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
“小相公病重,暫不見客。先生請留下名帖,等小相公好些,定將回訪。”這句話說得很順了,不過看着像死記下來了。
“老兒是從順天府來,府臺大人憂心小相公的身體,特遣老兒過府探望。若是人都見不着,老兒如何去向府臺大人交待!”老差頭說話聲音也就更加柔和了!
“哦,我去問問老太爺。”大漢終於堅持不住了,也不管門了,快步跑了進去。
老差頭也就隨意的進了院子,進門就是個敞院,若是正經的京城四合院,其實就是一個側邊門,第一進就是個長長的步道。第二進,纔是正院,邊門進,進去就是倒座房。
而這家,中間開門,也沒什麼邊門角門的,就是兩扇的小門,進門兩邊是倒座房,中間的院子還挺大,院子裡種着瓜果蔬菜,一看就是那會過日子的。棚架上還垂着幾根不知道什麼瓜。
“這位先生……”一個年輕人從側邊屋裡出來,看到老差頭,忙過來行了一禮,客氣問道。
“老兒是從順天府來,府臺大人着老兒過看看辛小相公,他現在如何了?”
“怠慢,怠慢。請裡面坐。”那位忙重施一禮,雙手扶着老頭的手臂進了二進,二進裡顯得潔淨一些,園子裡沒種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不過光光的園子,看着也挺難受的。
“敢問這位小哥是……”老差頭看着那青年,笑眯眯的說道。
“在下吳波,是辛家的女婿。”吳波笑了一下。
“哦,是吳少爺。吳家的鋪子聽說最近很是生意興隆。”老差頭點頭,似乎隨意的說道。
吳波的眉頭輕動了一下,但還是客氣的引着老差頭進了內院,正好看到了剛剛的大漢。
“老丁,爺爺怎麼說?”吳波忙叫住了他。
老丁指了一下東廂的門,就對老差頭一禮,訥訥的出去了。
“東廂是舅弟的房間。”吳波客氣了一下,但進去時,青年也放慢了腳步。
東廂的北屋裡已經坐滿了人,而牀上的人,其實已經看不清眉目了。露出的臉,腫得透明瞭,而眼睛根本就睜不開。
老差頭之前可是捕頭,他看現場,屍體都是一輩子了。他看到辛鯤的樣子,都嚇了一跳。這下子,他也相信,這不是辛鯤自己服毒了,因爲沒人會對自己這麼狠!
“你來做什麼?”太醫院正也坐在牀前,看到老差頭,皺了一下眉頭。
“伍大人不放心小相公,着小人來看看。小人放下點心就走。”老差役對着吳波他們可以擺一下譜,但對着太醫和郭鵬,他立馬就矮了一大截。立刻把點心匣子放到一邊的案上,急急忙忙的退了出來。
辛爺和李叔也坐在裡面,想想還是跟了出來,李叔是見過老差頭的,對老差頭笑着一拱手,“您老怎麼親自過來了。”
“李先生有禮,您是知道順天府的,好些事,我們也是風箱的老鼠,各方受氣。小相公這是得罪了人,小的們也沒法子。伍大人的意思,也就都在這兒了。”老差頭長嘆了一聲,拉着老李的手,輕輕的拍了三下。
“看您說的,辛家當然知道順天府的苦衷,怎麼會怪罪順天府。這是辛爺,在下的養父,也是小相公的祖父。老爺子,這就是順天府裡鼎鼎大名的老差頭。這地界上,就沒有他老人家平了不了的事,平日裡,我便是想孝敬,都沒有門路的。”李叔拉着老差頭來介紹給辛爺。
辛爺對着老差頭也是深深一揖,老李的八面玲瓏可不是天生的,那是老爺子手把手教出來的,強龍還不壓地頭蛇,莫小看這些在這地界上盤據多年的主,看着不顯山露水,只怕好些事,找他們比找郭鵬有用多了。
“老人家前面用茶,家裡有病人,倒是怠慢了。”辛爺也托住了老差頭的手臂,笑眯眯的扶着他出去,去了正堂。正好看到了門房老丁坐在門口用刀在削着一塊木頭。
“那位是?”老差頭眼光不會差,辛家這樣的匠戶,太醫院正守在少爺的身邊,小王爺也在,現在門口還有一個這樣的門房。辛家是什麼人家啊!
“老丁是個二愣子,不過心腸好。若有怠慢,請老爹見諒。”老李陪了一個笑臉,不管如何忙跟老差頭再致歉。‘老爹’是此時坊間對長輩的尊稱,平日裡老李對這些場面上的人,要麼叫‘公爺’,要麼叫‘老人家’,這回叫‘老爹’,其實也是想拉近些關係。
“李掌櫃過慮了,這位丁壯士看來是很能幫得上忙的。”老差頭呵呵一笑,剛剛屋裡的人他惹不起,看看那位老丁,看來也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還好,還好,您請坐,喝茶,吃點點心。”辛爺請老差頭進屋,讓人送上茶和點心。
“小相公的情況好像比中午時更差了些?”到堂屋坐下,老差頭喝了一口茶,有點擔心的說道。
“是,說是有點麻煩。太醫已經差人回內務府拿藥了。平日給小孫兒看病的大夫也回去準備了,說要用火針療法。反正老朽也聽不懂,不過太醫大人沒反對,就死馬當做活馬醫爲好。”老爺子一臉的哀慼。
“老爺子,小老兒今日在府臺衙門說錯了一句話,不過,小老兒是捕頭出身,凡事得多看多想,貢院之中,重兵把守,人人都沒事,只有令孫受創。小老兒不得不多想一二,對吧?”老差頭十分誠懇的說道。
“您想說什麼?”辛爺忙問道。
“小老兒只是提出一個想法,在查問小相公因何中毒時,大家集思廣益。若不是貢院食物有錯,那麼就只有被下毒與服毒兩種可能。被下毒不好找兇手,而服毒,總要先排除了纔是。”老差頭客氣的笑道,但說得很明白,貢院是一定沒錯的,所以除了下毒就是服毒。總要先排除一個。
“服毒?鯤哥兒爲什麼要服毒,前途大把的,還不到十六歲,人家讀書要頭懸樑,榷刺骨,我們鯤兒讀書跟玩一樣,學什麼看一眼就成,他爲什麼要服毒?”老李是真不知道官家會這麼想?立刻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