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先生既然已經上了這座島,就不要離開了。”
聽到這句話,葉歡忽然擡起頭:“這是……禁錮?”
“葉先生最好不要這麼說,你可以把這理解爲一種……安排?”
“你們想要安排的,可是我的一輩子。”葉歡悠悠嘆了口氣,目光看着遠處的海浪,幾隻海鷗順着白雲飛。秦思琪說得不錯,這裡的景色是極美的。
“葉先生,這不是我的意思,是上面的意思。葉先生應當明白,上面容不下你,這片土地……也容不下你。”
在葉歡從西鳳樓離開後,江湖上又發生了一些事情。江湖門派,對西鳳樓展開了一些報復行動,西鳳樓現在也有特別的針對行動,雙方互有傷亡。
這,都是大戰之後的動盪,其實事情並不重要,過了這段時間後,現在動盪已經平息下來。
秦思琪衝葉歡道:“葉先生,您是聰明人,很多事,不用我說您自己也明白。江湖也好,西鳳樓也好,廟堂之高,江湖之遠,其實大家都在同樣的規則之內玩遊戲。而現在的葉先生……”
她的雙目看着葉歡,一絲不苟,鄭重其事道:“葉先生……你是規則之外的存在。你的存在,不僅會毀了規則,也會直接毀了這遊戲。”
這次的行動,秦思琪是一個人來的。她心中比任何人都明白,和葉歡這種人動硬的,不如來軟的。所以她來之前,當真是準備了浩浩蕩蕩一片說辭。其中,還有西鳳樓有名的幾個筆桿子潤筆。
官家做事,那有半點私情,即便任何一點私情,也都是百轉千折,精心謀劃出來的。
秦思琪開口再道:“葉先生,有些話,我與你說明,你不用開口,只聽我說。”
“葉先生曾身爲隱龍寺下山弟子,行走江湖,約束江湖,直到今日,江湖無人不知葉先生。葉先生就是江湖,江湖就是葉先生……”
“這是其一,其二,龍盤九州,天下三分,葉先生自然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葉歡擡頭:“秦組長想說的是什麼?”
“盤龍首腦和葉先生什麼關係,或者直接說,和趙三娘什麼關係,也不必我多說。葉先生一句話傳到盤龍,我想還是管用的。”
葉歡點點頭:“秦組長繼續說下去。”
秦思琪又道:“其三,葉先生和愛莎王國的國王關係……好像不太正常?”
葉歡一怔,臉難得紅了紅:“其實我們的關係……還是蠻正常的。”
“我明白。
”秦思琪點點頭,一副你知我知,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意思。
葉歡看其瞭然於胸的神態,心中明白秦思琪理解的‘正常’,和自己理解的‘正常’,可能不是同一回事。
葉歡訕訕開口:“秦組長繼續說吧。”
秦思琪道:“其四,葉先生手下有一個電池公司吧,我們正處在一個大時代的門口,能源在未來,勢必是國之重器。而現在,這國之重器,卻掌握在葉先生手中。”
“其五,葉先生和陳鯉一戰,驚天動地,對這片土地,葉先生是有功的。而現在的葉先生究竟有多強,畢竟無人知道。或許,已經強到一個令人髮指的地步,有些……不是人了……”
秦思琪口中說的是什麼意思,葉歡自然明白。其實關於這一點,江湖上也有諸多猜測,無非是衆說紛紜,難以確定的便是。
“葉先生和公司的東方蘇蘇,和邊區的金司令,和……東瀛的玉姬……”
葉歡目光凝聚於一點:“秦組長知道得還真多。”
“太陽底下無新鮮事,而世間事,並沒有我不知道的。這些泛泛之人物,我也不必細說。”秦思琪道:“一二三四五,單單我說的這五條,條條都是永世不可翻身的死罪,葉先生能夠活到現在,真不容易。”
葉歡目光落到秦思琪身上,道:“秦組長的意思是什麼?”
“不是我的意思,我也是別人手裡的槍而已,是上面的意思,很多人的意思。他們都不希望葉先生活着,他們都喜歡葉先生去死。”
葉歡微微皺眉:“要動手了?”
