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衝冠一怒(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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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雲錚早早地來到林玉妍的院子裡,陪她下起棋來。

說實話,自打嫁給雲錚,林玉妍還真很少有時間跟他這般閒下來優哉遊哉地玩耍,今日既然有機會,林玉妍自然要好好享受一下這樣的氛圍。

兩人面前擺着的是一個紫檀木的大盒。一打開,露出裡面兩個朱漆的圓盒。掀開圓盒,裡面是黑白兩色的那智石棋子,光潔圓潤,發出淡雅的毫光。

“圍棋之道不可只重棋藝,必須藝、品、理、規、禮,五者兼備,斯謂‘棋道’。棋藝簡稱‘藝’,棋品簡‘品’。棋藝與棋品乃對局爭勝之戰術與戰略,其變化因人而異。棋藝乃熟能生巧之功夫,棋品乃人品之化境。”雲錚一邊落下一子,一邊侃侃而言。

林玉妍是隻要跟雲錚在一起就會高興,倒是不介意雲錚在此“吹噓”。或許,在林玉妍的眼中,自己的夫君本就是一個無所不會,無所不能的人吧。

“一代圍棋宗師除‘超高’之棋藝外,兼具非常人所能及之‘無上’棋品。棋理簡稱‘理’,棋規簡稱‘規’。棋理乃棋規之本,棋規乃棋藝之本。棋藝雖千變萬化,但萬變不離其宗,‘宗’即棋規。棋理之奧秘在於:窮則禁、禁則變、變則通、通則終,與易經: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兩者相通。刻下第一二兩代傳統棋規窮未除盡,則有‘無勝負’判例。‘何者爲窮,如何除盡’乃圍棋規則數千年不解之謎。”

林玉妍卻不與雲錚在這些問題上計較,只是笑道:“當年在父皇那裡看來過一個棋局,我擺給夫君看。”然後便輕捻妙手,擺起棋局來。

過了一會兒,棋局已然擺成,林玉妍輕輕一笑:“夫君你看如何?”

雲錚看着枰中的佈局,微微沉吟,道:“白子精深,前五手卻嫌稍重,後面便奇思疊出,那是許多慣弈勢子的通病。後六手如行雲流水,正是浙派施氏一族的棋路。此人棋藝,定是源出施氏。你的星小目開局對他的二連星,本也微厚,但這幾手過後,反落了後手,大約在五十手外,你的入位這一片棋便要陷入苦戰,盤面會大損。”

林玉妍目瞪口呆,當初她對弈時本覺佈局佔優,只不知爲何,後來卻漸落後手,雖有父皇相助,最終還是以一目告負,而也正是五十三手時,對手那人侵入右下角,挑起戰端,自己雖然竭力擺脫,但原先的大空被侵蝕得所剩無幾。此刻她只復得這十一手,雲錚便如已觀全局,這讓她不由得又驚又佩。訝然道:“夫君果然大才。”

雲錚笑了笑,開玩笑,當年爺爺的水準豈是一般人可比?自己跟爺爺下了十多年的棋,後來爺爺年歲漸大,心算下降,已然無法在計算上超過自己,至於棋路,嘿嘿,咱可比你們多了一兩千年的棋譜可以看呢。

林玉妍雖知道自己的棋藝比雲錚差了許多,但即便輸給夫君也沒什麼要緊的,便仍然打起精神跟雲錚下了幾局,果然輸得一塌糊塗。林玉妍撅起嘴來,嘟嚕道:“夫君也不讓着人家一點。”

雲錚哈哈大笑起來。

林玉妍揮揮手,侍女又送來一盒象棋,象棋正是這個年代流行起來的,林玉妍在宮中閒來無事,也是象棋愛好者。

林玉妍等她們放好棋盤,便親自拜訪起棋子來,一邊擺一邊問道:“夫君方纔的話還沒說完呢,以前我在宮中纏着父皇下棋,父皇問我何爲棋道,我答不出,父皇便不同我下。夫君,你覺得何爲棋道?”

