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要去哪兒?”
對於玉姬在身後的呼喚,葉歡置若罔聞的向路邊走去。深一腳淺一腳,葉歡身影搖晃。玉姬蹲在那裡,連哭也不敢了,看葉歡的背影,真是要棄自己而去。
一想到他會把自己拋在這裡,四周漆黑,人鬼不見,玉姬感覺又冷又餓。
“喂,你要去哪兒!”
“你不能跑下我!”
睜大眼睛盯着葉歡,見他走到公路邊,玉姬所在的位置,距離葉歡已經有上百步距離,黑漆漆的,玉姬只能看見葉歡身上的白襯衫晃動。
此刻也說不好是晚上幾點,反正夜已經深到極致。環海公路上,一個人影也無,偶爾一輛汽車駛來,也是疾馳而過。
玉姬看到葉歡脫下白襯衣,拿在路邊不停晃動。玉姬心裡鬆口氣,原來他是打算截車。緊跟着心裡又是一緊,葉歡該不會截到車後,自己走吧。
緊張的盯着葉歡,見他在路邊晃了半天,半夜路上本也沒什麼車,偶爾駛過來一輛,也是連停也不停。
這也怪不得東瀛人沒有助人爲樂的品德。大半夜的,黑漆漆的路上一個光着膀子的男人手裡拎件白襯衫,想想這種情景便有些瘮人,只要是個正常人便不會停車的。
玉姬見葉歡在路邊站了半個小時,還是一輛車未截到,她衝葉歡那邊喊道:“喂,你先回來吧,你先回來吧!”
二人相距甚遠,玉姬喊出這話只聽得海風呼呼刮來,也不知葉歡聽見自己的聲音沒有。但卻見葉歡沒有反應,大概是沒有聽見。
葉歡一狠心,忽的從身上拿出一疊鈔票,左手舉着白襯衫,右手拿着一疊錢站在了馬路中央。
滴滴!
急促兩聲車笛,一輛汽車從那邊駛來,車快開到葉歡身邊,還沒有減速的跡象。
玉姬心中一慌,葉歡這是冒着生死危險了,車要是真不停下,直接從他身上開過去怎麼辦。
“喂,你快躲開,快躲開!”玉姬站起來大聲道。
葉歡不管不顧,手裡的鈔票晃個不停,只聽得吱呀一聲巨響,汽車險之又險的在葉歡面前停下,車燈晃得葉歡睜不開眼睛。
從車窗裡探出個腦袋,衝葉歡嘰裡呱啦一通,葉歡也聽不明白,大概便是你不要命了之類的話。
葉歡大步走過去,一把將鈔票丟在他身上,道:“你的,衣服,我要!”
鈔票纔是全世界最堅挺的通用語,靠葉歡這胡亂比劃,車上人竟然聽懂了。最後車上的三男一女,把衣服脫個乾乾淨淨,全部交給了葉歡。
玉姬睜大眼睛,看到葉歡從黑暗中一步步走來,他口裡叼着一根香菸,火星一閃一滅的。這煙還是葉歡剛剛從車上換下來的。
見葉歡去而復返,玉姬長長鬆口氣,本想爲自己剛纔的態度道個歉,但轉念一想,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麼,難道在車上他佔自己便宜的事情是假的嘛。
葉歡把衣服丟在乾燥的地面上,自己先把襯衫穿上,他一邊抽菸一邊道:“不想凍死的話,就趕快穿上吧!”
玉姬本也有些心動,但一聽葉歡這話的態度惡劣,激起了心中好強的一面。背過身去,不去理葉歡。
葉歡心中尚有火氣,倒也不去刻意討好她。
她愛穿不穿,凍死活該。
玉姬背衝着葉歡,海風呼呼的掛在身上,穿衣而過,帶走身上本就不多的溫度,一陣陣寒風,吹得遍體發寒,便是心肝脾胃都是涼的。
再逞強的性子,也耐不住寒冷的侵蝕,玉姬心中懊悔,心道:自己剛纔逞那般強做什麼,他讓自己穿上,自己便穿上,何苦如此遭罪。
現在那堆衣物就在自己腳邊,玉姬明顯看到有一個皮夾克,在這種天氣如果穿上皮夾克,大概會好受許多吧。可自己剛纔已經不理他,此時再去拿,是不是有些尷尬。
那件皮夾克,距離玉姬還不到一步的距離,玉姬輕輕用腳踢着,心中閃過十萬八千個念頭想要撿起來。
身後傳霹靂吧啦的動作聲,玉姬不知葉歡在做什麼,偷偷扭過頭來,見葉歡開始四處在海灘尋找沒有被水浸溼的樹枝木頭,他拿着打火機,不時用火光照明,但卻也擔心打火機油量用盡,只是偶爾湊近,才用打火機照一眼,神情顯得很專注。
費了很大辛苦,葉歡才尋了一堆樹枝,他直接把奔馳車的後座拆掉,丟在了樹枝上。
拆了煙盒做引火工具,裡面幾根香菸小心翼翼的收起來,人窮志短,今夜還得靠這幾根菸扛困呢。
葉歡又是吹火,又是擋風,又廢了一番辛苦之後,火總算是燃燒起來。
玉姬站在不遠處,想要湊得離火堆近些,總可以驅散一下寒意,但卻有些尷尬,不知該不該過去。
只聽得身後淡淡腳步聲,是葉歡向自己走來,玉姬忙扭過頭去,睜大眼睛望着前方,前方一片漆黑,也不知她在看什麼。
“喂,你吃不吃?”
