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前的這位王,對於別人而言,這傢伙不僅僅刻薄寡恩,不與人情面,做起事來固執已見,剛腹自用,而且語言刁毒,爲朝諸大臣所不喜。
朱祁鎮看來,他的刻薄寡恩、不與人情面,那是鐵面無私,認法理不認人情;他的固執已見,剛腹自用,那叫蔑視權貴,不諂媚逢迎;而語言刁毒,同樣可以解釋爲直言敢諫。
泥瑪的,這活脫脫一個十五世紀的包青天?呃,或者說海瑞,總之,他身上的那些特點對於那些大臣們而言,是令人生厭的缺點,但是朱祁鎮卻覺得那些就是王人性上的閃光點。這樣的官員,實是人材,絕佳的幹國家總檢察長的料子。
“看來愛卿對於都察院之職責極爲精熟,呵呵,如此,朕能放心的將此事委託於卿了。”待那口乾舌燥,嘴角冒白沫的王斯地將那跟前的茶水一飲而之後,朱祁鎮向着那王,說出了自己讓其去南直隸擔任南直隸都察院左都御史的用意。
“我大明立國年,大力拓邊,鼓勵民生,使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猶如一少年,漸入年,過去許多未曾出現的問題,如今已然漸成我大明頑疾,朕心甚焦啊……”
朱祁鎮也不隱瞞,徑直將自己的想法與思路告訴了王,當然,是有保留地告訴了王,對於大明而言,如今需要解決的幾項重任,就是稅賦的問題,漕運的問題和食鹽,對於大明而言,這些不僅僅關係民生,同樣也關係到大明國運的重要大事。
漕運之弊端,不是沒有人看到,而是因爲利益的糾葛,使得這些武大臣們裝出了一副睜眼瞎子的模樣。而還大肆叫囂,海運神馬的會造成大量的運工失去生計,引起社會動亂云云……
總之一句話,漕運這玩意,已經跟各方的利益糾纏了一起,而至於食鹽,朱祁鎮後世可是很清楚,那些個關於鹽商的故事,簡直就跟那老太婆的裹腳布似的又臭又長令人生厭,而正是因爲這樣,同樣讓朱祁鎮記得了明清時期,這些鹽商,可都不是啥子好鳥。至少大明的稅賦制缺失的情況下,他們所擄掠的民財,甚至可以相當於每年大明稅賦的將近五成之巨。
另外就是稅賦問題,後世許多人總是嘰嘰歪歪明朝的稅賦重,那都是扯蛋的,明朝初年,至萬曆年間,明朝的經濟得到了高速的增長和快速的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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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大明的稅賦呢,從朱元璋定下的稅賦基準開始,歷時十數帝,就幾乎沒有變動過,當然,後世的遼餉之類且不去談,至少,朱祁鎮的這個時候,還沒有那種國家的硬性徵收指標。
國家的稅賦一直就維持一個很低的水平上,那麼,大明的姓增長了,經濟和工商業也得到了蓬勃的展,但是這些因之而產生的稅賦增加了沒?
告訴你,一點都沒有增加,或者說,徵收之後,交納給朝庭的稅賦並沒有獲得增加,甚至於有時候還減少,那麼爲什麼大明的老姓還會痛不欲生呢?
除了各個方面的原因之外,還有一個極爲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官員造孽。按照規定,明朝的官員工資極低。但是,他們過着奢華的生活。尤其,數十倍於官員的大量吏員,是沒有工資的,但他們同樣有很體面的生活。他們如何能夠極少的工資,甚至沒有工資的情況下,過着令人羨慕的體面奢華生活的呢?這就是說,他們有來錢的門路。
其實,來錢的門路也很簡單,貪污當然是有的,把國家的經費裝到自己的私囊裡。但是,這是少數。國家經費有賬可查,明目張膽的貪污是有風險的。他們的錢,多是敲詐勒來的,通過刮地皮刮來的。
通過額外加派的辦法對老姓進行的敲詐勒。你看起來土地上承擔的稅負不重,可是額外巧立名目收走的往往是正式規定的稅額的數倍到十倍。名目多到無法一一指出,總之是,什麼斛面、折變、科敷、抑配、贓罰,火耗,鼠耗,雀耗。
糧食收上來後還要老姓千里萬里運送到規定的地方。你想想,以明朝的道路運輸條件,將糧食千里萬里運到規定的地方,需要花費多少人力物力?耽誤多少正常工作?而這些運費全部是納稅農民承擔的;
雖然一切耗損已經提前以數倍的數額預收了,但是,一旦運輸真的出現耗損和風險,仍然完全由納稅農民負擔。這樣的榨取使社會實無力承擔了,張居正就實行一條鞭改革,把一些苛捐雜稅取消了,多的卻合法化後攤到地畝。但下面實行仍然是“條外有條,鞭外有鞭”,就是說,舊的苛捐雜稅合法化後,的苛捐雜稅立即產生。
而這一切不合章程的苛捐雜稅,敲詐勒是並不計入政府的正式財政收入的。明朝末年的大臣劉宗周的奏章說,正額賦稅外的加派達到倍以上,有些農民每畝稅負達三五兩銀子,人們爲此家破人亡。
三五兩銀子,當時能夠買到三五斤不止的上好白米。可是,當時的畝產量,肯定是連皮帶谷也生產不了這麼多的。賦稅比土地上所有的出產還高,你說這稅負還不重?
