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關於西鳳樓的事,你可能從不知道。”
汽車軋過積滿雨水的馬路,在略有些搖晃的車廂內,秦思琪望着葉歡。
“喔,什麼事?”葉歡好奇的問,目光看着在昏暗光線下,秦思琪那張略有些蒼白的臉。
秦思琪目光挪到一旁,輕輕道了一聲:“西鳳樓龍鳳二組的組長,從來不得善終。”
葉歡眯起眼睛,視線看着秦思琪,只聽秦思琪緩緩言道:“方俠飛死在九龍法王手中,我的上任在執行任務時被殺,屍體送回到西鳳樓。我前任的前任,從西鳳樓成立到現在的幾數十年內,龍組和鳳組的組長一共有過十七任,從來無一人能得善終。”
“秦組長怕了?”
秦思琪笑笑,道:“我極力走到這一步,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我能考慮的,只不過是如何爲這座樓付出生命。讓我的犧牲,變得更有意義。”
葉歡道:“秦組長,我可以許你一件事。”
“什麼事?”
“假若有一日,秦組長落在我手中,我饒你一條性命不死。”
“呃……”秦思琪啞然失笑,道:“葉先生落到這步田地,竟還能說這種話,呵,葉先生還真是葉先生吶。”
葉歡抿抿嘴,目光打量着秦思琪,沒有再說其他。二人相對沉默,各懷心事,秦思琪微微閉上了雙目,她身在葉歡面前,心思早已經穿透雨幕,去往那秋雨之中的殺戮場。
在昏暗的隧道中,戰鬥仍舊在繼續。呂仙之籌劃良久,勢必要將江湖六大高手一網打盡。用他們的血,全自己的功勞。
他手指在空中翻飛,修長的十指骨節纖細,這是一雙彈鋼琴的手。而他優雅的姿態也宛若一個鋼琴家,在彈奏美妙的音樂一般。
只不過,他現在十指敲擊的並非琴鍵,而是雨滴,殺人的雨滴。
肉眼可見,他雖然置身在潮溼充滿雨水的環境中,但身上沒有一滴雨水。他往前邁步,一隻腳踩在水中,再擡起,但也沒有沾上一滴水。
所謂異人,果然有匪夷所思之處。
但張白鳳心底,並無半點畏懼。置身神通境,她也修到屬於自己的神通。某種程度上,她也可以稱爲一名異人。劍如飛,兩柄劍化成一柄,一劍斬去,那雨水凝成的殺人網頓時支離破碎。
張白鳳口中說的不錯,天下異人,至強者不過神父,可當年的神父,也是被張白鳳一劍貫穿心臟。而這呂仙之就算再一派高手風範,也和神父有天上地下的區別。
強悍如張白鳳,是遇強則強的性子,她面對呂仙之只有殺機,而無任何畏怯。
一劍斬落,勢要取呂仙之肩上六斤半。只見呂仙之身子週轉,輕描淡寫的避過了張白鳳這一劍,然後,在其操縱之下,雨滴紛紛,飛向張白鳳。
這沒一滴雨都疾如子彈,空中呼呼聲響,落向張白鳳。
張白鳳身子急退,腳尖疾點地面,一步跨出數米距離。然而,這雨滴無處不在,張白鳳縱然退得極速,也躲不過無處不在的殺機。
“破,破。破!”
一個聲音連道三聲,張白鳳飛身趕到,手中的北冥劍舞成一個劍圍,將撲過來的雨滴擊潰。
張白鳳倒抽一口涼氣,若非張白魚及時趕到,自己非吃大虧不可。
“姐,是個高手。”張白魚抹掉額頭汗水。
“是個高手。”張白鳳也是驚魂未定。
朱赤木和白小生看着這一幕,齊聲大喝:“事不可爲,我們快走。”
“想走,走得了嘛!”呂仙之冷哼一聲,殺機瀰漫。在一瞬間,衆人腳下的雨水浮起,化作一滴滴雨珠,一滴滴雨珠連成一片,布成一道鋪天蓋地的網。
所有人都被這張網困住,也無論是張白鳳,張白魚……還是西鳳樓的子弟。
在這張殺人網下,無人可逃。
朱赤木赫然回頭,道:“閣下欺人太甚了吧!”
