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疊翠,羣山疊繞之間,一條崎嶇小路撲面而來。
一頭黑驢走在山路上,不時打兩個響鼻,黑驢身後拉着一輛粗劣的木板車,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
葉歡靠在木板車上,兩腳耷拉着地,口中不時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姐夫,我說姐夫!”張白魚捂着鼻子,道:“你就不能消停些,不覺得味嘛?”
張秀秀和張妙心也是同樣表情,尤其是張妙心,用衣服纏着嘴巴,一句話也是不吭聲。
原因只皆因,這是一輛拉牛糞的糞車。車上還慢慢拉着一車風乾的牛糞。
青牛鎮不通公路,想要進入這裡,除非是靠着雙腿步行。這輛驢車還是葉歡好說歹說,央求趕車的老大爺把自己四個人捎上的。
以張妙心的潔癖,坐在一輛糞車上,可見她要承受如何大的痛苦。
葉歡臉上的表情卻十分自在,好像做得是頂級豪車一般,臉上不時開懷大笑。
“張大爺,前面就是青牛鎮了吧?”葉歡問道。這路上的過程中,葉歡已經問明白了這老頭姓張,就是青牛鎮本地人。
“再有十里路吧!”老大爺裹着一件軍大衣,軍大衣也不知道穿了幾輩,破破爛爛,已經快成了古董。
葉歡笑道:“大爺,你拉着一次能掙多少錢?”
大爺道:“我從外面養牛廠拉回來,如果賣到鎮上,可以賣八塊錢。
”
“八塊錢?”張秀秀睜大眼睛:“大爺,那您要走多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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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百多裡吧。”張老頭道:“我和牛場看門的關係好,他們許我拉,否則的話,一般人想要拉還找不到關係呢。”
說到這裡,張老頭面有得色,而衆人臉上卻是面面相覷。一百里路,一來一去就是一天時間。而所獲得的,不過是八塊錢。
青牛鎮與世隔絕,幾乎還是過着日出而落,日落而息的生活。他們生產的莊稼,也不向外銷售,只是用於自己生存。平日裡最大的開銷,其實就是衣服,鹽,醬油之類的瑣碎物件。
張妙心掏出錢包,數出幾張百元大鈔出來,遞過去道:“大爺,這些錢,是我們”
錢伸過去,張老頭還未回頭,葉歡急忙伸手,將張妙心手中的錢奪過來,中途換了自己一張五十的遞過去,口中笑道:“大爺,這是謝謝您的。”
張老頭一下就慌了,道:“這,這這麼多!”
葉歡硬塞到他手中,道:“大爺,您添兩瓶酒,不算酬勞,算我小輩孝敬您的。”
張老頭頓時笑得喜逐顏開,道:“這我怎麼好意思”
葉歡從車上蹦下來,道:“大爺,路也不遠了,我們走走路,緩緩神,接下來的路,就不勞您了。”
張老頭甩着鞭子走了。
葉歡望着他的背影笑笑,將錢遞給還給張妙心:“收起來吧。”
“你爲什麼要這樣?”張妙心盯着葉歡,又不滿,又有困惑。
張秀秀卻比她來得理直氣壯多:“葉歡,你怎麼可以這樣。
幾百塊都捨不得嘛,老大爺這麼辛苦”
葉歡還未說話,就遭來一頓脣槍舌炮,他摸了摸鼻子,最後無奈笑道:“小姑娘,真拿自己當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了!”
“你”張秀秀道:“你就是小氣,你就是吝嗇”
葉歡哈哈笑一聲,道:“你傻,不懂事,我不和你計較。”
“不行,你站住說清楚!”張秀秀跑到葉歡面前,雙臂攤開,攔住了葉歡去路。
葉歡無奈的回頭道:“小舅子,你管不管你媳婦!”
張秀秀臉騰地紅了,她狠狠淬了一口:“誰是他媳婦!”
“姐夫,姐夫,你怎麼可以胡說呢,還沒過門呢!”張白魚湊過來道。
“你們都欺負我!”張秀秀鬥嘴如何是二人的對手,臉紅得發紫,衝張妙心道:“姐姐,你也不幫我!”
