事臨頭。
細細算來,達摩鍾已經有五十年沒有響過。
今日,張白鳳親眼見證了達摩鐘響,也見識到,達摩鐘響起後,是怎樣一副聲勢。
幸虧是張白鳳,若是換做一名普通江湖人,有幸見識到這幕聲勢,單單吹牛,就可以吹一輩子。
隱龍寺方丈天化,天樂,武德武癡,深居不出的十大長老,以及更加可怖的,那些多少年不出世的老古董。
張白鳳並不是每個人都認得,只有依稀從每個人身上的特點上,和那些傳說中的名字對應上。
張白鳳是何等心高氣傲的脾氣,但即便是她,這一刻感受到的也是觸目心驚。
這就是隱龍寺的根基,這也是葉歡可以在江湖上橫行霸道的底氣。爲何葉歡能在偌大的華夏江湖橫着走?有這樣一幫人在後面撐着,便是一條狗也可以。
況且,葉歡身爲隱龍寺下山弟子,這些人隨時可以爲這個人捨生忘死,這是何等恐怖的一件事。
而且,張白鳳還意識到另外一件事,葉歡自從下山以來,不是沒有遇到過危險。東瀛北野九鬼,太平島會戰江湖羣英,雀兒島破陣……這些事,那一件也都足以稱得上危險,但是,隱龍寺卻沒有動用這些力量,達摩鍾也從未響起過。
或許,是因爲大家覺得,那些危險葉歡足以應付,或許大家覺得有些困難是對葉歡的磨礪……具體心思如何,張白鳳心中並不清楚。
但她看到眼前這一幕情形,心中無比清楚一件事,這說明,葉歡這次遇到的敵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強大,值得隱龍寺傾巢而動。
張白鳳心中,不免升起不服之意。心中想到:隱龍寺忒也小題大做了吧,難道說,那神父三頭六臂,肋生雙翅不成!
天化雙腿跪在地上,滿臉花白鬍子,但表情卻一如少年。他道:“師父,小師弟遇到何等事,天大地大,無論什麼人,只要他雙腳踩着地,我們隱龍寺也無須怕他們。”
憐花大師搖搖頭,道:“你不清楚,這人的勢力十分了得,連我也未必是他對手。”
“什麼!”天化的驚愕不在小可,在所有人心中,憐花大師都是天下無敵的存在。竟然還有人可以令他忌憚,難道說,對方是和憐花大師一樣恐怖的存在。
天下之大,這世上竟然有這般人!
憐花大師緊皺眉頭,想了又想,忽然開口道:“這次,我要下山。”
“下山!”所有人同時震驚得擡起頭來,直到很久之後,都沒有回過神來。
大家都已經記不得,憐花大師有多久沒有踏出過長白山半步。
天化心中咯噔一下,開口道:“師父,三思吶!小師弟有事,我等自然不會坐視不理,無論對方是什麼人,有我們出手都足夠,何須師父下山!”
憐花大師搖搖頭,道:“我意已決,你們無用再勸。我還需幾個人手,點到名字的隨我一起下山。”
天化默然的垂下頭來,有些事情,只限於少數人知道。但這些話,天化此刻卻沒有說出口。
十年前,江湖上素有天聽地眼的神算子卜行東,曾經爲師父算過一卦。
說師父百歲之後,萬萬不可離開隱龍寺半步,否則將有性命之憂。
這種問災卜卦之事,天化也不可能說全信,但是總是心中有不好的感受。
憐花大師口中說出一個個名字,被點到的人自然歡呼雀躍,而那些沒有被點到的人,不免垂頭喪氣,恍惚所有人都不覺得,這一去是一場天大的風險一般。
隱龍寺的所有力量發動開來,展開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拯救小師弟行動。
那一天,是七月十四,月圓,無星,憐花大師點齊二十八人,走下長白山。
不說憐花大師一行,且說此時此刻的葉歡。
直升機不斷攀升,攀升到三千米的高空上。機艙門打開,葉歡的飛行教練基恩站在艙門前,迎着夜風道:“這裡的風景很棒,你今晚想過來看看,等明天白天,我們可以來這裡練習。”
說着,就見葉歡已經開始穿滑翔服,基恩睜大眼睛,隨即笑道:“你穿上體驗一下也是好的,不過千萬別跳,晚上太危險了。”
“喂喂,你背根棍子幹什麼,太醜了。”
“喂,你不會是想跳吧,可千萬別……別,唉,降落傘,你忘了降落傘!”
