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牧的話說的很客氣,但他的行爲沒有一絲恭敬的成分,心安理得地坐在那裡等着沈四海推門而拜。
揣測是一回事,親耳目睹又是另外一回事,馬三爺看到冷牧,還是止不住震驚了一下,早知道是個年輕人,卻沒有想到年齡會這麼小。
年齡雖小,但那一身氣度,比起東天殷都一點兒也不弱,甚至還要強出一些。
只是剎那間,冷牧身上的氣勢就消失而去,再次令馬三爺震驚,這也印證了陳魁和陸東讚的說法,這個年輕人的武功已經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一進門,沈四海就衝冷牧笑了笑,然後自己找了張椅子坐下,看似隨意,不過椅子擺放的角度很微妙,在冷牧的一側,稍稍落後一點,這也在無形中表露了一種訊息,他是真從心裡敬畏冷牧。
黃忠隨後站到冷牧的身後,使得馬三爺一行人越發恭敬。
“鄙人馬世坤,這位應該就是冷先生吧,久仰久仰。”馬三爺本就是八面玲瓏的人物,這時候自然不會落了下乘,主動與冷牧見起禮來。
花花轎子衆人擡,冷牧起身與馬三爺還了禮,這才重新坐下。
這番動作算是給了馬三爺極大的顏面,沒見沈四海進門之後冷牧都不曾起身麼,馬三爺心滿意足。
之後的事情就簡單多了,有沈四海牽線搭橋,幾個人隨意講了一些客套話,然後馬三爺就吩咐人備宴了。
整個過程中,誰也沒有提今天的事情,但是態度卻非常明顯,趙清河無疑是最大的一個死鬼,至於何先武的賬麼,早就已經不是問題了。
櫻花會所雖已地下賭場盈利,但吃喝玩樂無所不包,馬三爺宴請衆人的地方自然就在這裡。
趁着未開宴之前,冷牧和沈四海說了一會兒話,沈閥死了,這對沈四海是一種打擊,於情於禮,冷牧都得有所表示。
“老爺子,別的事我也幫不上你,我看你練的是鐵線拳,上盤功夫過硬,不知道有沒有興趣研究一點腿法?”
沈四海愣了一下,隨即大喜,武功境界達到宗師以後,他明顯感到自己的境界已經停滯不前了,不是因爲練得不夠勤奮,恰恰是因爲積累已經達到一個瓶頸,喪失了突破的空間。他花了好幾年時間研究這個現狀,隱約推測出是自己的武功有些失衡。
四海門一脈的武功以外家拳爲主,鐵線拳是主要武功,拳法多注重上盤,下盤頗有忽略,宗師境界以前這沒有什麼問題,但是宗師境界以後,武功就要由外而內,若不能上下盤同進,那就失去了平衡。
在宗師境界以前,解決這樣的失衡,自然可以練習腿法等功法補足,但是達到宗師境界,武功由外而內之後,再去練習外家腿法,那就等於在做無用功。
沈四海要解決自身功法的缺陷,唯一的辦法就是練習注重下盤勁氣的內功心法。內功心法屬於術的範疇,即便是在古法界,傳承都遠比武來得謹慎、保守,沈四海哪去找這樣的門路?
巧合的是,冷牧就來自古法界,而且是術派傳人,聽他提及腿法,沈四海哪能不喜,古法冷家的
傳人拿出來的東西,難不成還會是普通外家武功?
“小先生,沈四海不過是流落在世俗界的一個普通武者,哪敢輕易沾染聖法?”饒是再心喜,沈四海這會兒也得稍作推諉,這叫禮節。
冷牧淡淡一笑,“也不算什麼高深功法,就一門內功心法而已,沒有出奇之處,重在下盤氣血調節,也就是輕身功法。你四海門的武功剛勁有餘,若能再完善一下靈巧的路數,有可大乘的機會。”
沈四海欣喜若狂,他只以爲是一門腿法的內功心法,沒想到竟然是輕身功夫,正如冷牧講的那樣,四海門的武功剛勁有餘,靈巧不足,而這也是他現在遇到的問題。
沈四海納首便要下拜,冷牧趕緊托住他,這一拜下去就等於認了師門,冷家從沒有開枝散葉的打算,最重要的是,要拜了師,只給這點東西哪夠?
下拜沒成,沈四海心裡頗有些遺憾,不過他也明白,想要真正躋身古法界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小先生,沈四海多謝您的傳功之恩,從今往後,四海門便是小先生在世俗界的後|庭,喂小先生馬首是瞻。”言語中只提及冷牧個人,並不牽涉冷家,這也是沈四海的聰明之處,進退之間不止給自己留個條退路,也讓冷牧頗有好感。
“老爺子就不要太客氣了,回頭我把功法默寫出來給你送過去。”
這事就算定了,連日來籠罩在沈四海心上的陰雲也消散而去,整個人的精氣神也好了許多。
“小先生,馬三準備的估計也差不多了,咱們過去吧。”有了傳功之恩,沈四海對冷牧愈發恭敬,一舉一動都以弟子自居。
冷牧點點頭,慢步走在前面,“對了,馬三這個人怎麼樣?”
