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歡,拜山!
一句話,四個字。一字一雷霆,一字一霹靂。山河大地爲之一滯。大雪紛飛,像是在這一刻凝固。青松之上,雪粒紛紛,撲索索而下。倦鳥驚飛,渾不知天高地遠。小獸逃竄,如逢着猛虎歸山。
真如同手持一柄萬鈞鐵錘,重重敲擊。一下下,敲破銀世界,震碎玉乾坤。
衆人耳邊嗡嗡的震響,所有人都同時扭過頭來,視線看着山道之上。腦海中同時出現一句話:葉歡終究還是來了。
的確,說巧不巧,葉歡這個時候恰巧到了。
事實上,龍城和茅山的距離雖遠,但現今交通工具如此發達,想要做到朝發夕至,是極容易的。無論如何說,葉歡早就該到的。但他確實耽擱了三五天,直到今天才到。
而問題,就出在這場雪上。
大雪鋪天蓋地,這場雪出奇的大,下起來又沒完沒了。先封了高速,又堵了鐵路,最後飛機都無法正常起飛。如此,葉歡飛機換火車,火車換汽車,最後一發狠,乾脆在路邊4s店刷了輛越野車,直撲茅山而來。
如此一來,路上耽擱的時間就久了。最後,剛巧不巧,恰恰在這個最關鍵的時刻趕到。
張洞庭一口氣鬆了下來,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挺胸擡頭,剛纔的窘迫和尷尬完全消失不見。
只要葉歡一來,他就放心了。
的確,溫如玉曾向張白鳳提親,的確,張白鳳說過他比武獲勝後就答應。的確,茅山掌門是不能說了不算的,的確,溫如玉也獲勝了……
但是,這一切,在葉歡面前完全不好使。
爲何?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教書先生遇到流氓混蛋,哪有道理可講。
若說混蛋,這江湖之上,葉歡可是天下第一,響噹噹的混蛋。
你對他說什麼仁義禮智信,根本就沒用!
“這……呵……還真是好俊的金剛怒!”張洞庭得意洋洋的讚道。
“千米傳音,聲驚飛鳥,豈是不錯,那可是當真的不錯!”
“這功夫,恐怕只有當年的憐花大師能做到。如今的葉歡,也是不遑多讓!”
“青出於藍嘍!”
紛紛附和的聲音響起,衆人忍不住都發出讚揚。其實江湖之上,若論卑劣,無恥,豪橫,恐怕沒有一人能和葉歡相比。
而在場諸人之中,若說真的發自心底尊敬葉歡的,恐怕一個都沒有。但絕大部分人,內心都有些忌憚葉歡。
而很多時候,絕對的忌憚,就等同於絕對的尊敬。
衆人回首,此刻除了雪落的聲音,沒有任何人說話。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山道之上。
山道之上,有三個人影,緩緩上山。
一步一個腳印,腳踏實地,漸漸的由遠及近,來到衆人眼前。
爲首之人腳蹬黑色皮靴,身穿羊毛黑的風衣,脖子上纏了一條大紅圍巾。
“嚯,今天這裡好熱鬧。
”
走近了,這人站穩腳步,往下拉了拉脖子上的圍巾,伸手拍落肩膀上的落雪,伴隨着紛紛雪塵,目光掃視了一圈,在紛紛揚揚的雪塵中,輕輕開口。
直到此時,衆人才算是看清了此人的模樣。
嚯,此人當真是好俊的相貌!
往臉上看,面如冠玉,脣紅齒白,兩道似彎非彎月牙眉,一雙似眯非眯丹鳳眼。嘴角微抿,似笑非笑,眉頭輕皺,似嗔非嗔。
脖子上一條大紅圍巾,線頭不齊,手工活可能差些。身後大雪紛紛,鵝毛大雪不時落滿肩頭,襯得一張臉更加俏白。
雙眸之間,說不得的流光溢彩,偶有幾個女人與這眸子碰撞,立刻低下頭來,心頭小鹿亂撞,不由得怯怯的想:“如果能被這眼睛多看兩眼,數清他的睫毛,也是好的。”
葉大少從出現至現在,只開口說了一句話,一時之間,場上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整座茅山的精氣神,恍惚,也都被他一人奪去。
葉歡輕輕振肩,早有身後的寺島魚過來,替他摘掉圍巾,取了風衣。
如此,衆人的視線纔來得及落在葉歡身後的寺島魚和寺島妃身上。
衆人不覺呼吸一滯,很多人的視線留戀在寺島魚身上,竟然不捨得移開目光。
葉歡所認識的女人之中,雖然說環肥燕瘦,各有風情。但若論身上這股嫵媚勁兒,寺島魚當數第一。禍國殃民的人物,幾百年出一個的妖孽,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連國和城都傾了,傾倒小小一座茅山,豈非小小不言。
很多人半晌沒回過神來,心中不覺暗暗稱奇:葉大少不愧是葉大少吶,江湖都說葉大少風流多情,豔福無雙,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今天上茅山,他還敢帶着如此美女,這種行爲簡直是……作死啊!
