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軍大將軍朴永訓臉色陰鬱地幾乎可以滴出水來。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派出麾下名將金佳覺,率領七千鐵騎爲主攻力量的三萬大軍,竟然會在正面作戰輸給敵軍一羣步兵,而且最後金佳覺作爲騎兵將領,竟然還死在了對方的一千精騎之下。
一千精騎,僅僅一千精騎,就衝散了金佳覺佈置的陣地,彷彿刀切豆腐,輕鬆地將剩餘的兩萬多高麗步兵切成兩半。當雲逸一馬當先衝過高麗軍後陣,把所有的高麗義軍都扔在腦後,他便一招手,旁邊一名一直沒有真正作戰的騎士忽然用力扔出一杆長長地杆子。
雲逸拿着那杆子轉了幾轉,一面雲鷹大旗憑空而出,在他手中狂舞着。被他甩在身後的高麗軍轉頭一看,自己身後竟然已經打出了敵軍的旗幟,作戰信心瞬間喪失,加上主將陣亡,隊形陣型已經完全沒有了,開始四散逃竄起來。
而此時,鷹翼陣型的威力顯示出現,雲家軍一萬餘人反而包圍了高麗兩萬人,而他們手裡的連發手弩則已經成爲了剩餘的高麗兵心中的夢魔。整整兩萬大軍,瞬間崩潰,非降即死。
雲錚此時便把後軍也往前挪了挪,召回雲逸,開始打算進一步作戰了。
城樓上的氣氛極其糟糕,所有人都噤若寒蟬,大將軍朴永訓一言不發。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名眼尖的大將軍親兵突然大叫起來:“大將軍快看,敵軍上來了!”
朴永訓急回頭看時,果然看到大隊鷹揚衛排着整齊的隊列正往北門外緩緩逼近。朴永訓粗略地估計了一下,這隊敵軍足有兩三千人,清一色的紅色戰袍,鎖子戰鎧,一水的半圓形鐵盔,手裡端着清一色的連發手弩。
除了左手的連發手弩,他們的右手還拿着一柄明晃晃的單邊戟,上千柄單邊戟匯聚成一片冷森森地死亡之林,在斜陽照耀下反射出耀眼的寒芒,幾乎迷亂了朴永訓的眼神。朴永訓環顧左右,身邊的將領、謀士和親衛們個個神色凝重。
這隊鷹揚衛無論是裝束還是裝備都和朴永訓以前熟知的高麗朝廷大軍截然不同,此時看見那城下隨風招展的雲鷹旗他才知道,很顯然,這就是傳說中天朝最精銳的北疆軍了。
“大魏北疆軍!”
朴永訓氣急敗壞地怒吼起來:“該死的,這是大魏北疆軍,連大遼都打不過的大魏北疆軍!這些傢伙手裡操的可都厲害東西,剛纔的威力已經很明顯了,他們的射程也要遠遠超過我們地弓箭……媽的,開牀弩,馬上開牀弩,絕不能讓這些該死地傢伙靠近城牆,要不然就麻煩大了!”
“是!大將軍!”
一名將領領命去了。
很快,鏡城城頭就響起了巨大的牀弩彈簧拉動的聲音。城頭上僅有地八門牀弩將它們的武器巨弩箭傾泄而下,在兩三百步地距離上形成了嚴密的彈幕,絕無射擊的死角。
大魏北疆軍的雷神炮炮兵真要在這樣的彈幕下操炮,絕對有死無生!
不過高麗人的巨弩並沒有給城外地鷹揚衛造成任何殺傷,因爲排着整齊隊列往前行進的連弩隊還遠在四五百步開外呢。不過高麗人的牀弩第一波剛停,鷹揚衛就突然開始衝刺,以極快的速度向前推進了約三百步,然後嘎然而止。
此時鷹揚衛距離城牆至少還有一百五十步的距離,已經進入連弩的有效射程,而高麗人的弓箭卻射不到這麼遠。在軍官的口令聲中,第一衛的兩千名連弩手迅速排成了射擊列隊,前後四排。每百五百人,不過讓人奇怪地是第四排連弩手並沒有攜帶火槍,只在手裡握了一顆掌心雷。
“射擊!”
軍官一聲令下。密集的連弩絃聲響過,鷹揚衛陣前霎時銀光閃閃,第一排弩箭已經呼嘯着射到了城頭上,城頭垛堞被射得碎磚亂飛,煙塵瀰漫,有好幾十個高麗人被擊中,慘叫着倒在了血泊之中,還有兩個倒黴蛋直接從十幾米高的城頭上摔了下來,多半是不活了。
城頭上張弓以待地高麗人立刻彎下了腰。儘量把自己的身體蜷縮在垛堞後面。
鷹揚衛在這個距離開火,高麗弓箭手是沒有任何還擊之力的,只有那十門牀弩能夠威脅到鷹揚衛,可惜的是這會那十門牀弩正在重新填裝弩箭,根本無法開弦還擊,和雲錚所攜帶來的新式大炮雷神炮相比,這十門牀弩還有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填裝弩箭的程序實在是太複雜了,需要耗費的時間長得讓人無法忍受。
“嗖嗖嗖……”
“嗖嗖嗖……”
鷹揚衛又是兩排弩箭射過來。城頭上的高麗兵都貓下了身體,再沒有人敢冒頭了。
躲在箭樓中的朴永訓忍不住抹了把額頭地冷汗,心忖幸好有堅固的城池可以憑仗,兩軍要是野外遭遇,就算他手下的人馬有敵人好幾倍,只怕連人家的兩輪齊射也擋不住。
就在朴永訓慶幸不已時,突然現敵軍的第四排手弩手正往前逼進。這批人格外特別,他們身上穿着的戰袍是白色的,在一羣鮮紅中格外顯眼。
“咦?這些魏人想幹什麼?”朴永訓此刻沒時間考慮北疆軍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他驚咦了一聲,愕然道:“魏人既沒有攻城車,又沒有云梯,就派這麼幾百號步兵靠近城牆能有什麼用?難不成他們還能直接飛上城頭不成?這些魏人該不會是腦子壞掉了吧?”