雲錚想了想,幽然一嘆,道:“棋道是何物?是無盡的爭殺,永遠的對立,還是永久的解甲歸田?道也許就是一種矛盾的終結,也許就是一種生死的循環。有道之棋是何模樣?也許大師們也無法一一道出。

有人說:棋具,娛樂之器爾。娛樂真爲其道?爲何在那些永遠不可吃不可用的勝敗之間,有如此之多的不捨。如果無棋,則無得失。無得失則無取捨,無取捨則無情緒的波動。

因爲擁有,所以有痛。給予你一堆需要人照看的兵馬將士,則其生死與你的情緒開始了千結百纏。所以娛樂,其實是娛人心。在虛無的爭鬥中,修煉得失的情感。

心靜如水,只是禪的一種境界。而衆生本質則不願心靜,不願如水,而願如風如火如轟轟烈烈,就算沒有任何事的時候也將這顆癡心拿出加點得失,添幾分爭鬥的情趣,這纔是人生嗎?

不再論棋本意,就算一頭扎入棋海中,也有棋格。勝能不驕?敗能不餒?一級一級地觀測自己的地位,接近勝利時的緊張,勝利時的快樂,失敗的惱怒,臭棋時的自責,別人失誤時的歡喜,這就是棋格?

喜歡從小人物,變成大人物,喜歡從菜鳥升到高手,喜歡別人的痛,自己的勝。喜歡設定特殊的高級別的場所,限制低分者進入,喜歡天下無敵,一人獨霸江湖,喜歡所有人都敗給自己。就是這些喜歡與煩惱,帶來生活的意義?

或者,將脆弱的得失之心,煉成爲達目標而堅強的自信;或者將虛名獲得之後,棄之,從而更會體會無名之後的真情。或者將棋人之心以棋交之,從而發現真切的朋友。有時候讓人暫離散親之痛,使人暫忘失愛之苦。有損有益,一言難盡。

也許我不該再妄談棋海之道,因爲‘道可道,非常道’。每一種心境與角度都會有一種新的道意含在其中,幽深而不可知。”

林玉妍聽得一陣錯愕,半晌忽然笑了起來:“想不到夫君平日忙碌至此,竟然也會有這麼多感慨。”

雲錚呵呵一笑:“忙就不能感慨了嗎?說不定,正因爲忙,所以一閒下來就會格外感慨吧。”

林玉妍搖搖頭,道:“我卻不覺得有這麼多不同。我以爲一般喜歡下棋的人大致分爲兩種類型,一種被叫做全神貫注型,下起棋來物我兩忘,惟棋獨尊,將勝負看得非常重要;一種是純粹娛樂型,將棋只看做是一種修身養性的手段,勝固欣然,敗也可喜,其中樂趣也非旁人能夠體會,兩者各有千秋,實不能一言以蔽之。”

雲錚笑了笑:“這點我贊同。”

雲錚知道,專業棋手下棋講究“道”,信奉棋可輸但人不能輸,紋枰對坐,運氣屏神,將棋子啪的一聲打到棋盤上,後世日本棋手稱之爲打棋,氣勢逼人,很有點民族武士道的精神,這些棋手當然都可稱做全神貫注型,一個是職業使然,一個可能也和民族文化有關,據說日本棋手的精神領袖名人秀哉,生的單薄弱小,可是往棋枰前一坐卻是威嚴四起,令其他棋手不敢仰視,那種我即是勝者,是天地宇宙的大氣概恐怕也是講究棋道的一種具體體現。在日本的圍棋史上曾有一嘔血名局,很有些象徵意義,兩位職業高手爲爭棋而殫精竭慮,精神始終處在高度的緊張狀態,其中輸棋的一方由於難以承受巨大的精神打擊而一口鮮血噴吐棋上而亡,實在令人欷噓不已。

這些其實很難單純用一般人的價值觀來評判,那種棋即整個世界輸棋將輸掉一切的思想,影響了幾代日本棋手,也點滴貫注進他們的民族精神中,推動着其固有的歷史進程。相對而言韓國棋手講究便少一些,他們下棋不會爲了求道而把棋下出“美學”,他們大都是實用派,只要贏棋哪管棋型好壞,也更不會象愛面子的日本棋手輸棋時故意找個臺階下,他們更喜歡用玉碎的方式一抒胸臆,其兇猛悲壯和韓國足球有異曲同工之處。而中國棋手也深受民族傳統文化的影響,介於日韓棋手之間,謀求一種中庸,下出的棋永遠追求一種均衡,你要不把他逼急眼了他就永遠不會上演“霸王別姬”,他就不會七步之內血濺轅門,所以有“性格”的中國棋手似乎總是比日韓要少的多。但同樣的,中國棋手的弱點也就少了許多。