如此作死的行爲,還真是令人佩服!
“葉大少,一路風塵僕僕,辛苦辛苦!”有人回過神來,立刻抱拳招呼。
“許久未見,葉大少風采依舊,更加俊逸非凡!”
“剛纔那一聲金剛怒,當真有雷霆風範!葉大少的修爲,真是令人欽佩!”
人的名樹的影,葉歡雖然在江湖上的風評不如何,但是他的難纏是出了名的。遇上這種人物,大家寧願是親近一下關係,也不願意得罪的。
“好說,好說。”
葉歡淡然道了一聲,目光轉了一圈,忽然視線一怔,落在龍溟身上。
龍溟向來修理得整整齊齊的頭髮,此刻亂糟糟的,頭髮上掛着雪粉,胸前衣衫破爛,血糊糊一片。
葉歡皺眉,輕聲問:“你如何了?”
若是以前,輸給溫如玉,龍溟會小肚雞腸半年。但現在他早已經放下這一切,即便敗給對方,他也不以爲意。
輕描淡寫的笑了笑,龍溟隨口道:“技不如人,輸了半着。”
“輸了!哪個?”葉歡眉頭微皺,視線掃過一個個人。他心中也有幾分奇怪,江湖之上,能勝過龍溟之人有,卻是不多。今日,龍溟傷的如此重,難道說,是江湖的前輩高人出手了?
目光掃了一圈,最後落在溫如玉身上。而此刻,所有人的目光也都不約而同的看着溫如玉,算是用目光回答了葉歡的問題。
從葉歡現身的那一刻,溫如玉發覺,似乎已經沒有人在意自己了。當他一出現,便理所應當的是衆人的中心,而自己,再如何,卻也是那無關緊要的陪襯。
剛纔溫如玉的心情是略緊張和忐忑的,從山道之上的一見鍾情,遙遙在望,到今日的觸手可及,一切是如此的夢幻,又是如此的真實。
只要母親咬定張洞庭答應,張洞庭有口難辯,那麼大家就都會覺得他答應了。
他不答應,也得答應!
只差一步了,只差一步,曾經的夢想,就要變成現實。雖然自己付出了一身修爲爲代價,但相比所得到的,這一切,又都是值得的。
只差一步了。而這一步已經邁出,只要腳步落地,這件事就算是坐實了。
而偏偏,就在自己腳踏在半空,將要落地的時候,葉歡來了。
溫如玉踏出的這隻腳,生生又得收回去。將要成爲現實的夢幻,又重新變成夢幻。
如此,溫如玉心中的憋悶是可想而知的。
面對葉歡的目光,溫如玉輕輕吸了口氣,雙手抱拳:“溫家溫如玉見過葉先生。”
葉歡笑而不語。
溫如玉又道:“葉大少已經退出江湖,三請不至,今日爲何又出現在茅山之上?”
葉歡笑而不語。
“今日盛會,江湖同道共聚,如此江湖上的盛事,葉大少到來所謂何事?”
葉歡笑而不語。
“就在剛剛,在江湖同道的見證下,張掌門已經許了我與張姑娘的親事。葉先生來的早不如來得巧,是來恭喜我的嗎?”
說罷,溫如玉灼灼的目光盯着葉歡,有平靜,平靜之中藏着挑釁。
葉歡不再笑而不語,垂下頭,目光在地上轉了一圈,往前走了幾步。
“葉大少,葉大少……”溫如玉笑着:“葉大少需要什麼,與我直說無妨,來到茅山,就像來到自己家一般,不必客氣。”
溫如玉言語平靜,一言一語卻如同刀劍一般,扎向葉歡心窩。他想要用言語相激,讓葉歡誤會,從而在葉歡和張白鳳之間形成隔閡。
但是,如此的行爲,只能說明,溫如玉不瞭解葉歡。如果他了解的話,就應該明白,如此行爲,都直接等同於作死。
不過沒關係,他很快就會了解葉歡的。
“你是……”葉歡從地上擡起頭,看着溫如玉,似乎不認識他。
“在下溫家溫如玉,葉先生,我們是見過的!”
“喔,原來你就是溫如玉吶。”
葉歡彎腰,抓起腳邊的一根樹棍。樹棍手腕粗細,埋在雪中,也不知道多長。
被葉歡一把抓了出來,帶出一片雪塵,雪粉索索,葉歡兜頭一棒,向溫如玉頭頂砸去,口中發出一聲爆喝。
“我去你大爺的奶奶個孫子!”
一棒之威,宛若金猴憤舞,直欲搗碎煉丹爐,踏破凌霄殿,來一場山河失色,大鬧天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