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一身白色金利來高級西裝的銅虎從白色汽艇上下來,摘下鼻樑上的雷朋太陽鏡,一個箭步跳上漁船。
見銅虎上船,負責駕駛汽艇的兩個小弟並沒有離開,而是將船熄火,緩緩停靠在了距離漁船一百米開外的位置。
邁步走進船艙,想找個地方坐下,見到處艙內都是泥沙,僅有的幾把竹製小椅子也是頗爲陳舊,銅虎皺了皺眉頭,從西服上衣口袋掏出一個絲質小方帕,蹲下身子仔細擦拭了竹椅幾遍,纔將方帕墊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目睹了銅虎的講究程度,鳳凰哼了一聲,憋着一肚子火氣的紅皮張卻已經忍不住爆發了:“銅虎!你個吃裡爬外的傢伙還敢來開會,指使人掃我場子打我兄弟的事情咱們暫且擱在一邊,就說說阿瓜被趴龍和暴龍砍了,我讓你跟我去找暴龍理論,你爲什麼不去?”
好像早就知道紅皮張有這麼一問,銅虎並沒有顯得如何慌張,而是好以整暇地答道:“雖說咱們都是夔龍門門下,但是現在是經濟社會了,這些年來都是各顧各的,我沒拿過他阿瓜一分錢,他也沒幫我出過一分力,憑什麼我要去替他出頭?”
待紅皮張剛要反駁,銅虎卻又將話搶過來:“而且你說我吃裡扒外,就算你不知道,他不知道,但是霍爺知道,在咱們雲壽堂的賬面上誰交的錢最多?是我!不是你紅皮張,你有什麼權利說我吃裡扒外?”
紅皮張被銅虎說得面紅耳赤,偏又嘴笨一時間找不出什麼話反駁,豁的一下子站起來,就想要上前動手,遠處汽艇上的兩個小弟見狀一起將手伸到上衣裡擺。
“坐下坐下,都是許久不見,不要上來就吵,今天我請大家吃湖蟹,不談門中之事。”
霍振山悠悠說道,兩根手指一掐,咔嚓一聲將手中蟹子上殼掀開,橘黃色的蟹黃頓時下,只見霍振山捧着螃蟹的十個手指上下翻動,流下的蟹黃愣是一點也沒沾染到他的手指,全部流淌到了面前桌子上的一個小碗內,牀艙內頓時瀰漫出濃濃的鮮香之味。
霍振山說完,紅皮張還要發作,被旁邊的鳳凰杏目一瞪,纔不情願地坐回竹椅之上。
“好好,還是霍爺敞亮,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咱們不說別的只品螃蟹,和氣生財,和氣生財嘛!”
銅虎說着也拿起面前小桌上盤中的一隻蒸的豔紅的駝蟹,伸出手指沿蟹蓋向上一揭,打開蟹蓋,又取出蟹泡,伸手掰下一隻蟹鉗,當做勺子,將嘴靠近蟹黃,一口吸下,享受地閉上眼睛。
“這麼多年了,這駱駝湖還是如此的豐饒,產出的駝蟹果真是個個黃滿膏油,可惜啊正爲這裡水美草盛,所以引了一些個蛤蟆回來,這蛤蟆最容易攻擊螃蟹鳩佔鵲巢,不擇手段地爭食搶食,恐怕再過些年這駱駝湖也就成了臭泥塘爛沼澤咯,我們再也沒有口福嚐到這些美味了。”
霍振山說完嘆了口氣,從桌子上拿起一個小方巾擦了擦嘴。
“我說霍爺此言差矣,雖然這駱駝湖引了些個蛤蟆過來,但是不是還有一些個水蛇和吃肉的魚兒,所謂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這世界本就是有着優劣更迭的自然法則,蛤蟆也好、水蛇也好、魚兒也好、螃蟹也好,誰能夠在這裡站住腳了,搶到食了,誰就是這裡的主人,只要自己爽了,那還用管你能不能吃到螃蟹。”
說着銅虎從蟹腹的空溝處將蟹身掰成兩半,用蟹鉗順着蟹身的橫隔輕輕一掰,蟹格里的白嫩蟹肉就順勢露了出來。
銅虎伸手將蟹肉放在面前的姜醋中沾了沾,一口吃下,又拿出一塊方巾擦了擦手,繼續說道:“如果真的有一天,駱駝湖讓他的蛇蛇魚魚的給佔了,也得怪螃蟹自己,這螃蟹外面看起來雖是耀武揚威,殼硬甲厚,就是這裡面的心腸太軟,將殼子咔嚓一下掰開,裡面只剩下軟軟的心腸,等着任人宰割。”
聽銅虎的蟹軟論,霍振山右手憑空一晃,手中便多了個碧綠色的小酒盅,隨後左手端起面前的酒壺,自斟了一杯黃酒抿了一口,說道:“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蟹子性子雖軟,但是這風雨駱駝湖一代一代養出來的,他蛇魚再厲害,再會使出陰招爭食搶食,可能會在駱駝湖搗亂一時,但畢竟是外來入侵的,要不了多久必然會水土不服種滅跡絕!”
