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鯉說他住在地球的時候,葉歡知道對方並不是在開玩笑。很顯然,現在的陳鯉,還不懂得什麼是開玩笑。
他之所以說自己住在地球,是認爲他的活動區域便是整個地球,只要他想,他可以出現在這個星球的任意位置。這就好比某個人,說自己可以出現在小區的任意地點一般。
當葉歡說出那句話後,陳鯉的目光放在葉歡身上,隨即點點頭,道出一字:“好。”
然後,三人一起離開了麪館。
“出來了,出來了!”
當葉歡邁步走出麪館時,整個街區都好像復活了。一雙雙躲在暗處的眼睛,窺視着這一幕,交口結舌的議論着。
“所有人準備!目標已經離開面館!”
“全體警戒,不許任何人進入周圍區域,這一場大戰波及太大,不要無意義的傷亡。”
“所有人盯緊了,這是當世兩大高手的對決,能目睹這一戰,是你們的此生的榮耀。”來自江湖門派的人,在給門下弟子上這一課。
這個時候,可以說整個江湖的眼睛都放在這家麪館門口,這一場戰鬥,勢必驚天動地,曠古爍今。
沒有人想要錯過。
然後,葉歡,陳鯉,唐喜兒走出了麪館,三人相伴而行,邊走邊聊,雖然還沒有說到有說有笑的程度,但也稱得上是其樂融融。
咦!這一幕看上去,倒也不像是要打起來呀。
所有人都是一頭霧水,絲毫不知道本來勢同水火的兩方,爲何變成現在這般樣子。
秦思琪幾乎是飛奔到葉歡面前,在弄堂門口攔住了葉歡的去路。站在葉歡面前,她心底忐忑不安,但終於鼓起勇氣開口:“葉先生……”
葉歡揮揮手,道:“好了,我現在需要一套房子,立刻準備。”
秦思琪如墜雲裡霧裡,根本不明白這是哪一齣,幾乎是下意識的點點頭:“是,我準備,我準備……”
然後,在距離此地最近的一個小區內,選出了一套房間,陳鯉和唐喜兒住了進去。也幾乎是在他們住進去的第二天,整棟樓內的住戶開始陸陸續續搬走。
而這並非是西鳳樓的安排。仙人威壓,來自陳鯉和唐喜兒身上的氣息,足以讓人心惶惶,心緒不寧。然後,搬走……幾乎是下意識的決定。不僅僅是這棟樓,慢慢的,整座小區都成了無人區。而至於那些沒有搬走的人,家裡是三天兩頭的出事。當然,這也是陳鯉和唐喜兒帶來的影響。
現在的二人就是兩枚碩大的災星,走到哪裡,將噩運帶到哪裡。
畢竟是陸地仙人,而且不是一般的陸地仙人,因此一般人,是不配成爲他們的鄰居的。
當然,陳鯉和唐喜兒還是有鄰居的,只有一位……這個人,就是葉歡。
葉歡就住在他們對門,現在兩人是低頭不見擡頭見。
而在陳鯉住進來的第二天,西鳳樓便已經對整座小區完成佈防,全天二十四小時。陳鯉不出門則以,只要他走出房門,便一定會暴露在西鳳樓的視線下。
局勢好像就此安定下來,西鳳樓每天監視陳鯉,陳鯉每天被監視,現在整個小區的清潔工,保安,水電工人……都已經變成了西鳳樓的人。
之後,再沒有任何傷亡,並無一人再死在陳鯉手中。他就完全像是變成一個普通人一般,過着柴米油鹽的普通生活。
葉歡倒是每天都能見到他,有時候是陳鯉拎着東西倒外面倒垃圾。有時候,是提着菜籃子去超市買東西。某種程度上,葉歡還充當一部分保姆的職責。陳鯉去超市的時候,葉歡必須跟着。因爲陳鯉,根本不懂得買東西要付錢的道理。
假若陳鯉進入超市,那勢必是一片殺戮,鮮血橫流。下一次,他又會去一個新的超市。
也只有葉歡跟着他,才避免造成殺戮。過程中,葉歡和陳鯉聊了很多。對於一個即將成爲父親的人來說,陳鯉是年輕的,幼稚的。然而作爲一個修行者而言,陳鯉又是蒼老的。
在修行上,陳鯉足以成爲葉歡的老師,在爲人這方面,他在葉歡面前就是一個孩子。
總得說來,二人的相處過程還是很和諧的,有時候,葉歡泡了茶,也會請陳鯉過來坐坐。
時間一日一日的過去,唐喜兒的肚子漸漸大了,葉歡屈指算着日子,知道自己和陳鯉之間,勢必有一場驚天動地的殺戮。
咚咚咚!
