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仙人,是怎樣一種存在,沒人知道。如果他們真的存在,那一定是一種截然不同的生命形態。因爲無人見過,所以大家只有通過腦袋去臆想。
上曰:仙,長生仙去,從人從山。傳說中,他們或隱居深山,或身處九天之上,與白雲爲伴,麋鹿爲友,御氣凌空,不老長生……
然而,猜測始終是猜測,仙人究竟是如何,並沒有任何一個人能給出肯定的答案。這就好像在螞蟻心中,無法確定人類是怎樣的一種存在一樣。
陳鯉唐喜兒擡手,周圍空間一切停頓,這山,這雪,這風……似乎身周萬物,都是他們的臣子,聽從他們的號令。
手揮出,頭頂的冰川裂開,風溫柔的在二人腳下升起,拖着他們二人從地下離開,轉眼間便來到冰川之上。
風呼呼的掛着,鋒利的雪粉撲在二人臉上,二人手牽着手,從未分開過。
他們一樣的姿勢,一樣的神情,一樣的麻木和困惑,眼睛看過四周,露出一絲悵然。
這是哪裡呢,自己又是在哪裡呢……我從何處來,要到何處去,我來這人世間,又是爲了什麼事?
這三個問題,二人一個也無法回答。他們此刻能感受到的情緒,只有一種,徹徹底底的孤獨。天下地上,你是嶄新的,唯一的,然而又是孤單的。
沒有朋友,也沒有敵人,像一顆獨立生長千年的樹,存在和消失都沒有任何意義。
這世界好無聊,活着好無趣……
他們不知道自己將去何方,只好邁開腳步,向前走去,踏過白雪,留下一串清晰的腳印。然後,一路向東……
東方有什麼?
視線從這裡挪開,投向距離這裡五百公里外的一處戈壁荒漠,烈日炎炎,馬路似乎都要烤化了。一輛黑色汽車行駛在馬路上,緩緩向西行去。
車廂內,天樂坐在那裡,手腕上戴着手銬,腳下戴着腳鐐,身上一身灰黑色勞服,就那樣被固定在凳子上。
在其面前,呂仙之翹着二郎腿,臉上浮現春風般的笑容。他手裡捏着一杯冰的剛好的啤酒,笑道:“天樂大師,此去辛苦,我在這裡給您賠罪了。”
天樂手中捏着酒杯,與呂仙之碰了碰,將冷冽的冰啤酒灌入喉中。
“好酒,談不上辛苦不辛苦,你能送我這一程,我還要對你說聲謝謝。”
呂仙之打量着天樂,即便落到這步田地,卻依舊能談笑風生,臉上看不到任何情緒變化。某一刻,呂仙之覺得自己又看到了葉歡。這對師兄弟,表情是一樣可惡。他們無論遭遇怎樣的困境,旁人都休想從他們臉上看到半點失落。
整個一個行走天下,我是你爸爸的表情。
呂仙之很鬱悶,他抿了一口酒,笑道:“天樂法師有沒有爲此行做好心理準備,我們這次去的地方,條件會差一些。”
爲了這次行動,西鳳樓專門在隔壁沙漠建了一座大牢,爲的就是關押天樂這幫匪徒。現在,呂仙之就在將天樂送往大牢的路上。
在過去的一段時間內,已經有太多人被擒,丟入了這座戈壁大牢。天樂明白這一點,他抿抿酒,笑道:“言重了,言重了,我們這幫人是吃過苦的,再艱苦的環境也不算什麼。”
呂仙之眸子內的瞳光緩緩舉起,他忽然笑了,道:“天樂法師該不會以爲自己還會離開,或者說,是對江湖的未來還有幻想?”