朴永訓身後的將領、謀士和親兵們也是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城頭上,看到有敵軍靠近城牆,不少經歷過戰爭的高麗士兵本能地挺身而起,想要放箭還擊。但就在這時候,弩絃聲再起,好幾十個高麗士兵立即應聲倒地,倒在了血泊中。剩下的高麗兵趕緊又把身體縮到了垛堞下,再不敢輕易探頭了。
反正衝過來的不過是幾百個步兵而已,能有什麼威脅?
這五百名鷹揚衛將士正是雲錚的親兵白衣衛。他們在距離城牆只有不到五十步遠時突然開始加速,再往前衝刺了二十幾步堪堪就要衝到護城河邊緣時,白衣衛將士齊刷刷地揚起了右臂或左臂,把握緊手裡的掌心雷往城頭上惡狠狠地甩了出去。
按鷹揚衛地訓練標準,掌心雷的投彈距離五十步爲優秀,三十步爲合格,這五百名白衣衛是鷹揚衛精銳中的精銳,在距離城牆只有不到二十步的距離把掌心雷扔到兩三丈高的城頭上並非什麼難事。
沒等城頭上的高麗人反應過來,超過四百顆冒着黑煙的掌心雷就已經落到了城頭上。
時間彷彿凝滯了幾秒鐘,下一刻,城頭上突然騰起了一團團耀眼的紅光,伴隨着震耳欲聾的巨大爆炸聲和黑色鐵珠的閃爍,城頭上頓時碎石飛濺、煙塵瀰漫,躲在箭樓裡的大將軍朴永訓突然感到腳下地地板開始劇烈地震動起來,立足不穩頓時摔倒在地。
兩名親兵趕緊搶上前來扶起朴永訓。
朴永訓狼狽地拍了拍衣服上地灰塵,再透過射箭孔往城頭張望時,頓時臉如死灰,只見北門城頭上煙塵瀰漫,劇烈的爆炸聲接連不斷地響起,伴隨着一團團綻放地紅光以及震耳欲聾的轟鳴聲,無數的斷肢殘軀正在空中飛舞,還有那十門牀弩,也紛紛被炸到了半空,再落下來時已經成了滿地的碎銅爛鐵……
城牆下的五百名白衣衛將士依舊不依不饒,直到扔完了隨身攜帶的全部十顆掌心雷,這纔有些意猶未盡地轉身後撤。
在短短不到兩分鐘的時間內,超過四千顆掌心雷在北門狹窄的城樓上密集爆炸,可以想象那該是何等恐怖的威力?漫天飛舞的微型鐵蒺藜在城頭上根本就不存在任何死角,守在城頭上的高麗兵幾乎沒有一個能夠倖免於難,運氣好的只是受傷倒地,運氣不好的直接斃命!
倏忽之間,弩箭的飛射聲停了,爆炸聲也歇了。
深秋的北風從城頭上刮過,終於蕩盡了瀰漫的硝煙和漫天煙塵,朴永訓終於看清了城頭上的情形,可他寧願相信這只是一場噩夢,他不願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剛剛還活生生守在城頭上的一千高麗兵幾乎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觸目所及盡是血肉模糊的斷肢殘軀,好幾個高麗兵被攔腰炸成了兩截,正在痛苦地哀嚎,還有幾個高麗兵被破片削飛了半邊腦袋,正在血泊中抽搐……
只有幾十個高麗兵倖免於難。
這幾十個幸運的高麗兵帶着渾身煙燻火烤的殘痕,一個個全都瞪圓了眼睛,眸子流露出來的眼神一片呆滯。朴永訓只希望這是場噩夢,可他們卻親身經歷了這場可怕的噩夢,或說還在繼續這場可怕的噩夢,因爲他們的身邊仍舊充滿了同伴臨死前的哀嚎聲,還有那隨處可見的恐怖景象……
沒等朴永訓和高麗兵從可怕的噩夢中驚醒,鷹揚衛就開始正式攻城了。
一直坐鎮中軍的雲錚一聲令下,八門雷神炮就被拖到了北門下,十幾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過後,鏡城還算堅固的城門在最後兩顆實心鐵彈的撞擊下炸成了漫天碎片,輜重大隊的兩百名步兵搬着雲梯迅速上前,在護城河上架起了臨時橋樑。
變起突然,朴永訓甚至根本來不及把分佈在其餘三門和駐守城內的大軍調來北門!
山崩海嘯般的吶喊聲中,鷹揚衛將士發出勝利的呼號蜂擁而至,就像肆虐的洪水從鏡城北門衝進了鏡城。
朴永訓顧不得許多,帶着一干親信將領和親衛慌不迭跑了。他好歹也是自封的大將軍,除了鏡城的十多萬大軍,仍然還有十來萬部下,集中起來,也還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只要運用得當,不跟大魏北疆軍這樣變態的部隊作戰,說不定還能東山再起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