葉歡坐在沙發上沉思,這個時候敲門聲咚咚響起,葉歡有些納悶:現在這時間誰會來找自己呢,假若是陳鯉,他是絕不懂得敲門的。
葉歡將門打開,看到一個人出現在門口,這個人是葉歡絕對想不到的。
此人身後揹着揹包,腰佩雙劍,一席白衣。此人不是旁個,正是張白鳳。
“咦,你怎麼來了?”
“過來陪你,免得你孤燈冷竈,像和尚一般。”張白鳳回身一腳把房門踹上了。
葉歡把她身後的揹包接下來,道:“最好,你還是不要住在這裡,說句實話,一般人,住不了這裡。”
“我明白。”張白鳳環住了葉歡的腰:“但我承受的起。”
兩個人的身子緊緊的貼在一起,來自女人身上的溫度和氣味滲入葉歡身體。這個時候,葉歡方纔如夢初醒,自己已經有很長時間沒見過張白鳳了。自從葉歡被困之後,張白鳳身上便壓了很重的擔子。
責任和壓迫卻可以放到一旁,張白鳳畢竟也只是凡夫俗子,說白了,她仍是一個女人。那種女人對男人的牽掛,仍舊牽扯着張白鳳的心。
此刻,終究相見,那釀了許久的思念終於一朝爆發。但面對這樣珍貴的情義,葉歡卻有幾分不知如何是好。
“葉歡,你身子很冷。”張白鳳開口,用軟糯的聲音:“你的心,該不會也是冷的吧。”
那纖纖玉指撥開了一粒粒釦子,兩個人纏綿在一起,卻也稱得上酣暢淋漓,但雙方總是覺得,彼此之間隔着一些什麼。人的感覺總是相互的,葉歡有這種感覺,張白鳳也有一種感覺。
陳鯉越來越像一個人,而葉歡越來越有些不像人。
不管葉歡還是張白鳳,都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張白鳳從那一夜起,便住了進來。她收拾起平日的戾氣和英氣,努力讓自己變得溫順賢惠。其目的,就是將葉歡拉回房間。
但按照目前時態的發展看,張白鳳的所作所爲,暫時沒有什麼用處。
陳鯉和唐喜兒過着夫妻的生活,葉歡和張白鳳也過着夫妻生活。在新年的那一天,四人竟然還聚在一起,吃了一頓年夜飯。
燈紅酒綠,談笑風生,令張白鳳感覺,這一切是如此夢幻。
終究,在回到自己家中後,張白鳳把心底的疑問問了出來。
“葉歡,這樣的生活,我們還要持續多久?”
“至少要等孩子生下來吧。”
“然後……打一場?”
“打一場。”葉歡點點頭,雙手插在一起。
張白鳳望着葉歡:“葉歡,這一戰,是不是一定要打?”
“唉,一山不容二虎,這天下既然生了一個我,然後又生了一個他,勢必我們之間要死一個,這個世界,也只能存在我們其中一個。”
“那麼……你有多大把握?”
“我不知道。”葉歡頓了頓:“這不是一場必勝的戰鬥,但也不是一場必輸的戰鬥,真正誰輸誰贏,只有動過手以後才能知道。”
葉歡雙手放在桌上,目光看着窗外的夜色,終於開口:“而我,是很渴望這一場戰鬥的。”
從來高手寂寞,葉歡珍惜陳鯉的存在,陳鯉也珍惜葉歡的存在。但是,雙方之間,勢必只能由一人生存,這是二人註定又無法改變的命運。
張白鳳看着葉歡,他的一張臉是那麼熟悉,此刻又是如此陌生。終於,張白鳳來到葉歡面前,緩緩言道:“葉歡,我不知道你身上出了什麼事,但我感覺得到,你現在面對一個很大的問題。我並不知道這個問題是什麼,你不說,我不問。我想說的是,無論你遇見什麼,我都會陪着你,一直。”
一句話,叩開了葉歡的心門,他在那一刻,潸然淚下。整個人抱住了張白鳳,咬着她的耳垂,口中說出三個字:“我很怕。”
張白鳳並不知道葉歡在害怕什麼,葉歡自然不是害怕陳鯉,否則的話,他可以避免這一戰。但張白鳳能夠感覺得到,葉歡這一刻沒有說謊,是真的害怕了。
他究竟在害怕什麼呢?
張白鳳不懂得,但依舊抱緊了葉歡。
一直平靜的生活,在新年的夜裡被打破了。因爲這一天,唐喜兒生出了她和陳鯉的孩子。一個女孩……但注視着對方眼睛時,葉歡察覺到一絲恐怖。
仙人之子,實實在在的仙人之子。這個孩子從還未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便已經註定了她此生的不平凡。
然後,當陳鯉看到自己的孩子出生後,他擡起頭,對葉歡說了一句話。
“我死了,這個孩子託付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