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種程度上,唐姥姥是被唐喜兒擺了一道。江湖門派,的確都不願與神秘的唐門爲敵。可唐門,同樣也不願與葉歡爲敵。
葉歡在江湖上,同樣是一個恐怖的存在。
大雪山一戰,葉歡和唐門達到了某種詭異的平衡,誰也不會對付彼此。這種平衡,是唐姥姥珍惜的,她並不希望打破這種平衡。
所以,唐喜兒向韓聽香出手,這件事唐姥姥是不知道的。而且,就算動手下毒,你也應直接害死葉歡。現在葉歡安然無恙,卻下毒暗害他的新娘,以葉歡的小肚雞腸,他怎麼會對這件事善罷甘休。
而此刻唐喜兒來到唐家堡,是把這場大禍引到了唐門身上,唐姥姥可以說和這件事沒有關係,完全是唐喜兒一人所爲,但關鍵在於,葉歡會相信她嘛!
一場殺身大禍,便如此而來。所以,此刻唐姥姥注視唐喜兒的目光,除了無奈,還有憤怒。
“你爲何……要惹那個魔星!”
唐喜兒跪在唐姥姥面前,聽到這話擡起頭:“姥姥,我兒死在葉歡手中,此仇不報,我怎能心安!”
言辭咄咄,唐姥姥無奈的嘆息一聲,心中明白大禍已經被唐喜兒引到自己身上,自己說再多也無法脫身。
事到臨頭,只能面對,而別無他法。她開口問:“韓聽香中的是什麼毒?”
“朱蛇涎。”
“什麼!你……”唐姥姥驚斥一聲,一瞬間顯得怒不可遏。
朱蛇涎乃是取川蜀山林中毒蛇口內涎水所制,這種毒藥沾血封喉,根本無藥可解。
若是有解毒之藥,唐姥姥設法解毒,那麼這件事還有緩解的餘地。然而,唐喜兒使用的是朱蛇涎,這表示韓聽香必死無疑,也表示唐門和葉歡之間的仇恨根本就是不死不休。
咚咚!
唐姥姥手中的柺杖重重的橋底,咬牙切齒道:“你爲何,不給自己留一條退路!”
唐喜兒擡頭,眼中噙着淚水道:“喪子之痛,我……已沒有退路。”
唐姥姥嘆口氣,唐喜兒沒有給自己留退路,她同樣也沒有給唐門留退路。
當初大雪山上,天下五大高手聯手,都沒有奈何葉歡,更何況此刻只剩的唐姥姥一人。她擡眼望向門外,只感覺晴空萬里之下,有重重的殺機從北方來,風捲殘雲,要帶來一場惡狠狠的暴風雨。
……
一輛黑色房車沿着曲折的山林公路,緩緩而來,道路盡頭是一個山村,散落着一片農居建築。
迎頭一個大廣場,道路旁邊聽着電動車,摩托車等物,圍山有些農田,種植着一些藥材,毒物。
這裡,就是江湖人人生畏的唐家堡,初入這裡的看上去,這和一個普通的山村沒有任何區別。但是唐門已經在這裡耕耘了上千年,每一個普通的村民都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唐門秘術。
黑色房車突然駛入,行到廣場中央時停住,這輛突然出現的房車,吵醒了平靜上千年的村莊。
廣場周圍的村民停下手中的活計,以異樣的目光望去,只見一個黑衣胖子從車上下來。他頭髮散亂着,面目枯黃,有一種人人都能感受到的沉重疲憊。
而更顯眼的是,他手中握着一柄劍,劍身漆黑,隱着殺機。
持劍入唐家堡,此人是敵非友。
一個年輕後生靠近,開口喝問:“你是什麼人,來我唐家堡做什麼?”
沒有開口,他突然拔出劍,劍芒在空中一閃而逝,然後重新歸鞘。那年輕後生捂着喉嚨,踉蹌往後推了兩步,鮮血汩汩從指縫間流出。年輕後生的眼睛中有憤怒,有困惑……然而終究是一句話沒說,身體噗通倒地,一命嗚呼。
持劍入唐門,拔劍便殺人,此人和唐家的仇恨看來不輕。
整座村莊被吵醒,本來休閒納涼的村民同時站了起來,一瞬間,殺機瀰漫,這些普通的村民,在危險降臨的剎那,轉眼變成虎豹一般。這提醒這黑衣胖子,眼前這些人並不是普通村民,他們是令天下敬畏的唐門弟子。
黑衣胖子目光轉了一圈,眼前的殺機視若無睹,他開口緩緩說了一聲:“告訴唐姥姥,葉歡來了。”
衆人恍然一驚,終於明白一件事,眼前這個黑衣胖子,有一個更恐怖的名字——葉歡。
立刻有人急急忙忙,跑向唐門祖堂,將這件事告訴了唐姥姥。此刻的唐姥姥還在和唐喜兒密談,聽到這話,二人恍然一驚,葉歡來了,竟然來得這麼快!