他的聲音,葉歡再也聽不見了。只見葉歡站在機艙門口,雙臂伸開,一躍而下。他身穿黑色滑翔服,瞬間和黑夜融爲一體。
“他……是來自殺的吧。”基恩待了半晌,忽然衝寺島魚和寺島妃道:“是他自己的跳的,可和我沒有關係!”
寺島魚和寺島妃對視一眼,目光同時寫滿擔憂,二人不約而同的望着艙門外的黑暗,想要在黑暗中的尋找葉歡的身影,而此刻葉歡已經與黑夜融爲一體,身影消失不見。
黑暗的夜空中,一道黑影一閃而逝,即便是視力最強者,也難以在其中捕捉到葉歡的身影。
但葉歡是的確存在的。身上的滑翔服迅速充氣,四肢攤開,承載在最大的浮力。葉歡靈活的控制身體,以高速在空中滑翔,飛向玫瑰城堡下的峽谷。
仗着極強的身體控制能力,葉歡身子墜入峽谷,身體依舊在下墜,一直等下降到二百米左右高度時,葉歡鼓動全身真氣,身體忽然在空中站直。
接下來主導他行動的,便已經不是滑翔服,而是葉歡體內屬於修行者的真氣。進入半步神通之後,葉歡已經將蓮花步修煉到登峰造極的地步,可以在空中連踩二十一步。
一步一蓮花,真氣在腳下如蓮花般綻放,直到葉歡雙腳平安的落在地面上。
這是驚世駭俗的一幕,若是基恩看到這樣的情景,怕是會把眼睛瞪出來。而這也是葉歡身爲一名修行者的依仗,因爲此,他可以不借助降落傘,在低空平安落地。
落地之後,葉歡飛快的脫下身上的滑翔服,將老狗牙綁在背上,向前方走去。
也虧得葉歡有極強的目力,可以在黑暗中視物,否則在這遍佈叢林的峽谷中,普通人怕是走一步都困難。而峽谷內的情景,因爲葉歡這幾天不停的記憶地圖,早已經是爛熟於心。
很快來到玫瑰城堡之下,葉歡知道,此處應該有一處排水口,自己通過這裡,可以進入玫瑰城堡的中樞。
然後,等葉歡尋找入口的時候,才驚訝的發現,這裡什麼都沒有,只有光禿禿的石頭。
“難道上當了!”葉歡愣了愣,計劃的一開始就遭遇了變數。
仔細想想,辛巴給自己的地圖不會是假的,否則寺島妃不會看不出來。唯一可能的解釋是,這處排水口已經改建到別處。
畢竟,寺島妃離開城堡太久了,這些年城堡內的建築有一些調整也是正常。
那現在該如何辦……
葉歡敲了敲光禿禿的巖壁,忽然心中一動,心中想到,既然自己無法從下面進去,那麼就從上面進去。
碰上神父又如何,難道自己還真能怕了他不成!
身子攀在懸崖上,依靠懸崖的突起而雜生的灌木向上。這懸崖足足有二三百米高,又十分陡峭,但葉歡附在上面,卻如履平地,飛速上升。
一直爬了一百餘米的高度,葉歡忽然看到峭壁上的某處,有熹微的光線傳來。
葉歡身子貼近了發現,這裡是一扇小窗,窗內是一個小房間。
葉歡的本意是直接爬到懸崖上,以此進入城堡,但既然碰到這扇氣窗,自己也不必冒險了。
他用老狗牙撬開窗戶,施展縮骨功,身子躍了進去。
周圍安靜的一點聲音都沒有,葉歡心中鬆口氣,看來目前沒有被別人發現。
他打量着身處的這間小房,整個是從山脈內摳出來,從牆壁上,還可以看到岩石的脈絡,頭頂亮着一盞昏暗的小燈,更加將此地襯得陰森可怖。
葉歡將房間整個打量了一遍,心中忽然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預感。
因爲他不知道這間小房是什麼地方!
這幾天,葉歡一直記憶城堡的地圖,葉歡的記憶力本就勝過普通人許多,堪稱過目不忘。
但是擁有如此記憶力的葉歡,記憶中依舊沒有這間小房。
原因是,辛巴給葉歡的地圖上,根本不存在這處房間。
在那張地圖上,有一處處空白區域,這些區域有什麼,無論是寺島妃還是辛巴,兩人都不知道。
唯一知道這一切的人,只有神父,他纔是這座城堡的真正主人。
葉歡沒有想到,自己一進入城堡,就闖入了一處空白區域。所有原先的計劃,完全被打亂,事情開始和葉歡想的完全不一樣。接下來自己將遭遇什麼,葉歡便是想也想不到。
終究是藝高人大膽,葉歡望着前面的黑暗,咬咬牙,邁步向前走去。
看前面黑洞洞,且吃俺殺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