玉姬這才轉過身來,見葉歡手裡拿着一袋麪包,這也是剛剛從車上換來的。
玉姬咬牙切齒想爭口氣,但無可奈何,她的心爭氣,她的肚子不爭氣。
此時的她早已餓的飢腸轆轆,既沒有拒絕的勇氣,也沒用拒絕的想法。真要是拒絕的話,葉歡根本不會給自己第二次。
“你先放那裡吧,我待會兒吃。”玉姬強做鎮定道。
葉歡冷哼一聲,扭頭走了,來到火堆旁,往火焰裡添柴。
玉姬蔫蔫的走過去,一聲不吭的蹲在火堆旁邊,見那麪包就放在自己附近,而葉歡眼光沒往自己這邊瞧。玉姬悄悄的把麪包拿起來,撕了一小口放進嘴裡。
本已經又冷又餓,此刻藉着火焰驅逐寒氣,一吃到麪包,便再也壓抑不住,在哪裡狼吞虎嚥起來。
“咳咳……”
玉姬吃得太快,被面包噎住了,在哪裡捂着嘴不停咳嗽,喉嚨中難受得說不出來。
嘭!
一瓶礦泉水丟到自己面前,玉姬擡起頭見葉歡白自己一眼,道:“喝點吧,我剛纔喝過的,你要是介意就算了……”
“我……”
玉姬往日也是養尊處優,還稍稍有些潔癖,但此時此刻,任何生活習慣都丟到九霄雲外。也不管這水是葉歡喝過的,擰開瓶蓋咕咚咕咚喝了兩口,將麪包送下去,才覺得身體徹底舒服了。
玉姬啃了一袋麪包,又喝了些水,恢復了一些體力。她偷眼望着葉歡,見葉歡坐在自己對面,一邊抽菸,一邊往裡面添柴,火焰一閃一滅,他的臉不時在黑暗和光明中轉換。
“喂,你有沒有吃東西?”玉姬這纔想起葉歡。
“我不餓。”葉歡道。
玉姬心中有些慚愧,葉歡跟了自己一日,自己沒吃什麼東西,他也是一日沒吃什麼東西。而且他的體力消耗遠比自己大,自己餓的受不了,他應該也是一樣。難得的是,唯一一袋麪包,他還肯留給自己,自己忍飢挨餓。
拿着手中空空的包裝袋,自己剛纔吃得着急,卻是連一點都沒有給葉歡剩下。
仔細想想,他確實也沒做錯什麼事,車上他雖然佔自己便宜,但那也是形勢所迫,兩人都是無心的。
想到這裡,玉姬便想給葉歡道個歉,但話溜到口邊,又咽了回去。玉姬心中道:“總之是他佔了自己便宜,還那樣輕薄自己,無論如何,這件事難道還是假的。”
偷眼敲也葉歡,他倒也沒有注意自己,雖然有火堆驅寒,但玉姬背上還是涼颼颼的。反正剛纔已經吃過他的東西,再穿上衣服便也沒什麼了。
玉姬腳步輕輕的走到那堆衣物旁邊,先將那件皮夾克套在自己身上,又找了條褲子套在腿上,胡亂往身上添衣服,最後玉姬裹得像個糉子一樣,腦袋上還包着一件毛衣。
雖然不甚美觀,但總之是身上暖和了。玉姬看向葉歡見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襯衣,風吹來,襯衣緊緊貼在身上。
自己本來冷得不行,他應當也一樣吧。玉姬撿了一件風衣外套,小心翼翼走到葉歡身邊,道:“你把這件衣服穿上吧。”
“我用不着。”葉歡頭也沒擡道。葉歡這話也不是逞強,身爲一名修行者,他早已到寒暑不侵的地步。區區風寒對他來說是沒什麼影響的。
玉姬卻會錯了意,自己好心好意將衣服送給葉歡,本也就是變相道歉的意思,怎奈何,葉歡連看也不看自己一眼,顯然還在爲剛纔的事情生氣。
手裡拎着一件衣服,尷尬的站在葉歡身邊,玉姬只覺得心頭十分委屈,哇呀一聲,突然哭了出來。
痛哭不止,眼淚啪啪的往下掉,身體強忍着哭聲,卻讓肩膀不停顫抖。
葉歡一拍腦門,道:“天,這娘們怎麼又哭了!”
越哭越痛,一開始玉姬卻還是強忍着,但到後來,索性便放開了,不管不顧的痛哭流涕。
深更半夜,黑漆漆的海邊,一個女人啼哭不止,聲音悲痛。這種情景,就連葉歡都覺得有些瘮人。
葉歡越聽越煩躁,噼啪將手中木柴折斷,開口道:“姓玉的娘們,你別哭了行不行!”
玉姬被這突然一吼嚇住,下意識嘴裡蹦出一句:“我不姓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