上面的吃下面的,下面的沒有辦法,就通過加派的辦法,統統攤到農民的頭上了,這是一個金字塔形的分贓機制,頂端是央大員,朝官,底端的是千萬多如牛毛,不列入國家財政編制,靠親自敲詐勒過日子的胥吏、衙役,相當於今天的城管警察鄉幹部這種人物。這是一個非常完整的食物鏈網絡。這些刮來的地皮,以陋規、常例等形式,上交到各級領導的腰包。
即使被認爲是歷史上清廉的海青天海瑞,其正式工資也是根本不夠維持自己一家大小的生活的。他有老婆,有孩子,還娶了若干年輕的小妾,憑一年二三兩也就是購買力相當於現四五千元人民幣的工資,能夠養活成十口家人嗎?所以,即使是海瑞,也要拿陋規,這是沒有疑問的,官場普遍如此,誰不拿,誰就活不下去。
歷史上的各個朝代通過明白的擺到桌面上的規則收取的財政收入,不過是通過潛規則巧取豪奪,敲詐勒的若干分之一。有些人總是弄不明白的問題:明朝稅負不重,爲什麼老姓還要造反,導致王朝終滅亡?因爲事實上,稅負不重是官方的記載,不是事實上真相。老姓負擔的不僅僅是正稅,有各類說不清道不明巧立名目的各種加派,勒。
所以,朱祁鎮需要一位官員,一位高官,一位與普通的大明常規官員格格不入,孤立於這個官員圈子之外的高官,去給自己弄出真實的東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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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王再刻薄寡恩,不與人善,誰也不鳥,可是聽到了朱祁鎮交給自己的任務時,一時之間,不禁頭上是那難止的冷汗。朱祁鎮若真是讓自己去做,等豈不是等於把自己完全的推到了天底下分之八十以上官員的對立面上?
看着那寒冬臘月裡邊汗如雨下的王,朱祁鎮焉能不明白其心所想的是什麼,只不過,這樣的事情,除了王這位人憎鬼厭的酷烈大臣之外,朱祁鎮還真難其他加適合的人選。
其實也有,例如朱祁鎮身邊的袁彬,哈銘或許也能勝任,可問題是,他們有重要的事情去做。朱祁鎮如今身邊能夠委以重任的人實是太少了些。
所以,他不能不從其他的方面來想辦法,而王,就是朱祁鎮認爲不錯的選擇。
“朕知曉王卿你擔憂什麼。”朱祁鎮坐直了身軀,又目望定那眼前的王,淡淡地笑道:“朕不需要你去用都察院的人查巡這些東西。”說完這話,朱祁鎮擡起了手,衝那名帶着王過來的帶刀侍衛言道:“江淮,你且過來。”
“末將,陛下有何吩咐。”帶那王來到了崇智殿的,正是當日那京師城下叫門,險些爲那王誠弓弩所殺的近身侍衛江淮。
“江淮,傷全好了?”看着那高大魁梧,但是眉宇之間卻不失靈動的江淮,朱祁鎮笑意吟吟地問道。
“稟陛下,末將的傷早全好了,這些日子,這隻膀子的力氣也差不多全練回來了。”那江淮呵呵一笑,還故意去活動了下那隻曾經被射穿了肩膀的手臂,耍得頗是虎虎生風。
“呵呵,好,朕知道了,朕想問一問你,可願隨王大人,往南直隸一行?”朱祁鎮望着那一直跟隨自己身邊,有膽有識,做起事情來大膽心細的江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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