唐喜兒擡起頭,開口道:“姥姥,葉歡來了,我們沒辦法躲避了。”
唐姥姥目光掃了一眼,眼中是難以掩飾的怒火。她終究是被唐喜兒擺了一道,或者說,這就是唐喜兒的算計所在。
之所以沒有向葉歡下毒,而選擇韓聽香,或者是因爲,她明白以她的雕蟲詭計,根本奈何不了葉歡。而下毒殺死韓聽香,葉歡一定會和唐門不死不休,到時候唐門避無可避,必定傾全部之力,與葉歡火拼。
集結唐門的所有能量,未必便奈何不了葉歡,到時候,葉歡被殺死,唐喜兒的喪子之仇,也算是報了。
青青蛇兒口,黃蜂尾後針,兩者皆不毒,最毒婦人心。
此刻的唐姥姥,纔算是明白了這個道理。
但唐喜兒沒有想過,或許唐門根本無法奈何葉歡,換來的下場,或許只有血流成河。
但這個女人沒有想過,她現在眼裡只有仇恨,而無其他。
這個女人……瘋了。
哀嘆一聲,唐姥姥明白,事到臨頭,根本無法躲避,只能選擇面對,縱然今天要面對的魔頭是葉歡。
手持柺杖,腳步匆匆的趕到唐家堡廣場,唐姥姥看到,此刻的葉歡已經被唐門子弟團團包圍,但他臉上沒有畏懼,只是不停的看着腕上的手錶,臉上有一種不耐煩神色。
唐姥姥深吸一口氣,邁步上前,她開口言道:“大雪山匆匆一別,與葉先生多日不見,葉先生別來無恙。”
“不要廢話了!”葉歡直接打斷了唐姥姥的話,道:“我爲什麼來,你也知道,把解藥拿出來,我轉身就回。”
江湖有江湖的規矩,縱然是不死不休的仇敵,面對面也會客套幾句。葉歡以前,也一直是按照這種規矩辦的。但今天的他,實在沒有什麼耐心。
韓聽香現在還躺在房車之上,昏迷不醒,多拖一刻就多一分生命危險。葉歡現在,都不敢睡覺,他很害怕,某日睡着了,再醒來,就永遠看不到韓聽香了。
在這種情況下,葉歡怎麼有心情和唐姥姥客套。
唐姥姥臉上表情一僵,她最害怕的就是葉歡這句話。如果真的能夠治好韓聽香,她又何必如此爲難。而朱蛇涎根本無藥可解,也昭示着韓聽香的必死無疑。
唐姥姥沉默,低頭尋思着辦法,此刻她的心中,實在不想和葉歡動手。
葉歡開口,道:“我今天心情不好,也沒有什麼耐心,唐姥姥不要讓我久等,否則莫怪我大開殺戒了。”
唐姥姥擡起頭,道:“葉先生不遠千里而來,孤身闖我唐門,有些忒不將我唐門看在眼裡了吧?”
葉歡搖搖頭,道:“我已經說了,我今天心情很不好,真的沒有耐心和你扯淡,快快把解藥拿出來,不要廢話。”
葉歡的言語和行動都表示了他的着急,唐姥姥深吸一口氣,知道這件事已然是躲不過。
“沒有解藥!”
“沒有解藥!”葉歡整個人一激靈,雙目之間浮現恐怖的神色。
能令葉歡害怕的不是周圍的唐門弟子,而是韓聽香身上毒。其實,韓聽香身上的毒藥,葉歡大概也判斷出來,但終究還是抱着一線希望,覺得解鈴換需繫鈴人,毒既然是唐門下的,那麼唐門就一定有解藥。
然而事實上,並沒有。
唐姥姥的一句話,摧毀了葉歡最後的希望,也給了這頭病虎最致命的一擊。
虎威不可犯,侵犯之人,必然引起老虎劇烈的反撲。
葉歡站在那裡,身子晃了三晃,險些跌倒。穩住身形後,葉歡緩緩拔出了劍,口中道:“你們以毒害我妻子,如果今天拿出解藥還好,若是那不出來,莫怪我今日持劍,將你們個個殺盡,刀刀誅絕。”
“葉歡!”唐喜兒越衆而出,咆哮道:“你覺得你現在很有道理嘛!你妻子死了,你便要大開殺戒,那我兒子死在你手中,又怎麼算,我又該找誰報仇!”
葉歡擡起頭,上下打量唐喜兒一眼,忽然喝道:“我現在是在給你講道理嘛!誰給你講道理,我現在說的是殺人,我現在要殺人!”
匹夫一怒,血濺五步。此刻的葉歡拔出老狗牙,亮起殺人劍,要與這千年唐門爲敵,一直殺到唐門拿出解藥爲止。
唐姥姥擡眼望了一眼天空,一朵浮雲遮在頭頂。白雲蒼狗,度過了百年人生,此生早已無憾,但卻沒有想過,正當百歲高齡,卻又逢此大禍。
“葉先生在江湖上的名望,我們是知道的,但我唐門立足千年,也不是誰說殺便能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