與此相比,林玉妍也好,雲錚也罷,她們頂多也只能算是業餘棋手,這些基本都是純粹娛樂型,少了許多悲壯,多了幾許輕鬆,難怪有的在勝負世界浸淫多年的職業棋手也說更喜歡把棋做爲一種愛好來下,對於業餘棋手而言,世界便很有些大一統的味道,不管是哪個國家,基本都分爲三個層次:較高層次的看重的是棋外的一些東西,常言功夫在棋外,比如開發智力、增強綜合能力、陶冶情操、培養志趣等等,比較超脫。居中者抱以棋交友目的衆多,廣交天下朋友,品茗紋枰暢敘友情,實也是人生一大快事,當然其中也不乏那種懷有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專門通過下棋來結交權貴、攀附高枝以求飛黃騰達者就另當別論了。較低層次的大都是一些社會閒散人員、市井無賴,這些人下棋純屬打哈哈湊趣,他們下棋一不把精力放在提高棋藝上,二也無意交朋結友,充其量也就一找樂,看這些人下棋也是有趣,盤外招不斷,嘴裡唱着手裡動着眼神飄着,煙霧戰火綿延,直到徹底分散或瓦解了對手的意志爲止,和這樣的人下棋修養要好,否則因爲一時性起而鬧出不雅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的。

林玉妍見雲錚也附和她的意思,便笑道:“所以呢,我覺得吧,棋有棋道,棋非棋道,箇中三昧,也是做人之道,投入也好,散淡也好,惟精神最爲重要,夫立茫茫天地間,贏棋不一定非要贏人,而輸棋卻決不可輸人,在妍兒看來,這就是所謂棋道了!”

雲錚大爲驚訝:“想不到妍兒竟然也有如此見解。”

林玉妍氣得擰了他一把,卻又不忍心擰重,也是成了撓癢癢,雲錚笑了笑,也不躲開,反而抓住她的手,道:“好好好,是夫君不是,夫君給你賠禮了,這成了吧?”

旁邊還有許多下人在呢,林玉妍哪敢在這裡跟雲錚這般親熱,連忙把手縮了回來,道:“你們且下去吧,我跟少帥有話要說。”衆人聽罷,不敢耽擱,連忙退了出去。

雲錚笑道:“怎麼,妍兒想在這裡……?”

林玉妍臉色一紅,然後正色道:“夫君,你今日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雲錚笑容微微一硬,乾笑道:“妍兒怎麼這般問?”

林玉妍輕嘆一聲,道:“夫君,妍兒既然嫁與雲家,隨時便已雲家媳婦要求自己,自問做任何事從未有對不起雲家的。這本是女子節操,本也無甚可以炫耀之處,只是夫君,妍兒既是你的妻子,你心裡有話,也當對我直言纔是。”

雲錚一時摸不準林玉妍究竟說哪一件事,頓時一愣。

林玉妍見了,便繼續道:“今日那遼國使者所言,妍兒已經全然知曉。”

雲錚大吃一驚,就要解釋,林玉妍卻伸手按住他的嘴,繼續道:“不過一個遼國郡主而已,莫非夫君便覺得妍兒如此沒有容人之量,不能忍她進門嗎?”

雲錚不料她會說得這麼直接,更不料她竟然連這樣的情況都能容忍,不禁一時有些r

林玉妍又道:“《女誡》言:夫婦之道,參配陰陽,通達神明,信天地之弘義,人倫之大節也。是以《禮》貴男女之際,《詩》著《關雎》之義。由斯言之,不可不重也。夫不賢,則無以御婦;婦不賢,則無以事夫。夫不御婦,則威儀廢缺;婦不事夫,則義理墮闕。方斯二事,其用一也。察今之君子,徒知妻婦之不可不御,威儀之不可不整,故訓其男,檢以書傳。殊不知夫主之不可不事,禮義之不可不存也。但教男而不教女,不亦蔽於彼此之數乎!《禮》,八歲始教之書,十五而至於學矣。獨不可依此以爲則哉!”

雲錚聽了這話才知道,這時代的男人果然瀟灑,對妻子好一點,妻子反而要勸你:妻子天生就是要服侍丈夫的,是要被丈夫管束的,你自己願意娶她,我只有替你高興纔對,又怎麼會不滿甚至不同意呢?

雲錚點點頭:“我知道了,妍兒,我明天就北上了……你……真是天下最好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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