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的劍動不了了,兩根白皙纖長的手指夾住她的劍。女子鼓動全身真氣,但那劍卻動不了分毫,兩根肉指卻宛若被鋼鐵夾住一般。
視線順着手指往過去,一張精緻的臉蛋出現在眼前,眉毛彎彎,丹鳳眼含春帶俏。
此人不是旁個,正是沈鳳歌。沈鳳歌三人離了金陵,一路趕來茅山,恰好逢到這一幕。
“放開!”白衣女子喝了一聲。
沈鳳歌放開對方的劍,雙手抱拳道:“妄動殺機,姑娘莽撞了。”
白衣女子氣惱不休,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她喝道:“你是什麼人,想要多管閒事嘛!”
姜小濤此刻已經被嚇破了膽,這幫紈絝子弟在京城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胡作非爲,但殺人的事情是萬萬不敢的。然而,他們這幫人怎麼知道,在江湖上,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就敢拔劍殺人。
沈鳳歌將其輕輕一拽,便把姜小濤拖到身後,沈鳳歌直面那白衣女子,道:“受人所託,要照料一二,若有怪罪之處,還望姑娘勿怪。”
白衣女子上下打量沈鳳歌,摸不清他的來歷,但憑他剛纔輕飄飄兩指便夾住自己的劍,實力卻是不簡單。
“你那家門派的,家長沒教你做事的道理嘛!”
“他是……”
蘇羽剛開口道了兩指,便被沈鳳歌摁住了。此來茅山,沈鳳歌沒有打算暴露身份。真若說出是沈天仙之子,那江湖上下便皆要給幾分面子,可沈公子並不喜歡以勢壓人。當然,在這一點上,他和某人有很大的不同。
“江湖籍籍無名一小卒,無非是受人所託,忠人之事而已。”沈鳳歌道:“姑娘一言不合,便要殺人,做事太莽撞些了吧。”
白衣女子冷哼一聲:“他們出言不遜,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沈鳳歌回頭望了姜小濤,樑瑜等人一眼,看他們臉上鼻青臉腫的模樣,卻也是明白這些人做了什麼。
他心底輕輕嘆口氣,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詩三百開篇第一句,便是如此。況姑娘……況姑娘國色天香,姿儀翩翩,他們升起慕愛之意,也是人之常情。或言語之中,有莽撞之處,也是美事,還請姑娘原諒一二。”
這番話出口,姜小濤等人心中齊齊道了一聲好字。這幫人平日沒少做這種拈花惹草之事,因此被人打一頓的事情,卻也並非沒有過。但是沒想到,他們這種行爲,還能找出如此好的說辭。
此刻山腳下發生的事情,已經吸引了無數人注意,人羣在四周圍成一團。
大家聽到沈鳳歌這席話,皆是暗暗點頭。
但這女子也並非一般人,沈鳳歌這席話聽在耳中,被她當做另一種調戲。
“呔!”心中含羞帶惱,再一次亮起手中劍,道:“我去你的國色天香,回家說你媽吧!”
“姑娘,出言……忒也不遜。”
言語之中,便透出一二厲色,沈鳳歌沈公子性格散淡,不喜招惹是非,但他這個人……和脾氣好可是沒有半點關係。
手指輕輕一彈,打在劍鋒之上,嗡地一聲響,白衣女子的手宛若觸電一般,一剎那劍竟然險些握不住。若是旁人,便就該知難而退。但這姑娘,實在的風雷脾氣,明知不敵,仍舊一劍一劍的斬向沈鳳歌。
來勢急,來勢兇險,劍劍都是衝着沈鳳歌命門要害去的。沈鳳歌一味躲避,並不反手。
“你還不還手,是看不起我嘛!”
“姑娘咄咄逼人,那就莫怪我出手了。”沈鳳歌輕喝一聲:“姑娘,握緊你的劍!”
