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何佩佩來說,幫父親戒掉賭癮,這個忙幫得確實無以爲報了,這個恩情委實太大,想想這些年因爲賭博給這個家庭帶來的苦難,想一次都是血淚,想一次何佩佩都會嚎啕大哭一次。
原本心裡對冷牧就已經生出了情愫,經此一朝,那暗種的情根無限放大,隱隱約約已經長成了一株參天的巨樹,枝葉葳蕤,遮天蔽日。
自然,這茁壯的情根之中,今時今日,卻也隱藏了點另外的東西。
三個人並肩出門的時候,何佩佩故意落後了半步,看着冷牧那並不是特別雄壯的後背,她在心裡想,就他了吧,這一輩子就他了,愛也好,還恩也罷,再也不變了。
女人動情的時候容易害羞,哪怕是站在弱一層的角度,想到就要和這個男人共度餘生,何佩佩心裡就滿是羞怯,俏臉不由自主地紅了。
冷牧昂首闊步地走在前面,並沒有察覺到何佩佩的異樣,作爲父親,何先武卻一直在悄悄地關注女兒的動靜,當看到女兒且羞且柔的神情時,他的心裡驀地一震,自己的糊塗,到底是誤了女兒。
換一個角度說,能夠攀上冷牧這樣的女婿,年輕、帥氣、富有、知情、知性……仔細一想,這個年輕人真是有太多讓人不能忽視的優點,女兒能夠嫁給這樣一個男子,怎麼看也是不錯的。
可在何先武看來,錯就錯在自己糊塗了那麼多年,給女兒惹了那麼多禍事,憑白地欠了冷牧偌大的恩情,從這一點上來說,女兒將來和他在一起,無形中就會把自己放在矮一點的位置,那樣一來,女兒不就是在委屈自己麼?
十幾年了,何先武的心終於再一次痛起來,他恨不得狠狠地甩自己幾個大耳光,上一次這樣痛,還是妻子離世的時候。怎麼就不能從那種痛中把自己拔出來呢,憑白地讓女兒受了這麼多年委屈,而且不久的將來還將繼續委屈下去。
這一刻,何先武什麼也做不了,他只能期待冷牧不是那種特別大男子主義的男人,對女兒也是真心的……
着實沒有勇氣面對女兒糾結的模樣,何先武暗自痛着,深嘆一口氣,道:“佩啊,你們年輕人自己去轉轉吧,就不用送我了,我打個車自己回去。”
“這個你拿着。”何佩佩將自己身上的錢掏出來塞到父親手裡,“回去的時候慢點,我今天晚上回學校去住。”說這話的時候,何佩佩羞怯地看了冷牧一眼,隨即將頭低了下去。
何先武在心裡又是哀然一嘆,看來女兒和準女婿的事情真的已經無法挽回了,都是從年輕的時候過來的,哪能不明白女兒那嬌羞意味着什麼,想當年,自己和她母親也是這麼偷偷暗結連理的。
“那我先走了,冷先生,勞煩你送送佩丫頭,改天到家裡來吃飯。”何先武說道。
冷牧道:“行,改天一定上門叨擾。工作的事,明天會有人專門聯繫伯父,到時候和你具體商議。”
何先武擺手微笑,上了一輛出租車,轉眼間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剛剛什麼都沒有吃,要不先吃點東西再送你
回去?”冷牧看看何佩佩,說道,依舊沒有察覺到何佩佩的神情不那麼自然。
何佩佩道:“好啊,我來開車吧。”
說完,也不等冷牧拒絕,從他手裡將鑰匙搶過來,上車就走。
半個小時後,兩人出現在皇冠酒店門口,冷牧詫異地道:“吃個飯而已,用得着來這種五星級酒店嗎?誰都知道,五星級酒店的飯也不一定好吃。”
何佩佩儼然一笑,道:“這一輩子都還沒有進過五星級酒店,想給自己留下一點美好的記憶。”
冷牧皺着眉頭苦笑,道:“什麼叫留下一點美好的記憶,弄得像是交代遺言一樣,你要幹什麼?難不成吃完這頓飯就準備投河去?”
何佩佩嗔道:“你才投河去呢,我身上的錢都給我爸了,這頓飯你請,請不請?不請我立馬掉頭。”
冷牧笑道:“能夠請小何老師吃飯,那是我的榮幸,哪能不請啊。”
何佩佩道:“少做的那麼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不想請就明着說,一頓飯而已。”
冷牧道:“以前怎麼就沒發現你居然也有牙尖嘴利的一面,你請我吃那麼多頓早飯,大不了這一頓就當是還你的唄,小何老師,請。”
說着,冷牧半彎腰伸手,做出一個請的姿勢,何佩佩撅着嘴道:“還是不情不願的樣子。”嘴裡雖然這麼說着,動作確實不滿,腳一擡就進了酒店,直奔前臺而去。
“喂喂。”冷牧趕緊衝過去拉住何佩佩,道:“就餐的在四樓,這裡是住宿登記的。”
何佩佩羞紅着臉瞪着他,道:“我又不傻,誰不知道這裡是住宿登記的?”