“呵呵呵,霍爺說得好。”聽霍振山慷慨陳詞完畢,銅虎啪啪啪一拍手掌讚道:“好一個種滅跡絕,咱們就拭目以待看假以時日,是那螃蟹繼續豐腴還是那蛇魚種滅跡絕,時間也不早了,感謝霍爺熱情款待,那邊生意上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我就此告辭。”
說完,銅虎起身走出船艙,汽艇上的兩個小弟見狀趕忙駕駛着汽艇趕過來將他接上,湖面馬達聲驟響,迎風而去一會兒便消失不見了。
“銅虎,銅虎,好啊,我當初收他入門的時候他還是個高考落榜的毛孩子,迷上了賭博,被人設局欺騙攤上了高利貸,在他就要被人打死的時候我出手救下了他。”
霍振山說起這些彷彿想到了什麼高興的事情,臉上露出久違的微笑,接着說:“後來我見他很機靈,就帶他到榆樹鎮推薦給了批發市場的老敢,這孩子也是自己能幹,在老敢犯事進局子之後就接手了他的產業,而且讓資產像滾雪球一樣飛漲,每次上交到堂裡的錢也是最多的,是啊已經不再是小鳥了,現如今翅膀硬了,自己要飛了。”
“你們說的什麼螃蟹啊,蛇啊,魚啊的,我怎麼一點都聽不懂,他銅虎替阿瓜出頭,就是不講義氣,你們爲什麼還和他說那麼多廢話?”紅皮張摸摸腦袋,一臉的不惑之色。
“出你個頭啊,出頭!銅虎要脫離咱們夔龍門另謀高就了,你說你能不能長點心啊!你這個紅燒豬頭!”鳳凰站起身來狠狠地點着紅皮張的腦袋,彷彿要把對銅虎的氣都撒在了他的身上。
“什麼?什麼時候說了?什麼時候攤牌了?我怎麼沒聽見呢?霍爺對他那麼好,跟自己親兒子似的,他還敢忘恩負義。靠,都TMB成叛徒,你們還讓他走幹什麼?讓老張我踢他進湖裡喂螃蟹。”紅皮張聽鳳凰說銅虎要叛出夔龍門,豁的一下又站起來,就要起身去追。
被鳳凰從身後一腳踹在大屁股上,差點自己沒先掉進湖與蟹共舞。
只聽鳳凰說道:“說你傻,你還上杆子承認,TM,要是沒做好完全的準備,他敢一個人過來攤牌?你沒看人家帶的人身上帶着傢伙嗎?剛纔要不是他怕揹負上欺師滅祖,忘恩負義的名聲,早就抄傢伙動手了,我們要首先發難不是正中了他的下懷?”