呂仙之面帶溫和微笑,手指撥弄間,在縮小着網眼的範圍。他開口道:“來者皆是客,天不留客我留客,今日大雨傾盆,諸位留下吧。”
“好好好!”朱赤木連道三聲:“天生骨子裡的妖種,還真拿自己當天下第一高手了,好好好,諸君,且隨我一起動手,斬了這妖孽。”
事有反常必爲妖,其實從神父的事情後,異人在江湖上已經不再是秘密。而對於迷人的存在,大家好奇,困惑,恐怖,然而心底,還是人爲偏見的將他們視作怪物妖怪。
即便在西鳳樓內部,也有這種偏見看法。呂仙之最忌諱的也就是這種話,他衣冠楚楚,潔癖般的注重儀表,爲的也就是證明自己是一個正常人,而非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妖孽怪物。
今日朱赤木一句話,觸犯了呂仙之的逆鱗,他眉頭顰起,口中爆出一字:“死。”
瞬間,雨水的速度加快,如子彈一般撲了過來。朱赤木年紀輕輕,能跨入神通境,其實力也並非泛泛。只見他手中紙扇一轉,一道罡風呼嘯而出,將雨水拍得七零八落。
“諸君,還不動手,更待何時!”
腳尖點着水面,身子往前走,速度快得宛若離弦的劍,直奔呂仙之而來。
其實,若是讓朱赤木接近呂仙之,呂仙之也就死了。真如果近戰,所謂異人在神通境的修行者面前,也就相當於不會玩。
但他想要接近呂仙之,也並不容易,西鳳樓子弟的攔阻,無處不在的殺人雨,這些撲面而來的東西,在消耗着他的體力。只要略有疏忽,朱赤木一條命也就交待在這裡了。
而此時此刻,張白鳳,天樂,龍溟,張白魚,白小生也同時破開雨幕,向呂仙之撲過去。
江湖六大高手聯手,頓時展現出摧枯拉朽的聲勢,攔路的西鳳樓子弟,頓時化作鳥獸散。而此刻,真正棘手的,還是呂仙之操縱的雨滴。
“天造地設的戰場,豈容你們猖狂!”呂仙之冷喝一聲,手指彈奏的速度突然加快。
他的手指敲擊在雨線上,衆人耳邊似乎聽到了鋼琴曲的演奏。這一首曲子極快,極疾,鏗鏘有力,顯得如此悲壯,宛若戰鬥來臨前的號角。
所有空中凝結的雨珠像是得到號令一般,紛紛撲向六人。六人的腳步被擋住了,面對密不透風的殺人雨。大家也只有拿出兵器,擋在身前,阻擋雨滴。
也虧得六人都是神通境高手,可以將周身防衛的密不透風,但這種程度的防禦,對每個人來說都是巨大的消耗。
天樂,張白魚二人一時不察,被雨水擦過身子,流出血來。在這種情況,衆人總有撐不下去的時候,等到那時候,也就是六人被呂仙之斬殺的時候。
難道江湖六大高手,就要死在一個異人手中嘛!
“大家不要着急,他撐不了太久!”張白魚冷喝道。
嚴峻的情況考驗着張白鳳六人,也在考驗着呂仙之。這種程度的攻擊和防禦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巨大的消耗。
就看誰先撐不下去吧,誰撐不下去,誰就會死。
呂仙之眸子裡浮現一絲狠歷,他對這個世界是有野心的,他不滿足現在的一切,他想要更多。
十六歲入西鳳樓,十三年在暗中做事,沒有人知道自己的名字。今天,他就要用張白鳳六人的死,全自己的名聲,從幕後走到臺前,讓天下人知道,西鳳樓有個人叫做呂仙之。
時間一直在持續,雨水如刀,即便張白鳳已經有些力竭,而天樂和張白魚身上流血之處更多,如龍溟,朱赤木,白小生身上也掛了彩。
而呂仙之好像不知疲倦一般,十指撥弄如飛,琴聲更響,雨聲更急,紛紛揚揚的撲了過來。
根據現在情況看來,先撐不住的,恐怕是張白鳳一批人。
而在這個秋雨瀰漫的日子裡,撐不住的那個人,就一定是死。
張白鳳開口,道:“你們先撤,我擋住他!”
“姐……”
“不要廢話,再不走,大家一個都走不了。”張白魚說話已經有些艱難。
“想走,今天你們一個也走不了。”呂仙之笑得已經有幾分猖狂,名聲,威望已經近在眼前。
而對於張白鳳幾人來說,情況已經十分危急。今天呂仙之佔了地利,將他的實力發揮到極致。
現在莫說張白魚不想走,即便他們想走,怕也是走不了。
呂仙之眼看大功告成,禁不住心中激動,抿嘴含笑,一樣的風度翩翩,春風滿面。
“諸位且留下,以你們的血,染我的名字。”
危在旦夕,恰也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軟綿綿的娃娃音響起:“呵,這是誰在這裡說這樣的大話,還真把自己當天下第一不成。”
聲音落地,呂仙之看到遠處隧道入口出現兩道人影。一男一女,女人身披紅衣,像雨中的火,男人表情冷峻,宛若寒冰。
這二人非是別個,正是從國外不遠萬里趕來的東方蘇蘇與辛巴。
在二人出現的一剎那,呂仙之就覺得情況有些不對,他一直視若情人的水,發出不安分的躁動,似乎要擺脫自己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