聲音到處,右手便如龍蛇出海一般,中指輕輕一彈,打在白衣女子手腕上。瞬時間,白衣女子手腕陣痛,那劍鏘啷一聲落下,被一隻手接住。
女子暗暗心悸,剛纔自己已經握緊了劍,卻仍擋不住這混蛋的雷電一擊。再看自己的手腕,已經腫成一個紅球,眼眶溼潤,卻已要落下淚來。
那柄劍此刻出現在沈鳳歌手中,他雙手捧劍,遞到女子面前,道:“在下失禮,唐突之處,還請姑娘海涵。”
白衣女子氣鼓鼓的看着沈鳳歌,說打,她也打不過沈鳳歌,論口舌之利,也實在不是沈鳳歌的對手。
站在那裡是又疼,又惱,又羞,一個十六歲姑娘,能有什麼城府,鼻子一酸,便巴巴落下淚來。
看到這一幕,沈鳳歌卻也不知如何是好。思前想後,這件事終究是姜小濤等人引起,卻也不怪這白衣女子。
恰在這個時候,一羣人分開人羣過來,各個手提長劍,神情肅穆,一看便是身懷絕技的高手。
“小師妹,這是誰招惹了你?”爲首之人身材高大,年紀並不大,出奇的是,兩道眉毛卻是雪一般白。
人羣圍了不少,事情的大概便也就從衆人口中說了出來。大家口中都說,來了一幫紈絝子弟,出言調戲這個女孩,然後這女子便將衆人揍了,然後,又來了一個出頭的。
在姜小濤衆人心中,事情當然不是如此理解,然而事實,真的差不了多少。
說來說去,卻道這白衣女子是誰。提起來,倒也是大大的有名。
此女姓張,名喚張靈兒,其父更是來歷不小,非是旁個,正是茅山掌門張白魚。
而這白眉人便是張白魚座下大弟子,名喚李海清,一身功夫已經身在先天,直逼神通,也是這次茅山論道,奪魁的熱門人選。
張靈兒在茅山上下被寵到什麼份上,卻也不必多說什麼。此刻李海清一聽其受到欺負,那還了得,當真是三尸神暴跳,五靈豪氣騰空。
“敢問閣下是什麼人,來我茅山鬧事?”李海清喝道。
沈鳳歌訕訕,今日一件小事,卻是有鬧大的趨勢。他開口道:“此中定然是有誤會,卻是……”
“誤會!是不是誤會,劍底下見真章吧!”
江湖人的規矩,口裡官司,刀上解決,說來說去,卻也逃不過一個打字。但如李海清這般,一言不合便動手的,江湖上也是少見。
沈鳳歌心中是不願動手的,但別人的劍逼來,他也不能拿臉擋。終究是退避開來,躲過這一劍。
沈鳳歌避了李海清三劍,終究是忍無可忍,開口道:“閣下再咄咄相逼,我便要還手了。”
“還手,我看你如何還手。”李海清連續三劍未取其功,心中早已怒不可遏。
“那好,看仔細了!”沈鳳歌道了一聲:“握緊你的劍。”
這句話出口,李海清的劍便握不緊了。手指輕輕一動,李海清手中的劍便到了沈鳳歌手中。
江湖之人,奪人兵器,不亞於斬人腦袋。李海清一張臉紅若臘肉,此刻真是一頭撞死的心情都有。
“動手!”
李海清的師弟們已經摁不住心中的怒火了,同時提劍向沈鳳歌攻來。北斗劍陣卻也在此刻成型,瑤光,天樞……七個方位牢牢困住了沈鳳歌。
沈鳳歌心中還是沒有打的心思,破陣容易,他只是不願傷人。輕飄飄出手,便在瞬息之間,將七人的劍都奪了。
輕輕搖了搖頭,沈鳳歌捧着劍道:“失禮之處,還請諸位勿怪,劍在這裡,各位還是取回吧。”
雙手捧着八柄劍,語帶歉意,衝李海清七人道:“皆是誰的劍,諸位取走吧。”
圍觀衆人看着這一幕,暗暗搖頭,心中道:“這小子也不知何等來歷,看上去是專門來和茅山過不去的。”
事實上,沈鳳歌雖然一身本事了得,但他今天才算是初入江湖的第一天,很多江湖上的規矩,卻是不明白的。
今天這場亂事,若是某某人動手,就算不死,也得打傷幾人,讓茅山腳下落點顏色。但沈公子心底良善,無端端的,爲何要傷人的。
莫說殺人,便是斷了一人骨頭,傷了那人的血肉,再落下些許殘疾,豈不是終生不便。
但是,別人的劍來了,他也不能拿臉接。心中想想,還是奪下了對方的劍,然後一切事,慢慢談。
可他怎麼知道,奪了江湖人的兵器,要比殺了對方還要難受。你已經把劍奪了,那這件事怎麼可能慢慢談。
更何況,李海清是這次茅山論道的熱門人選,現在正事沒開始,他就被人奪了劍。這次茅山論道,估計他也沒臉參見了。
而沈鳳歌語帶歉意,大家不會覺得他真抱歉,反倒是覺得,這人故意找茬,來打茅山的臉。
“小子,究竟你是何方神聖,要砸茅山的招牌!”
“不是何方神聖,一個小人物,名字不說也罷。”
“呔,敢做不敢當嘛!”張靈兒開口道:“你這娘娘腔,若真有膽子,就報出自己名字!”
沈鳳歌心底輕輕嘆了一聲,此刻不報名字怕是不行了。他雙手抱拳,開口言道:“在下姓沈……”
緩緩擡起頭來:“沈壞兒便是在下。”
張靈兒皺起眉頭,這名字聽來十分陌生,以前從未聽到過。但不管什麼人,今日此人來到茅山,一定來者不善。
而事實上,沈壞兒的心底很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