“我倒不是怕了他的傢伙纔沒動他,他剛纔有一句話說對了,我有時候就是心腸太軟啊,罷了罷了,你們也都早些回去吧,都別輕舉妄動,阿瓜的事情我自有定奪。”說完霍振山向一下子又老了好幾歲,失去了眼中的神采。
待紅皮張和鳳凰分別乘着自己小弟划來的小舟離去,霍振山敲了敲身下的甲板說:“都走了,你出來吧。”
話音剛落,離霍振山不遠處的一塊木板被從下面掀了起來,一個人從船艙底下爬了上來,仔細一看這個人不是阿瓜是誰。
也不怪人一下子認不出來,如今的阿瓜的面容顯得有些滄桑,頭髮鬍子也是好久沒有搭理,亂蓬蓬的很是有朋克範兒。
只見,他鑽上來之後,先是將手中的一把QCW05式微衝放在旁邊的甲板上,又從腰間掏出兩個美製的MK3A2進攻型手榴彈,才抖了抖身上的沙土,伸展了一下已經快僵硬的關節,說道:“剛剛要是銅虎的人發難,儘管我藏在下面也是很危險的,我從縫隙裡觀察過去,他們應該帶着40火箭筒,銅虎哪來的大火力軍火?我這把微衝還是夔龍門總堂馬副堂主送給你的。”
“怎麼樣?待在底下蜷着不舒服吧?不過只有知道了在地下的辛苦,纔會珍惜在上面的舒服。”
聽霍振山說完,阿瓜若有所思,對霍振山說:“霍爺,和你預料的一樣,銅虎見趴龍動了我之後你沒有采取任何行動,就馬上過來攤牌了,看來他是和趴龍也勾結在一起了。”
“不只是趴龍,我覺得彌勒佛在這件事中也有參與,否則憑藉着趴龍和銅虎的實力,還不敢明道明槍地和夔龍門造次,他們三個的實力加起來我們就不能輕易地將其剷除了。”
說到這兒霍振山捋了一下鬍鬚繼續說道:“他們隱忍了這麼多年就是想等我蹬腿的那天再起來發難,這次怎麼坐不住了?肯定是有什麼原因讓他們有了這麼大的膽子和信心,你當時在西峽的時候有什麼覺察嗎?”
聽了霍振山如此一問,阿瓜也覺得事情大有蹊蹺,雖然趴龍一直和自己勢如水火,但是也是礙於霍振山的勢力和在雲壽縣的威望不敢真的對自己怎麼樣,但這一次卻是雷霆萬鈞地發動了對自己的襲擊,看那架勢就是要一舉將自己擊殺,他哪裡來的那麼大膽子?
“在我出事之前一切都很正常,只不過……”
聽阿瓜話中有話,霍振山趕忙追問,只不過唐麒天的兒子前段時間派人來找過我,說是要我幫他找一個玉佛頭,和他同父異母的妹妹,還有想讓我幫他在西峽鎮賣毒品,我當時答應了前兩件事情,沒答應他販賣毒品的事情,他可能後來聯繫到了趴龍來辦這件事。
“唐麒天?……毒品?……好啊,當年打籃球你讓我的腿廢了,我不恨你,因爲我服氣,但是今天你的兒子要將毒品進入雲壽縣,我不同意!有我霍振山在一天,他就休想得逞!”
“對了,那個叫張陽的孩子怎麼樣了?你和他說了沒有?”霍振山平復了一下心情忽然問起了張陽。
“哦我和他說了,不過他好像對加入夔龍門的事情不怎麼上心,不過霍爺你怎麼對這個小子感興趣的,一開始我就知道他彈跳不錯想讓他跟着我混,你開始讓我接觸他讓他入會參加管理的時候,我還覺得一個毛孩子至於嗎?”
說到這兒,阿瓜好像是想起了張陽闖山火海,設巧計營救自己的場景,欣慰一笑說道:“不過,長時間接觸下來,我覺得這個孩子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很簡單,但是心思縝密、很重義氣,對我阿瓜的胃口,不過你怎麼開始對他感興趣的呢?據我所知你好像和他沒接觸過啊?”
聽了阿瓜的疑問,霍振山一捋鬍鬚說道:“那天他和你們比賽的時候,我本來想看看唐麒天的女兒是個什麼樣子,不經意間發現了這個孩子,就覺得他不是池中之物。”
看着阿瓜臉上疑色更深,霍振山解釋:“別問我爲什麼,這就是一種直覺,這種直覺我之前只在一個人身上有過,那就是唐麒天。我老了,有些事情做不動了,如今雲壽堂又是內憂外患,希望你能幫助張陽重新撐起雲壽縣夔龍門的一片天。”
船艙外,天已經暗了,遠處彤雲翻滾,駱駝湖水微微顫動,眼看就是一陣暴風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