“沒有,不敢。”秦思琪搖搖頭道。
葉歡自然懂得秦思琪話中的含義,西鳳樓之所以沒有動手,不是他們不想殺自己,恐怕很多人做夢都要殺死自己。之所以沒有動手,無非就是忌諱自己而已。
秦思琪穩了穩心神,說出了今天談判的重點:“上面現在希望和談,西鳳樓退一步,葉先生最好也往後退一步。葉先生可以活着,很多人都可以活着。只是葉先生最好不要離開這座海島了。您再出世,天下勢必大亂。”
“如果我不答應呢?”葉歡反問。
秦思琪道:“我來之前,曾有人說,要用軍艦守着這座島,逼葉先生定下城下之盟。但這件事,被我否了。我知道葉先生的脾氣,葉先生是不會受人挾持的。”
“現在,你們再做的,就是挾持。”
秦思琪沒有回答,她往前走了兩步,在沙灘上留下幾枚腳印。輕輕地海水拍過來,將腳印捲去,什麼也留不下。
海鷗,浮雲,藍水,白浪……秦思琪扭過頭,遠處涼亭下,張白鳳,韓聽香,金嬌嬌,朱寶寶的四邊大戰還沒有爭出個結果,大家已經從口齒之爭,快要演變成拳腳之亂了。
“紅顏美好,正是好時辰,葉先生,當真不該辜負她們。”秦思琪開口道:“葉先生,你這一世,已經獲得了很多。現在,該收手了……”
再看口,重複一遍道:“葉先生,收手吧。”
言語之中帶着一絲請求和期盼,從秦思琪內心深處出發,她是實實在在不願與葉歡把局面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
葉歡道:“那秦組長具體說說,你們的安排吧。”
一聽葉歡話中有妥協之意,秦思琪立刻道:“上面會安排人保護葉先生周全,一日三餐,及其他生活用品,都會有人送來。知道葉先生是受不了苦的人,這些事情,都由我西鳳樓負責安排。”
“那麼需要我做什麼?”葉歡問。
秦思琪道:“條件很簡單,上了這座島的人,就不要離開了。”
葉歡笑笑:“開玩笑,其他人先不必說,金家的金嬌嬌你也留得住?”
秦思琪開口,鄭重其事道:“西鳳樓眼裡,擱不了金家,金家的事情,自然會有人安排。”
葉歡搖搖頭:“你可以留我,不該留金嬌嬌,這件事沒得商量。”
秦思琪想了想,開口道:“好,我替別人答應你,葉先生給我一份名單,該走的,我可以放她走。”
“好,這件事,我應了西鳳樓。”
秦思琪鬆了口氣,一顆懸着的心思落了踏實。她臉上也浮現一絲笑容,聳了聳肩道:“說真的,這裡的景色不錯,當真是休養生息的一個好地方。”
葉歡笑笑,道:“秦組長若是有心,也可以留下來住着。這裡好山好水,正該養秦組長這樣的美人。”
秦思琪知道葉歡在調戲自己,倒也不生氣,反倒是鬆了口氣。那個葉大少,終究是回來了。
“不了,葉大少的心我是懂的,那顆心太冷,我捂不暖。”
“再冷的心,也沒有秦組長的心冷。”
秦思琪知道葉歡說的是聲波武器的事,她笑笑,忽然嘆了口氣:“不是我的心冷,是官家要我這顆冷心。我拒絕葉先生,並不是我不願,能住在這裡,是我的福分。只是……秦思琪沒有這個福分。”
話終於說破了,雙方其實也各自達到了自己的目的。所謂談判,便是一個互相妥協的過程。葉歡心生倦意,本也不願再攪入風波之中,而秦思琪所代表的西鳳樓,也急需要休養生息。
天邊一輪紅日已漸要垂到海下,空氣中有一些溼潤的香氣。
“再好的東西,也終究落幕的時候。這一天,要結束了。”葉歡揮揮手,似乎是要將落下的夕陽抓住。
秦思琪回頭,看着島上,她道:“落下的東西,終究要再升起,春天要到了,桃花快要開了。我知道葉先生不喜桃花,如果需要,我可以令人把這裡改了,改種別的樹木。”
葉歡回過頭,只見一排排桃樹,已經冒起一個個花骨朵。他眼前,彷彿又出現那老僧的音容笑貌。
“西鳳樓知道的事情還真是多吶。”葉歡搖搖頭:“罷了,好好的桃樹,馬上要開了,何必要做那煞風景之人。開着,就讓它們開着。”
畢竟是夕陽西垂,某些執着的東西已經不再重要。都說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可已經出走半生,怎麼還能是少年。
恰在這個時候,只見一艘小船緩緩而來。葉歡皺了皺眉頭,道:“這又是誰來了……”
秦思琪笑笑道:“葉先生紅顏滿天下,難道已經多的自己都記不住了嘛?”
“也未必是女人。”葉歡訕訕。
“看着像個女人。”秦思琪笑着道。
小船停泊,一個窈窕身影站在岸邊,不遠不近的看着葉歡。
“她怎麼來了?”葉歡一拍腦門:“秦組長,先說好,此人可是要放走的?”
“那也有要看人家想走不想走了。”秦思琪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