冷牧半晌都沒有回過味來,既然都知道這裡是住宿登記的,那還來,這是要弄哪樣啊?
“我要你們這裡最貴的房間。”趁着冷牧走神的當兒,何佩佩已經將身份證遞過去。
冷牧回過神來,拉住何佩佩低聲道:“不是,你等等……你到底準備幹什麼?”
何佩佩瞪着冷牧的眼睛裡幾乎要噴出血來,她緊緊地咬住嘴脣,“你是真傻還是裝傻啊,你覺得我想要幹什麼?”
冷牧使勁地抽了抽嘴角,小聲道:“姑奶奶,咱不帶這麼胡鬧的好不好?”
何佩佩頓怒,道:“冷牧,你認爲我這是在胡鬧?”
冷牧臉色一僵,道:“就算不是胡鬧,但我明白你也不只是全爲感情。”
這話說得何佩佩驟然愣住了,她良久地低頭絞着自己的衣角,許久之後才擡頭,眼睛裡的光芒變得異常堅定,“是,我不全是爲了感情,但起碼百分之九十是因爲感情,冷牧,我只問你願意不願意?”
冷牧根本沒有料到何佩佩會這麼直白地把這些話講出來,一時間竟是不知道如何應對。
他對何佩佩自然是有感情的,上一次就已經清晰地認識到這個事實。要說他是什麼坐懷不亂的柳下惠,那也是扯淡,可經歷了這麼多事之後,他真是有些拿不準何佩佩的感情到底是愛情還是報恩了。
他並不介意在自己的心房裡給
何佩佩留下一個位置,可他害怕何佩佩做出這個決定的主要原因不是爲了愛。
“謝謝,一共是八千八百八十八,請問你們是刷卡還是現金。”這時候,前臺已經做完登記,問道。
“刷卡。”冷牧將卡遞過去,房間開了也就開了,上去再好好理理這些事情吧,“對了,給我們準備一套晚餐,送到房間裡去。”
上樓的時候,兩個人都沉默着,前後腳的功夫,晚餐也送到了房間裡,很精緻的菜餚,外加紅酒蠟燭,佈置的很有情調。
昏暗的燭火底下,何佩佩精緻的容顏散發出別樣的美麗,大眼睛裡倒映着蠟燭的微光,顯得越發晶亮,也柔情。
冷牧起身給兩個人的杯子裡倒上酒,復又坐下,“小何……”
“叫我佩佩。”何佩佩打斷冷牧的話,端起紅酒輕輕抿了一口,俏眸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冷牧,也不知道是羞的,還是燭火的輝映,她的臉上始終籠罩着濃濃的紅暈。
冷牧牽強地笑笑,道:“好吧,佩佩,接下來我說的話,咱們都心平氣和一點好不好?”
何佩佩點點頭,也不等冷牧繼續開口,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就想問問我是不是打算今天就跟你上牀,你還想問,我做這個決定是爲了什麼,到底是因爲愛你,還是因爲想要報答你,對不對?”
冷牧無奈地苦笑了起來,早就知道這個女人的內心很強大,可也根本沒有料到會強大到這種程度。
“確實想知道這些,我不想不明不白。”
何佩佩譏笑道:“說的好像你很吃虧一樣,到底你是女人還是我是女人?”
“這跟男人女人沒有關係。”
何佩佩道:“是啊,跟男人女人沒有關係。那你覺得,我是爲什麼?”
冷牧沉默了一會兒,道:“今天以前,我偏向於是因爲愛,可今天,我有些拿不準了。”這是實話,何佩佩不止有一顆強大的內心,更有一顆睿智的大腦,他不相信她沒有看出自己不單單只是一個司機那麼簡單。
何佩佩看着冷牧,道:“我已經說了,百分之十報恩,百分之九十是因爲愛,這還不足夠麼?”
冷牧道:“夠了,可總覺得怪怪的,這種事按理來說是該男人主動的。”
“是該男人主動啊,可你一直裝瘋賣傻,我能怎麼辦呢?”何佩佩說的愈發大膽、袒露。
冷牧再次苦笑,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那就不妨再說的明白一點,“你想過沒有,我到底是怎麼樣的人……”
何佩佩又一次打斷冷牧的話,神情裡更多譏誚,“姓冷的,你真的不像一個男人。你不就想說我對你那些亂七八糟的私生活是什麼看法嗎?”
“我的私生活?什麼私生活?”冷牧的老臉臊紅。
何佩佩冷笑道:“瑤瑤是個多麼聰明的小孩子,你不比我清楚?難道你以爲我給她當這麼久的老師就是白當的?”
冷牧剛好喝了一口酒,聽到這句話噗嗤一口全都吐了出來,又一次被這小丫頭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