張妙心搖搖頭走過來,道:“葉先生,我覺得您不是那種吝嗇的人,是不是這麼做,有您的用意。”
葉歡搖搖頭道:“這世上有每天掙八塊的,也有每天掙八十萬的。你們不要覺得,掙八十萬的就會多快活,掙八塊的就有多辛苦。”
衆人順着葉歡的目光看着,見張老頭趕着驢車走在路上,遠遠地,響起他哼唱山歌的聲音,趕驢的鞭子舉在空中,也摔得格外響亮些。
“五十塊錢已經可以讓他高興很長時間了,何必要再多給呢。錢給的太多,你就會打破他每天掙八塊錢的生活,而當一個人的生活打破重組時,就未必是好事了。
”
葉歡說罷,見只有張白魚點了點頭,而張秀秀和張妙心仍舊是一臉困惑。
“罷了,你們沒出過世,這些人情世故的道理,你們是不會懂的。”葉歡搖搖頭:“我們快些趕路吧,到了青牛鎮吃點東西,看晚上住在那裡。”
十里路程對於四個人來說,不過一眨眼的距離。大家很快便趕到了青牛鎮。
青牛鎮有些凋敝,但是建築並不是想象中的那樣簡陋。往往還有一些三四層的小樓,列立在街道兩旁。
陰石窟就在距離青牛鎮不遠的位置,魔教在此地經營許久,很多建築都是魔教當年留下的。
但十五年前,魔教被剿滅後,這裡漸漸就荒蕪下來,而這些建築卻留了下來。
葉歡四個人走在青牛鎮中,在前面發現一家麪館,葉歡道:“咱們先吃些東西吧,我已經餓了。”
大家隨着葉歡進去,準備在麪館內隨便吃點東西。但剛剛邁步走入,就感覺到麪館內的氣氛有些壓抑。
這是一家小麪館,不過七八張桌子,擺在過道兩旁。
而現在以過道兩旁的桌子上,涇渭分明的坐着兩撥人。葉歡在其中看到了孟喜,姜紫藍,李夢婷等幾人。而在他們對面的桌子上,卻也坐着十幾個人,人人身上都鼓鼓囊囊,藏着兵器。臉上神情兇惡的盯着對面。
“葉先生來了,葉先生來了!”
葉歡剛剛走進去,紛紛嚷嚷的聲音就響起,大家頓時像找到主心骨一般,眼睛都亮了,等待葉歡拿主意。
葉歡現在站在過道中間,就站在楚河漢界的分道線上。
他一頭霧水,目光看向旁邊十幾個陌生人,搞不明白是什麼情況。
“這是怎麼會事?”葉歡問。
砰!
一道大力拍動桌子的響聲,在十幾個陌生人中站起來了一個人。這人五短身材,體型肥碩,臉上卻長着三撇山羊鬍須,看上去十分滑稽。
這人站起來大聲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天星教大力牛王牛青青的是我!你們這幫小崽子想怎麼着,劃條道吧!”
天星教便是魔教中人的自稱,而這牛青青有個很霸氣的外號,卻有一個很萌的名字。
葉歡心如電轉,在轉瞬間就明白了事情的經過。
現在魔教衆人要趕到陰石窟聚會,而江湖年輕一輩的高手要來陰石窟剿滅魔教。
但不管是魔教還是年輕的江湖子弟,是人就要吃飯。而青牛鎮本也不大,飯店又極少,然後大家就都選擇了這家麪館。
魔教與江湖門派水火不容,碰見了就不免打一場,葉歡到的時候,他們還沒有打起來,但看上去也差不多了。
蘭若寺騰地站起來,道:“姓牛的,你狂什麼狂,今天你就要死在小爺手中!”
牛青青大聲道:“小白臉,毛都沒長全,敢跟爺爺動手,爺爺就算死,也得拉你你個人墊背!”
孟喜一拍桌子,卸下了身上的崩山裂,重重擱在桌上,冷笑道:“大力牛王,這是什麼鬼名字,今天小爺就來會會你!”
魔教這一邊又站起來幾個人,和孟喜展開對罵。江湖弟子這一方絲毫不示弱,污言穢語撲面而至。
雙方罵的不可開交,誰又能想到在來到青牛鎮的第一天,大家就和魔教來了一次剛正面。
“罵什麼罵,抄傢伙!”
“小子,怕了你不成,動手!”
呼啦啦,鏘鏘作響,刀刃出鞘,手摁繃簧的聲音,瞬時間響成一片。
就在這個時候,葉歡身後響起一個忐忑的聲音:“叔叔,你們在幹嘛呢?”
葉歡回過頭來,大家的視線都往門口看去。只見門口站了四個小孩子,年紀也就七八歲,看模樣應該是鎮上學校的學生,中午來這裡吃飯。
望着葉歡的目光,情不自禁的帶着一絲畏怯,忐忐忑忑問:“叔叔,你們是要打架嘛?”
所有人的動作都僵固住了,孟喜手中的崩山裂已經抽出半截,蘭若寺手上的判官筆已經從袖子裡掏出來,筆尖散發着寒光。
牛青青被布包裹的鋼刀剛解開一般,他身後數十個人,也都差不多亮出了兵器。
魔教與江湖門派仇深入骨,是水火不容的架勢,少不得今日便是一場大戰,要殺得不可開交,也不知會有多少人命丟在這麪館裡。
但因爲這突然趕到的四個孩子,麪館內像是被摁了暫停鍵一般,手中的兵器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葉歡站在大門口,突然爆喝一聲:“看什麼看,殺人就不用吃飯嘛,老闆,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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