沈四海問道:“小先生指的是哪方面?”
冷牧道:“談不上哪方面,就隨口這麼一問,總覺得這個人很精明,是善於鑽營的那種人。”
“小先生慧眼如炬,馬三確實擅長鑽營,以一介地痞發展到如今,本事是有的,手段也極爲凌厲。性格麼,倒也有可取之處,總而言之一句話,此人交得,但是不能深交,是可富貴的人,不能同患難。”沈四海很詳細地分析了馬三爺。
冷牧點點頭,道:“是一個有意思的人,不過我也沒打算跟他深交。”
沈四海道:“以小先生的身份,也沒必要和他深交,他巴結你還來不及。”
冷牧淡淡笑了一下,道:“對了,有沒有辦法幫人戒掉賭癮?”
“賭癮?”沈四海想了想,道:“這得小先生那位朋友的賭癮到底有多深了?”
冷牧道:“賭了十幾年,幾乎天天都在賭場裡混日子,周邊的親朋好友全都避如蛇蠍。”
沈四海嘆道:“這是真正的賭棍了,有點難辦。”
“沒關係,有辦法就幫着想一想,沒辦法就算了。其實他人不壞,之所以變得如此,是因爲妻子死了之後心裡空落,賭博也是爲了麻醉自己而已。”
沈四海道:“有這種因緣,那倒是有辦法。”
“真有?”冷牧喜不自禁,漫說心裡對何佩佩產生了一絲情愫,即便
是沒有,他也得幫幫何佩佩。
沈四海點了點頭,拍着胸脯子道:“這事交給我就行。”
……
酒足飯飽已經是大中午的事了,依舊沒人提及今天發生的事情,就連趙清河的下場也沒人提及,但冷牧很清楚,趙清河後半輩子完了。
“我送你回學校吧。”冷牧和何佩佩並肩下樓。
何佩佩的腳步很遲疑,頻頻回頭看,冷牧笑道:“別擔心了,你還看不出來麼,沈四海的臉面在馬三爺這裡非常好用,你爸爸留在這裡完全不是問題。”
何佩佩道:“我不擔心他會出事,只是這裡畢竟是賭場,他留在這裡,還不知道又會賭成什麼樣呢。總不能每次都找你幫忙吧,越欠越多,我怎麼還得起?”
說着,何佩佩乜了冷牧一眼,美麗的眸子晶瑩閃亮,面頰還微微地紅了一些。
冷牧看得怦然心動,笑道:“別擔心還不起,這回就只是還了本金而已,一萬塊錢,這錢都還讓馬三給免了,等於你一分沒欠。”
“現在沒欠,不代表以後不欠……不行,我得把他弄回去。”何佩佩越想越不放心,轉身就往後走。
冷牧拉住她,道:“行了,把你爸留在這裡是幫他戒賭癮的,現在把他弄回去,他轉身就往其他地方鑽,你上哪兒找去?”
何佩佩將信將疑地看着冷牧,道:“真的,把他留在這裡真的能幫他戒掉賭癮?”
“我覺得應該能行。”冷牧咂摸着嘴,道:“其實你父親本性並不壞,都是因爲對你母親的思戀,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依我來看,他興許該再找個伴。”
何佩佩道:“誰也沒有阻止他找伴,可問題是他這個樣子,哪個女人看得上他?”
冷牧道:“看吧,如果這一次能夠幫他戒掉賭癮,再給他找一份穩定的工作,再慢慢弄這事。”
“冷牧,謝謝你!”何佩佩的眼眶驟地有些溼潤,很久很久都沒有感受到這種關心了。
冷牧笑道:“這有什麼可謝的,咱們可是同患難的朋友,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幫這點忙算什麼。”
“反正都謝謝你!”冷牧說的輕鬆,何佩佩心裡卻很複雜,仔細回憶和冷牧認識的前後,都是他在一次次的幫自己,自己卻除了一次次展示軟弱之外,沒有帶給他任何東西。
“想謝就謝,不過總不能空口白牙地謝吧?”冷牧笑道。
何佩佩愣了一下,紅着臉道:“那你想要什麼?”
冷牧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道:“是你要謝我,有誠意的話,哪還用問我想要什麼。”
何佩佩被冷牧看得心慌意亂,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我真不知道拿什麼給你,要不……要不把我給……”
後面幾個字卻是怎麼也說不出來,她深深地將頭埋着,心裡忽地有些自卑和屈辱。
冷牧面上一僵,原本想要調節一下氣氛隨口說了兩句,卻沒想把何佩佩逼到了絕處,觸動了她那顆敏感的心。
“跟你開玩笑呢,朋友之間幫點小忙,圖謝那不太無恥了麼?走吧,我送你回學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