他坐直了身體,臉上的笑容斂起,盯着天樂道:“天樂法師還是不要再心存幻想,從很久之前就已經可以宣佈,千年江湖走到今日,已經算是完了。”
天樂看着已經有些怒色的呂仙之,抿抿嘴道:“千年江湖,我們能夠存續到現在,所經歷過怎樣的事情,不是你可以想象的。不知道呂組長有沒有想過,若是江湖真的完全消失,又會給這片土地,造成多大大波動。”
傳承到今日,江湖門派已經無孔不入,既有陳家這樣的廟堂之高,沈家這樣的財閥集團,同時也有那些朝野之下,坑蒙拐騙的小營生。
把這些人全部傾之一空,將會造成怎樣的事情,根本無法想象。
呂仙之笑着坐直了身子,道:“我當然明白,可這些又與我何干。”
天樂一怔,臉上的笑意終於斂去,他從呂仙之的眼睛中,讀出某種叫做貪婪的東西。
從事情開始到今日,江湖上發生了很多事,葉歡失蹤,多少江湖高手身陷牢獄,然而,有一個人的名字卻從幕後走到臺前,漸漸被所有人知曉。這個人的名字,就是呂仙之。
獨鬥江湖六大高手,力擒天樂,此外不少江湖高手也是落在他手中。現在,呂仙之在江湖上的名聲,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天樂恍然讀懂了呂仙之的心思,這個男人太貪婪了,他急需要證明自己,想要獲得更多,而至於其他人想法,會對別人造成怎樣的傷害,他……是不管的。
呂仙之心中的信仰和西鳳樓的其他人不同的,他是一個我死後,哪怕洪水滔天的存在。
在這樣一個時候,有這麼一個人存在,是江湖之不幸。
呂仙之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輕輕飲盡,然後長嘆一聲道:“葉歡倒下了,屬於他的時代已經結束,而這也代表,整個江湖該消失了。”
咚!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巨大的聲音響起,呂仙之和天樂所在車廂,發出劇烈搖晃。
前面駕駛的司機道:“組長,有人攔了我們的路。”
呂仙之笑笑,道:“天樂法師,救你的人來了,看一看今天,能否多留下幾個人吧。”
視線從車廂離開,來到上空,以一個俯視的角度觀察地面。卻見一條曲折蜿蜒的公路宛若長蛇般趴在荒涼的隔壁上。一楞黑車停在公路中間,前後四輛車憑空出現,穩準狠的撞擊在黑車上。
虧得這是一輛防彈車,沒有在一瞬間被撞成破爛。然而,這輛黑車已經被團團圍住,不留半點空隙。這個時候從車上涌出來一批人。人人身上穿着利落的短服,手中持着鋼刀,臉上一片狠辣之色。
這是一批僧人,來自隱龍寺,爲首的兩個人正是武德武癡。二人雖然還沒有邁入神通境,但這對孿生兄弟聯手,足有正面抗衡神通境的實力。
爲了這次拯救天樂的行動,隱龍寺派出了最精銳的高手,另外還請來了茅山張白魚。
隱龍寺和茅山的兩派高手齊聚此地,勢必要救出天樂。而西鳳樓押送天樂的人只有一輛車,確切來說,除開司機之外,只有呂仙之一個人。
呂仙之聽到了外面的動靜,笑了笑道:“天樂法師,我要忙一下,還請您稍等。”
車門打開,呂仙之出現汽車外。烈日炎炎,太陽烈得似乎想要將大地烤的融化。
人一旦置身在這樣的陽光下,汗珠便瞬間滲出。張白魚眼見這一幕,眸子裡浮現一抹厲色。
這呂仙之是一個異人,他的戰鬥,十分依賴周圍環境。上次,他之所以能抗衡六大高手,也是藉着那場大雨而已。
但今天這樣的天氣,烈日當空,晴朗的高空上連一絲雲彩都沒有。基本上,呂仙之和一個廢人差不多。
如今江湖,想要殺他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了。更何況此人抓了天樂,於隱龍寺而言,真恨不得將其挫骨揚灰。
“動手!”張白魚輕喝一聲,亮出了手中佩劍,斬向呂仙之。
多年曆練,張白魚已經不是多年前那個胖子,他的心性更穩,殺機更加凌厲。
武德武癡此刻也是狠下心腸,要先殺呂仙之,再救天樂。
而呂仙之似乎明白衆人心中在想什麼,他抿嘴笑笑,道:“諸位真以爲在今日這種環境,你們就能勝過我嘛!呵,還真是小看了我的手段。”
他擡手,仰頭,口中道了一兩個字:“風來!”
兩字輕輕出口,恍惚是有某些的東西得到召喚,燥熱的空氣浮現一絲涼氣。
“雲聚。”
第二道聲音,大家恍然看到,一朵朵雲彩從四面八方匯來,很快就凝聚成一朵巨大的烏雲。天上的太陽被擋住了,投落下來的是一片陰影。
“雨落!”
說到第三道聲音,呂仙之的聲音頓時一冷,宛若一位王向他的臣民下達命令。張白魚和武德武癡臉上一涼,他們下意識擡起頭來,只見一滴滴雨從天而降,初時極緩,後來極疾,鋪天蓋地,噼裡啪啦的砸了下來。
張白鳳心中大驚,本以爲呂仙之是一個極依賴環境才能戰鬥的生物,在這也炎熱的環境中,張白魚想要殺他,不比殺一個廢物簡單。
然而,這世上無論是誰都絕想不到,這呂仙之竟然有呼風喚雨的本事。
這個異人,有些強吶!
一瞬間,雨水瀰漫了這片空間。方圓五百米外,烈日當空,五百米內,大雨瓢潑。
張白魚一見這種情況,便知道不好,口中大呼一聲:“快撤!”
“呵,想走,來得及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